“卡拉——”
破碎的阵法如星屑般纷纷扬扬而下。
雷器虽然脸型成方状,瞧着大气,可偏偏是双眯缝眼,瞳仁小,眼白却多,倒显得这人阴损不怀好意,旁人瞧见了,下意识就会起戒备心。
雷器挥手拂去碎屑,大摇大摆地飞进去了,看着宽阔的庭院,毫不犹豫地开启了神识。
若不是主人吩咐了他要将时蘅活着带回去,他哪里还需要用这么迂回的办法?早就直接动手了,连人带房子,全都给我灰飞烟灭。
远处的时蘅感受到了这股神识,蛮横凶残,他也不躲不避。
雷器邪肆一笑,下一瞬就闪至时蘅和余浩面前,双方只一个照面,便心照不宣地开打了。
虽说雷器数十年前才到的化神期,但一个境界,便是天壤之别,按理说他不可能打不过面前的俩个小崽子。
但一来雷器修炼的功法和他本人一样,横冲直撞,现在却得悠着点,免得一不小心把时蘅打死了,那他没法交差,因此难免束手束脚,二来,时蘅步伐极快,这处院落假山庭院又多,稍不留神,人就不知道躲在哪了。
而那个傻大个居然还是个偃师!
牵着无数个巴掌大的傀儡,到处潜伏着,雷器打碎了一只,就又不知道从哪里跳出来一只。
无穷无尽,源源不断。
那个傻大个呢?他居然远离战场,躲在屋顶牵动着灵丝,在他身边,保卫似地立着一只闪着冷光的石钢傀儡。
偃师这群家伙,简直恶心人!
雷器本就不是个有耐心,好脾气的人,攻击三番五次打在石头和没用的傀儡上,就是打不着他那个闪来闪去的青色身影,气得他额头上的青筋直跳。
烟尘渐渐消失,时蘅左等右等,却没等来下一道攻击,正在他思考着要不要出去勾引一番的时候。
只听雷器大喝一声,瞬间一股强大恐怖的威压袭来,自他为中心,附近的山石俱碎,爆裂开来,而假山后躲着的时蘅,屋脊上站着的余浩,同样身形一阵。
时蘅半跪在地上,手持的灵剑,插在地上,灵光流转。
他借此勉强支撑着身体,可哪怕用尽全身的力气去抵抗,却还是不得不低下头,无力反抗,胸口抽痛,直直地呕出一口血来。
一只鞋出现在他面前。
时蘅抬头,入目的便是雷器得意蔑视的一双眼睛。
“小把戏挺多,可惜在绝对强悍的实力面前,都没用。”
时蘅口中满是铁锈的味道,他冷笑,满眼不服,接着趁雷器没反应过来的时蘅,毫不犹豫地“呸”地一声,冲他吐出一口血沫。
“你!”雷器要弄死时蘅的手硬生生停下了。
时蘅梗着脖子,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离自己脑袋就差半寸的手掌,并不畏惧。
雷器一甩衣袖,目光阴骘,语气分不清是欣赏还是别的什么:“倒是有几分胆识和骨气,可惜了,我不喜欢你的眼睛。”
说完,他丝毫不迟疑地废去了时蘅持剑的右手,却忽略了时蘅眼中一闪而过的光芒。
时蘅惨叫一声,蜷缩在地上,凌乱的发丝挡住了他的眼神,豆大的冷汗划过他雪白的面庞。
雷器倒也想过干脆将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那算令人生厌的眼睛挖出来,但是,作为一个善解人意,善于体察主人心思的下属,他可以砍了时蘅的四肢,却不会将时蘅的五官给毁了。
结果他没想到的是,下一瞬时蘅骤然跃起,腿一用力,踹向雷器,体内灵力暴窜。
雷器下意识抬起手臂格挡,但紧接着他就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道:“你要引爆金丹??你疯了吗?!”
狂风大作,卷起四周的乱石,时蘅的发簪早就掉落了,他发丝在风中飞扬,面色沉稳如水。
时蘅没疯,他很清醒。
雷器分明之前就一幅恨不得杀了他和乔虞年的样子,派来的弟子和左蚺也没手下留情,没道理等雷器自己来了,却没有下死手。
这当中一定有问题。
于是时蘅很快做了决定,他要赌一把。
结果很明显,都吐口水了,雷器也只是说了句狠话,再加上断他一只手臂而已。
这不符合时蘅对这个人的认知。
恍惚间,时蘅想起了方才见面时,雷器说的那句——“乖乖跟我回雷火宗,我可以留你一命。”
时蘅怎么可能相信,但现在这种情况,他却不得不信了。
雷器或许出于某种原因,现在不能杀他。
既然如此,时蘅的机会不久来了么?于是便有了时蘅企图自爆的假象。
雷器是真的慌了。
虽说时蘅自爆对他而言,做不到伤筋动骨,但时蘅不能死啊!
雷器也没想到这人怎么一身傲骨,气性还这么大!不就是打不过吗?不就是废了个胳膊吗?自己又没说要杀他!
何苦啊!
“你……”雷器赶紧收回威压,但他这个人高高在上惯了,是断不可能说出软话,便威胁道,“你要自爆?你可想清楚了,你自爆,你的那些朋友,可都活不了。”
时蘅才不吃这套,他扯了一下嘴角,冷冰冰却暗藏疯狂的眼神落在雷器身上:“我不自爆,你难不成不会杀了他们?别开玩笑了,你根本就没有想要我们活着走出这里!”
“你放弃自爆,我就不杀他们。”雷器很快做出承诺。
“真的?”时蘅似乎有所松动,但很快又想起什么似的,发起疯叫起来,“我不信、我不信!你之前派了那么多人追杀我们,现在说要放过?我不信你!”
雷器压下心底的烦躁,咬着牙憋屈道:“我向天道起誓,我绝不杀你,如、何?”
天道起誓,这够有诚意了吧。
然而,他这一举动让时蘅更加确定,雷器不会杀他。只不过时蘅又不是傻子,这话里漏洞可多了。
“不如何。”时蘅挑剔道,“你不杀我,没说不折磨我。”
“那我起誓,不杀你也不折磨你。”
“那万一你派人杀我,派人折磨我呢?”
“我也不派人杀人,也不派人折磨你。”
“还有我朋友。”时蘅提醒。
“还有我朋友。”雷器气到头脑发昏,“呸!”
这下时蘅像是抓着什么把柄了,不可置信道:“呸?你呸?!你刚才说的话果然都是假的!”
雷器一口气上不去下不来,快要哽死在这里了,他是真不明白,到底是怎么变成现在这样的。
明明一开始他占着上风啊!怎么就被这人拿捏了?在这玩什么学说话的鬼游戏呢?!
时蘅表面上云淡风轻,心如死灰,其实内心焦灼万分,冷汗浸透了他的后背,心悬在嗓子眼了。
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啊,但打也打不过,他只能将希望寄托在孤夜洺身上了。
争气点啊孤夜洺!不然真得共赴黄泉了。
雷器甩了甩脑袋,半刻钟快到了,隔绝阵法就快要消失的这一信息让他清醒了几分。
他眼神阴冷,注视着时蘅,猛然明白了什么:“你在耍我?”
几乎是话音刚落下的瞬息,雷器便冲了过来。时蘅肌肉紧绷,在看到看到雷器那个眼神的时候,就做好了逃跑的准备。
有了凌空决的帮助,时蘅很快便躲过了,但是雷器一击不中,又是一击。
迅捷如闪电。
被欺骗的雷器几乎快被羞怒冲昏了头脑,要不是他心中有一根弦在提醒他,这个人杀不得,只怕早就不顾一切地杀了这里所有人了。
时蘅身上的伤口越来越多,青色的衣服快变成了一身血衣,他的动作也越来越迟缓。
“时蘅兄弟,躲开!”
时蘅听见余浩的声音,下意识一个侧身翻滚。
天空中传来一阵咆哮,时蘅眼睛缓缓瞪大。
只见一只皮毛灿烂如火焰的巨狐从他上空飞身越过。
乔虞年?
可他不是……
时蘅来不及多思考,就见化作原型的乔虞年和雷器交缠撕咬在了一起。余浩冲上来扶着时蘅,将他拖到了一个安全的地方。
时蘅不等一口气喘匀,就急着抓住余浩的手臂询问:“怎么回事?乔虞年不是受伤了吗?他现在怎么还能使用灵力?”
余浩面露不忍:“我不是很清楚,方才是兄长喊我过去,我去的时候,乔大哥就已经变成这样了,柳道友已经昏迷,兄长在照顾他。”
余浩顿了顿,似乎不知道该不该告诉时蘅。但时蘅已经等不及了,他冷声命令道:“告诉我。”
“我听兄长说,是柳道友用了秘术,让乔大哥展示恢复原本的样子。”简单的一句话,余浩却说的吞吞吐吐。
时蘅的手骤然松了,心好像被什么硬生生挖去了一块。
秘法……
这是委婉的说法,其实就是禁术。
乔虞年不可能什么代价都不付出,就恢复最鼎盛的样子。
轻则重伤,重则……
时蘅不愿再想下去。
“你要去做什么?”余浩看时蘅支撑着起身,连忙扶着他,问道。
时蘅固执地盯着在空中交战的一人一狐,耳边是乔虞年的嘶吼:“我要去帮他。”
余浩一个粗汉,硬生生红了眼眶,他一抹眼泪,下了决心:“你受伤了,去了也是送死,我去帮乔大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