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上每日过得十分安稳,时蘅就只呆在房中修习,也没有人来打搅他。
三日的时间眨眼便过,“咚咚咚。”门外传来花满楼的声音,“时道友,我们到了。”时蘅开门便看见花满楼笑颜如花。
这一路竟也没有出什么意外,平稳地抵达了黑曜泽。
时蘅随着众人来到甲板,往下望去。
黑曜泽地势偏远,几乎在南州的最边缘处,从高空处看,就像一只硕大的黑眼珠。听闻往年逄慧秘境的入口就在黑曜泽内,只是时蘅也是第一次进秘境,不知道到时会是个什么情境。
黑曜泽外圈零零碎碎围了不少人,每一处上方都有形色各异的图徽,以表示这里已经被某势力占了。
最远处有三个图徽最为显目,一柄斜插着的剑,一只朝天的凤凰,一轮悬挂的孤月。想必这便是三大宗了。
灵船飞过上空,花满楼斜靠在船沿,见此情形,取下腰间的芙蓉佩,掷于空中,芙蓉佩化成一道粉色的图案,下面的人见这芙蓉花图案,便知是百花城的人来了,便缩小防护罩,让他们通行。
花满楼他们都是一幅习以为常的样子。只有时蘅一人颇为感慨,今日若是他一人前来,只怕是进都进不来。
但好在他会隐藏,面上仍旧不露声色。
一旁暗自留心观察的花满楼也收回了目光,手中一块玉牌正亮着,她的心中多了几分思量。
不多时,灵船便越过重重阻碍,来到了较为深处的地方,这里离黑曜泽的距离算不上近,但也不远。
最近的地方,都被各大顶尖势力占去了。根据位置的分布,就足以看出来南州的势力分布。虽说离的近也不会比旁人多得些什么,但不论如何也是实力的象征,哪怕他们不占,旁人也不敢占去。
拳头才是唯一的道理。
这也是修士疯狂想要入各大宗门的原因之一,宗门中祖祖辈辈累积下来的底蕴和资源,哪里是一个人可以越过的。
就算不为资源,“背靠大树好乘凉”这话,小孩子都明白。
灵船在一处相同芙蓉图案的地方落下。
船刚停稳,就见姜果迫不及待地跑了,时蘅才扭头看去,那丫头已经不见了人影。
花满楼见了,不在意道:“她找她哥去了,这里是我百花城的地方,她是姜家人,出不了事。”
时蘅点点头:想来,姜家就是百花城的一大家族了。
花满楼将灵船交给上前迎来的弟子,对时蘅道:“先去见见花二长老吧,此次我父亲不曾前来,带队的是花长老。守沙河的事情,也要先跟他说一声。”
客随主便,时蘅也没有拒绝的理由。
两人便来到了最中间的一处豪华的大帐篷。
“二爷爷,我回来啦!”还没到门口,花满楼便大声喊道。刚喊完,帐篷的门便自己开了。
两人走进去,只见帐篷内有一名老者正在修习,见花满楼来,褶皱的脸皮上扯出了一个笑。
时蘅见了他觉得有几分奇怪。
修士修习至金丹,容貌便可以保持不变,修为再深,甚至可以更改容貌,因此修为高深的修士中,从无样貌丑陋或是看起来年老体衰的。
谁会不想要一幅貌美的皮囊呢。
可这人身为百花城城主府内的长老,时蘅当然不可能认为他修为不到金丹。这不是笑话吗?
时蘅只是诧异了一会,想不明白,也就不想了,也许只是觉得好玩,大佬的爱好谁知道呢。
花荣的声音像是沙子在粗粝的布上摩擦,并不好听:“臭丫头。”老人耷拉的眼皮这才撑开,问道:“不介绍一下这位是谁?”
花满楼将来龙去脉跟花荣讲了一遍,花荣脸上的神色不明,对时蘅道:“你来,将你看到的重新说一遍。”
太阳缓缓向西方落下,徒留漫天晚霞。帐篷中的谈话声也渐渐消失。
时蘅将他所见反反复复了无数遍,包括时间,具体地点,乔虞年的样貌,两人从何而来,准备去哪,问的一清二楚。
中途还要应对花荣突然的提问,还得小心隐瞒徐子莫的行踪,时蘅直讲得口干舌燥。
一场审问下来,他是身心俱疲,仍强撑着不露颓态。
花荣见时蘅的对话中几乎没有任何漏洞,一言一行也并无错处,终于收起了最初的怀疑,露出了个笑模样。
他道:“时小友不会嫌我这个老头子多事吧。”
时蘅半点没有不耐烦,反而笑道:“晚辈明白,前辈也是担忧百花城的安危。”
花荣听闻此言暗自点头,此子心性颇佳,年纪轻轻便已经临近金丹,想必此次前来,也是为了找寻本命灵器。
临近金丹却能克制住不突破,有远见,亦有毅力。这样想着,一时间便起了拉拢的心思。
“不论如何,是老朽扯着你浪费了这么多时间,如今天色渐晚,时小友便在此留下如何?届时也能随我百花城入逄慧秘境。”他从袖内乾坤中掏出了一朵三百年份的紫冰荷:“这小东西便当作老朽送你的见面礼罢。”
时蘅连忙起身拒绝道:“前辈不可,且不说无功不受禄。更何况我孤身一人,能在此处已经是沾了百花城的光,怎么好意思再要前辈的东西。”
花荣摆摆手,三百年份的紫冰荷虽然珍贵,但对他来说还算不上什么。拿这东西与一个未来极有可能成为顶尖修士的人交个好,并不亏。
“收下罢。”说着,花荣便闭上了眼睛。
见此,时蘅只好闭嘴了,花满楼一把拿过紫冰荷,扯过他,出去了。
来到门口,花满楼将紫冰荷交给时蘅,故作哀怨道:“二爷爷可真是小气,也不给我。”
时蘅知道花满楼不是真的想要,便只笑不说话。
“时道友长了张俊俏的脸,但这人可真没意思。”花满楼哀哀地叹了口气,“还是小果子有趣啊。”
说着,就将时蘅带到了一处帐篷前:“你便暂时住在这里吧。”她一顿,又道:“与你同住的还有两个人,我不认识,是姜家那边带来的。”
时蘅不介意和人同住,对此也没什么意见,只道:“还想问一问花道友,你可知如何去万成宗的地盘?”
花满楼秀眉一挑:“你要去万成宗做什么?”
时蘅心道:我也不能说是因为当时被一起卷进河里的还有徐子莫,所以怀疑乔虞年去往万成宗的可能性大一些吧。
更何况,罗月华他们也是万成宗的,有个熟人总归要好说话一些。
一个谎言就要无数个谎言来圆,时蘅可算是深切地体会到了这句话的意思。
他道:“有一个妹妹在万成宗,但是也不知她在不在这里,若是在,便想要她帮忙找找我兄长。”
“唉。又是妹妹又是哥哥,时道友的亲眷可真多啊。”花满楼习惯性调笑了他两句,便认真了一些,道,“也不是我不帮你,只是从这里去万成宗,中途要经过不少人的地盘。”
“后日逄慧秘境便要开了,此时大家戒备正严,一般而言,是不会开防护阵放人通行的。”
见时蘅那张如玉的俊颜上笼罩了一层忧愁,她一顿,清了清嗓子,转言道:“这样吧,虽然没办法让你直接去找万成宗,但是我可以帮你传信给与百花城交好的几个周边势力,问问他们有没有见过你兄长。”
峰回路转,没想到花满楼居然愿意帮忙,时蘅自然是喜不自胜,笑容满面,朗声道:“那便多谢花道友了。”
花满楼猛地闭了闭眼,摇摇头,喃喃着“美色误人,美色误人啊!”飘飘忽忽地走了。
时蘅一时无言,转身掀开帘子进去了。
这座帐篷表面上很小,似乎只能容纳一人,但打开后才发现内有乾坤——几乎就和一个房间一样。
面前除了一个大堂外,还有四扇房门,时蘅走进才发现其中右侧的两扇门上房有光亮起,应当是有人住了,他便挑了离他们最远的一扇门。
房间虽小,五脏俱全,在墙侧还有一扇窗户。
推开窗户,外头除开漫天繁星,就是地上的点点星火。怀中一直打瞌睡的皦玉也醒来了,皦玉年幼,正是贪睡的时候。
时蘅拿指腹顺了顺它下巴上的毛,又逗了它一会,道:“皦玉,你飞出去在四周看看,能不能找到你二主人的气息。”
皦玉与时蘅相处了多久,就与乔虞年相处了多久,它对乔虞年的气息十分熟悉。
虽然花满楼说了要帮忙,但到底是自己的事情,时蘅总得做点什么才能安心。皦玉如今体型小,容易躲藏,而且它身怀大鹏血脉,一身羽毛看起来柔软,其实防御能力并不弱。
万兽森林中,时蘅二人训练时总会带上皦玉,它对危险的感知能力极强,打不打得过它门清。
打得过就气势汹汹,打不过拔翅就飞。
实在是机灵。
时蘅叮嘱道:“你记住,遇到危险就跑,安全最重要。”
皦玉蹭了蹭时蘅的指腹,“啾啾”叫着,时蘅脑海中也传来它的声音:“二主人!知道!”
见皦玉的身影渐渐消失,时蘅也盘坐在床上,静下心修习。
天刚蒙蒙亮,时蘅就感知到皦玉带着一身露水飞回来了。
它没有察觉到乔虞年的气息。
时蘅其实没抱什么希望,只是总想试一试罢了。
没有也正常。
百花城的地盘上有乔虞年的气息那才真是时蘅运气好。
他细心地给皦玉擦干羽毛上的水,就听闻屋外传来一阵嘈杂声。
有人惊呼:“天啊!你看天上,天上那是什么东西?”
“眼睛?那是一只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