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昌和芝姜看着言笑晏晏的两人,心头巨震。
纪修何时认识了这位皇子上将?
宾客望向牧知岁和纪修的目光中,有好奇,有疑惑。
私语窃窃。
牧知岁不在意人们的议论,对纪修伸出了手。
纪修双眼粲亮,伸手去接,想到什么,手伸到一半,忽然缩了回来。
牧知岁自然注意到了他的小动作,“怎么了?”
纪修低着头,狠狠地看着自己的手,触碰过卢克那样的脏东西,根本没有资格再触碰他心中的月亮。
"我手脏。”把双手缩在身后,他的声音带着委屈。
牧知岁不问他原因,对着身后的泽维尔伸手。
泽维尔几乎是瞬间明白了他的意思,跑到飞艇上,提了一个小箱子下来,打开,举到牧知岁手边。
“来,把手伸出来。”牧知岁看着他。
纪修惊讶地看了一眼泽维尔举着的医疗箱,目光在他脸上绕了一圈儿。
收回视线,他乖乖把手伸出来,耳边似乎有雀鸟在唱歌,叽叽喳喳,清脆悦耳。
牧知岁在他手上喷了消毒液,用湿毛巾给他擦手。
他擦得很仔细,一根手指一根手指,保证每一处都擦到了。
纪修的手很干净,手掌宽阔,手指长而劲瘦,指甲短而圆润,指腹有茧,掌心温暖炙热。
牧知岁反复擦拭了两遍,把湿毛巾放回医疗箱。
“好了,这下干净了。”
“嗯。”
纪修眼神湿润,神情愉悦,姿态柔顺。
牧知岁牵着他的手,看向纪昌夫妇。
“纪昌阁下,我此次来贵府拜访,只为一事。”
纪昌看着两人牵在一起的手,心中惶恐,又有一种压制不住的兴奋。
芝姜心中却只剩下惶恐。
“我与纪修情意相投,愿缔婚姻之好,结白首之盟。这是婚书。”
他声音温柔,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强势。
泽维尔手中捧着一个文件板,走过来,递给纪昌。
纪昌神情茫然。
婚书?
正常的流程不应该是——
七皇子殿下思慕纪修,过府拜访,两人交往,订婚,然后才到婚姻婚书环节吗?
纪昌的目光地转移到手中的文件板上。
哈——
这是帝国皇帝的手书!
听牧知岁说着誓言,纪修眼睛眨也不眨地看着他,目光灼灼。
纪修蹲在他身边,风采丝毫不减。
两人如芝兰映玉树,无比般配。
哗——
无声的躁动在宾客中传开。
这位威名赫赫的七皇子殿下竟然看上了帝星有名的废物?
或者说,纪家的废物什么时候勾搭上了七皇子?
纪家走了什么狗屎运?
视线落到纪修的脸上,心中有种窥见真相的隐秘快感。
长成这样,也难怪。
换他,他也会被蛊惑。
“这是聘礼。”
牧知岁的行事如
雷厉风行,毫不拖泥带水。
泽维尔捧着两个盒子,一个递进纪昌手里,一个交给纪修。
“这是清单,实物明日有人来纪府交接。”
纪昌打开盒子,从里面取出一卷展开三尺长的绢布清单。
芝姜的视线斜瞄过来,看到其中一行上面写着:晶矿一座。
又有:民用运输飞船三艘……
呼吸急促起来。
要知道,她手里现有的运输飞船也只有两艘,其中一艘还被扣在榴葭星域。
纪昌没有细看,这么不贵族的事,和他奉为圭臬的信仰不符。
清单被他收起,放进盒子里。
四周投来羡慕嫉妒的目光,让他很受用。
自觉有了身份,和牧知岁说话也不像一开始那么惶恐。
忽然想起,谈了这么多事,还在纪府门口,不想责备自己,他隐蔽地瞪了芝姜一眼,开口把牧知岁往家里让。
牧知岁没有推辞,被纪昌一路带到宴会厅的主位。
宾客们纷纷上来恭贺,不管虚情还是假意。
没有人记得今天原本的主角。
牧知岁并没有在纪家待太长时间,半个小时后就告辞了。
纪昌夫妇将人送到门外。
看着牧知岁的背景,纪修心中忽生妄念。
他越过纪昌,几步追上牧知岁,半跪在地上,牵着他的衣袖。
“上将,我能跟你走吗?”
纪修的这句话,落在众人耳中,无疑是自荐枕席。
宾客们的目光像探照灯一样盯了过来。
纪昌和芝姜的脸色瞬间精彩无比。
“纪修,回来!”纪昌大喊,努力压制着怒火。
牧知岁轻轻拍了一下他的头,“别胡说!对你名声有碍。”
纪修微笑着,轻轻眨眼。
“上将觉得我有什么名声?”
牧知岁语塞,想起帝星权贵口中,有关纪修的传言。
确实,没什么好名声。现在多加一项,也无妨。
罢了。
“有什么要收拾的吗?”
“上将稍等我一会儿。”
牧知岁温柔地笑望着他,“去吧。”
纪修高兴地应了一声,起身跑走了。
两人的视若无睹,让纪昌自觉脸面尽失。
“殿下……”
牧知岁敛了笑容,轻轻抬了一下眼,向他望过来。
纪昌未出口的话,瞬间咽回了肚子里。
没让牧知岁多等,很快,纪修拉着箱子,小跑过来。
牧知岁看他手中巨大的箱子,笑容温和柔软,“收拾好了。”
“好了。”纪修的声音明快响亮。
“走吧。去和你父亲道别。”
纪修走到纪昌和芝姜面前,道别。
又加了一句话,“我要嫁妆的,芝姜阿姨。你给哥哥准备的,不能超过我的嫁妆。”
他说得理直气壮,芝姜无法当着宾客的面反驳,只能在脸上挂上笑容,敷衍应允。
飞艇升空远去,宾客七嘴八舌,谈论的全都是七皇子和纪修,纪云和夏莉安被遗忘了,同时被遗忘的还有卢克。
牧知岁的住所在帝星第二区,修在半山腰的庄园。
飞艇在庄园中降落。
看到跟着回来的纪修,红连十分惊讶。
牧知岁给纪修介绍,“红连,庄园管家。以后有事可以直接找他,当然,也可以找泽维尔。”
“纪修大人。”
红连恭敬地行礼,是知道牧知岁今夜出去的目的的,只是没想到会把纪修带回来。
红连安排人把纪修的行礼取下飞艇,拉去安置。
泽维尔识趣地跟着红连离开。
纪修好奇地打量着庄园。
飞艇降落的地方是一处空地,夜色中隐约可见不远处停了几艘飞船。
牧知岁的轮椅可以自动驾驶,不用人推。
纪修跟在他身边。
牧知岁给他介绍庄园里的场地建筑。
从飞艇降落地出来,道路两边是两排松柏,树木之间种植了经雪不凋的常绿灌木。
夜色中,周围的建筑影影绰绰,只能看到一个模糊轮廓。
“今夜天色晚了,明天天亮了带你仔细看。”
不知是不是浸染了夜色,牧知岁的声音听在纪修耳中,有股靡靡之音的低哑撩人。
牧知岁起居的地方距离飞艇降落地不算远,步行大约十分钟。
一座三层的建筑。
红连已经在大厅里等着了。
“纪修大人的卧室安排在三楼,您的卧室对面。殿下觉得是否妥当?”
“可以。”
红连等了一会儿,不见牧知岁有其他吩咐,低头退下。
空旷的大厅一时间只剩下纪修和牧知岁两人。
纪修看向牧知岁,不知道接下来干什么。
“天色不早了,去休息吧。”
牧知岁对他伸出手臂,眼角眉梢都带着笑。
纪修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呆愣地看着他。
“三楼,我自己上不去。如果你不抱我上楼,我只能叫其他人来。”
抱着上将上楼?
纪修的耳朵尖一下子红了,手脚不知该如何摆放。
牧知岁欣赏着他的羞赧,催促。
纪修连人带轮椅一起抱起。
不知道牧知岁的轮椅是什么材质,比纪修估算中重了一倍不止。
牧知岁双臂环住他的脖子,“抱好了,不能摔到我。”
说话间,清浅的呼吸拂过他颈侧的肌肤。
一连串儿的战栗从颈侧传到脊柱,纪修鼻翼间满满的都是清幽的玫瑰香气。
纪修咬着嘴唇,挺直脊背,努力忽略身体的异样。
稳稳地把牧知岁和轮椅放在三楼地面,纪修偷偷吐了口气。
三楼只有两个房间,从敞开的房门望进去,一眼就能看出左边的房间经常使用,应该是牧知岁的卧室。
右边的那间应该是刚收拾出来,简洁,没有生活痕迹。
三楼没有看到人,纪修看着牧知岁的轮椅,跟他走进房间。
牧知岁有些诧异,很快垂下眼,变幻了情绪。
卧室房间很宽旷。
纪修把牧知岁从轮椅抱起,放在床上。
拉开房间的衣柜,看到里面搭配好的衣服,找到其中的寝衣。
“上将穿哪套?”
牧知岁坐在床上,笑吟吟地道:“黑色的。”
纪修把寝衣取出来,放在床上。
“纪修。”牧知岁的声音轻柔地如春风掠过水面带起的涟漪。
“嗯……”
“换衣服前,我要沐浴的。你要帮我洗吗?”
说完这句话,牧知岁忍笑看着他突然僵住的身体。
纪修有些慌。
“我叫其他人来。”
说着转身往外面走,脚下绊了一下,幸亏他反应敏捷,即使稳住身体。
牧知岁的声音在背后传来,慢悠悠的。
“哦……你准备叫谁来帮我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