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轮比赛直播正巧肖舒不上课，躲在宿舍里看了全程，电视上的钟芒表情严肃，电视外的肖舒紧张不已。对阵韩国队的新秀，和钟芒一样第一次参加国际大赛，初次交手两个人开局都有些谨慎，不敢贸然变线，只打了一些常规线路，比赛一度令人发困。

都知道韩国队的特点是意志品质很坚定，稍有不慎就会被翻盘。第一局以2分优势险胜，肖舒感觉小不点的身体还没有热起来，便进入了局间休息。和以往只是递水不同，刘佳这一次的场外指导说了不少话，“再迎前一点，今天手感不错，可以考虑多加一些搏杀。”钟芒咽下一口水，点了点头。重新回到场上，钟芒站在反手位发了一个半高抛发球，肖舒从未见过，大概是封闭训练时的秘密武器。新的发球第一次亮相，威胁很大，对手显然在之前的研究没有考虑过这样的变化。后面的比赛就成了前三板的较量，4-0，兵不血刃。电视里钟芒走下场后，抬着水仰着下巴挥手和球迷互动，嘴角歪起让肖舒重获熟悉感。

还是我家那个小不点。

肖舒还看了看别的比赛，季灵风一如既往的沉着冷静，台内球处理得非常漂亮；小不点的新室友赵曌打起球来很聪明，左手回球总是能出现在意想不到的地方，三位小将携手进入第三轮。真正的挑战开始了。

16进8高排名选手开始对阵，钟芒本以为会对阵瑞典球员，打完自己那场后便坐在看台上看对手的比赛，结果日本新秀爆冷了。直到裁判宣布比赛结束，钟芒才认真端详了这位日本球员，娃娃脸，不打球时总笑盈盈的，脸上的酒窝和季灵风的小梨涡不同，左边圆圆的，右边的像一条线，走起路来慢吞吞的，拖着两条腿。和场上表现截然不同，这个人战胜了排名前20的球员？钟芒觉得自己脑袋里满头问号。刘佳在晚上的训练课布置了一次针对性的训练。

时隔一天球馆的观众多起来，世界级的八强赛果然不一般，赵曌同时间在隔壁桌对阵朝鲜球员。钟芒在自己的看台上看到不少系着日本头带的人激动地挥舞着手中的助威棒，朝鲜队的加油声整齐划一。

挑边，热身，钟芒觉得对手回过来的球软趴趴的，吃不上力。赛前最后一分钟，回到场边喝水，刘佳等到转播的摄像把镜头调转开，才对马上要上场的钟芒悄声说了一句，“往上啊，主动发力，不用担心。”

钟芒点点头，用毛巾擦了擦脸，回到球桌旁。第一个接发球，上旋，看得很清楚，落点正落在中线偏左不出台的位置，右手球员台内发不出力的地方，钟芒抬脚向前，台内快拉了一个小斜线，这个回球显然在对手意料当中，只见她飞快地举手就拍，直接把球拍到了钟芒的怀里，追身！歪了歪头，很少有人直接上来发上旋，很冒险，钟芒在心里默念，抓下一个。拔得头筹后佐藤龙伊面无表情地进入她的节奏，下旋，反手削球，稳稳地控制旋转和落点，钟芒连拉了三拍高吊弧圈，对手依然把球削了过来。落点比较靠网。反而钟芒一着急，拉下了网。

1-5，像又回到了第一轮比赛。钟芒一直是球队里打削球的好手，高吊弧圈球的发力要非常集中，这是她的优势，其他教练曾经无不羡慕地说，女子球员很少有发力这么好的。钟芒盯着佐藤的眼睛，想要分辨出些什么，对手显然在躲避眼神接触，准备和发球前只把目光投向桌面。和练球时一样，对手的球软软地借不上力，钟芒只有干着急，越急球打得越潦草，高吊弧圈球渐渐失去了旋转，冷不丁被对手快撕出一个大斜线。很快，两局拱手让出。

越想赢，反而越赢不了。钟芒第三局上来一通发猛力，和之前频频下网不同，这次都飞出了桌沿，削不转球，至少没有之前的旋转强。转与不转结合在一起，不是下网就是拉飞，钟芒不停地摇头，直到对上了佐藤冷峻的眼神。开场前她不敢和自己对视，此刻反而主动应战了，钟芒脑中一闪，她早就准备这场球要做率先变化的那个。

钟芒举手示意未准备好，又支起身体来缓了缓。4-6，眼看着第三局也要拱手相让，刘佳叫了暂停。“她赛前准备比较充分，这个暂停只是让她停一停，不要只是应对，变在她前面，还有机会，没关系。”

“好。”脸上压根没有汗，只觉得场馆很冰冷，打了两局半，身体依然僵硬着。变在前面？钟芒边擦脸边走回赛场上。下旋发球，摆短，削了一板过来，钟芒注意到对手开始撤步往后准备进入防守，放弃了一直用的高吊弧圈球，改为侧步上前反手再搓一板，球控制得很好，贴着网过去没有出台，佐藤迟疑了半秒再回来搓球，已经来不及了，球挂在了网上。

“唰！”钟芒握拳轻喊了一声，等待对方捡球时颠跳了几下，还有一个接发球要破。佐藤做好了准备姿势，抬眼看了钟芒一眼。一瞬间她要发上旋的感觉冒了出来，如果是上旋，就直接拧拉上手。果然！6-6，钟芒追平了比分。

佐藤赛前准备得很充分，就算输了也应该。钟芒接过对手敲过来的球，小跳了几下，我只要打出自己的水平就好。如此一想，心里那种非要赢的感觉减淡了很多。就当是在训练，我平时很喜欢练削球的，充分的摩擦充分的旋转，没有什么感觉比拉出一个绝叫的高吊弧圈球更好了。对着球吹了吹，把上面的灰尘去除，旋转会更好些。

之前临时搓的一拍效果很好，钟芒在慢拉时决定看机会多结合长拉短调，这一下打乱了佐藤的节奏，以削球的护台面积来说，能够兼顾左右两侧大面积的角度就已经吃力了，如果还要加上前后移动，那是男球员都难以招架的局面。11-8，扳回一局。

第四局，钟芒尝试着发了几个不转发球，效果很好，佐藤削上旋球很好，猛然接不转往往出高，半高的贴网球总是被钟芒一拍冲死，还没等她适应下来，钟芒又回到慢慢拉高吊球和对方磨耐心的节奏，等到磨得差不多了，再搓一次台内短球，已经退到球台后2米位置的佐藤匆匆忙忙跑上来，用她反手的长焦胶皮拍，成功率极低。2-2，钟芒轻松地扳平了比分。

局间休息日本教练很激动，手舞足蹈地训佐藤，佐藤只能捧着毛巾不停回答“はい……はい……はい……”分身听对手的布置没听到什么，只看到对方教练的动作，大概叫她多削到自己的反手位。刘佳的声音从天边传来，“这两局变化不错，保持住，高吊也尽量近网。”

第五局佐藤适应了一些长拉短调的，步伐调整得更快了些，钟芒想要得分，往往要拉上三四拍，实在拉不动时，慢慢放短和对手周旋，眼看着赵曌在隔壁桌已经谢幕下场休息了，季灵风在远处的球场登场亮相。“专注点，专注点，不要走神！”刘佳几乎第一次在球场边喊了起来，领到了一张黄牌警告。钟芒内心的坦然开始有些松动，佐藤抓住这个缝隙又赢一局。集中精力专注旋转和落点，比分再次来到平分3-3。

钟芒很少打决胜局，她的风格一向是赢起来迅速凯旋，输起来落花流水，磨洋工的对阵简直比输球还难受，“不如干脆输快点回去休息。”这种心态被刘佳狠狠教训过好多次，钟芒一直不以为然。佐藤是第一个在国际大赛中把她拖入决胜局的人，打得如此纠缠，钟芒内心生气不已，自己的球风不是这样的！

决胜局比分咬得很紧，对手的暂停终于在6-4领先时用上了。接下来是佐藤的发球，如果两分拿下，决胜局优势巨大。“放松心态，现在变化不要多，就稳一点一分分咬就好。”刘佳的话起不到多少作用，钟芒擦汗都透着一股不耐烦，恰巧此时直播的摄像机转了过来，黑色的镜头反射出屋顶的白炽灯，红色的直播灯一闪一闪。

肖舒！站在球场边的姐姐，手环上那清晰的164。钟芒看了看一旁的空座位，泛着黑色光泽的手环静静待在原处，像那双深黑色瞳孔里期待的目光。

思维阻断，钟芒在练球伊始便努力练习的集中方法，在这一刻涌上心头，清晰可见。不思考输赢，忘记上一个球，忘记这一刻，好好思考下一个球如何应对，发上旋如何，发下旋如何，对方回过的球会有多少种，每一种如何应对，三拍就好，后面的交给老天爷吧。

带着全新的自己，钟芒信心满满地走回球场，盯了盯佐藤的眼睛，0.1秒后对手些许闪躲。摆短，搓球，牢牢控制对手停在近台，猛拉一拍底线高吊，佐藤已经来不及退台了。钟芒没有喊，只是握拳回头再看一眼座位的方向。

摆短，反手拧拉直线，佐藤的正手是反胶，削起球来威力远不如反手长胶，钟芒侧身位拉出一个大斜线爆冲。6-6平。黑色的摄像机镜头对着自己，红色的亮灯不见了，目光还在。

发下旋，佐藤摆短，球的弧线很低，擦着球网落到了钟芒的一侧，几乎形成了一个死球，好在带着侧旋，球弹起后往球桌外侧落去，钟芒一看有机会，迈前一步在球桌的下面把球拉起，充分的摩擦，更多向上的发力，随挥的手肘高高超过头顶。白色银球绕过了球网，直飞向对手的正手位小三角，如蜻蜓点水一般在桌面上一弹，便以更快的速度飞向主裁判的座位处。11-8。钟芒赢下了决胜局。

“唰！”怒吼声伴随着标志性的握拳高挥。想赢不怕输，原来是这种感觉。

拍手结束时钟芒面无表情，佐藤一脸遗憾，同时走到裁判前，等待着对方先握手，钟芒再伸手轻握了主裁判的手尖，转身发现佐藤没有自己提前回到休息区，而是对着她露出了不对称的两个酒窝，“学习了，下次在挑战！”钟芒尴尬地笑了笑，各自走回教练身边。

她会中文？！说得很标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