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霍格沃茨的学生而言，暑假是解放的信号。虽然不能用魔法，但没有人会拒绝一个没有学校教授监管的自由生活。

但是对盖文而言，放暑假只是意味着他又要离开霍格沃茨这个短暂的安全区，然後经过打怪兽、露营、打怪兽、露营、还有“真男人从不回头看爆炸”这一流程才终於回到混血营。但混血营这次却再也不安全了，因为作为防御机制的塔莉亚松树被人下了毒。

得，一个塞爆了未成年混血人的混血营，绝对是怪物们的最爱。

尤其是营地里的活动教练还换了一个人，换成了一个会煮自己的亲儿子给众神吃的疯子国王。

「说实话，盖文，我认为你每次做的都有些太过火了。」七号小屋的威尔·索雷斯说，这位有着一头耀眼金发的阿波罗之子正在另一个金发男孩的手臀上缠一圈又一圈的绷带，「我都不记得我在这个暑假已经是第几次在医务室里见到你了。」

「抱歉，威尔。」盖文非常诚恳地说，「最近心情不好。」

何止是心情不好。

威尔从来没有见过有哪个雅典娜的孩子会像盖文一样冲动，上去就是干，不会像他的兄弟姊妹们那样三思而行後，谨慎地行事。有时候，盖文给他的感觉就是他的心里总有一团暴躁的火，压不住也消不掉。

就好像刚才，战车大赛突然遇到怪物袭击的时候，也是他以身先卒一马当先，就这麽冲了出去，没哪个雅典娜族的小孩能把他给拉回来。

第一年的时候，他为了不被阿瑞斯族按头进马桶就已经闹得很凶了，到後来，他也常常在医务室里见到他，一来二往的也就熟悉了。在威尔看来，这位就是一个烦人的问题病人。

「好了，已经包扎好了。」他帮他打了一个漂亮的结儿，「最近几日内不要让伤口沾水，还有要戒口——你要去哪？？？」

「我要去看书。」盖文理直气壮地说，「我刚看到最精彩的地方了呢！」

威尔无奈地叹了口气。

「那就好好呆在你的小屋里别再出去乱跑了，别以为七号小屋的人没脾气。」

「知道了知道了。」盖文摆了摆手，就这麽潇灑地走了。可他并没有回六号小屋，脚步一拐，就拐进了森林里。

他的十字钟塔是他的合法秘密基地，但是为了不节外生枝，他每次过去还是小心翼翼的，不让坦塔罗斯发现任何异样，他也不担心狄先生会去提醒坦塔罗斯这件事，虽然那个神对他们混血人一直没有什麽好脸色，但是他不是什麽好事的神。

推开门，他就踢到了一团废纸团。和一年前的整洁开始，这里乱得像狗窝。他在这里放了不少自己画的设计图和金属零件，有些机器已经初渐鶵形，他正急着要回来完善。

他随手拿起了工作桌上的一只金属小鸟，皱着眉头用自己的一只手开始组装。

钟塔里只有他一个人摆弄金属时发出的声音，静得让人心慌。

他工作的时候往往都是全神贯注的，可他现在却有些不耐烦，提不起精神，总是留意着四周。他也不明白自己为什麽要这样，就好像他在这里寻找一些不能也不应该存在在这里的人影，他知道那些是痴心妄想，可他还是忍不住去想。

他有些希望他重视的人们能出现在这里，把这里弄得更乱，或是把他大骂一顿，一边骂他脏得像条狗一边无可奈何地替他收拾垃圾。

那样肯定会很热闹，很开心。

可他知道这是不可能的事实。

虽然在霍格沃茨的时候他没有想过这些事情，可是等到他回来营地後，他才发现自己可能没有置身事外的资格。

斯廷法利斯怪鸟啄走了他身上的好几块皮肉，显然和雀鸟交流的能力无法让这些怪鸟放弃他这块肥美的肉，更不用说还有会喷火的铜牛，在混血营边界外盘旋的飞行怪物……这些才是他的生活。

他一下子从离地的幻想中回到冰冷的现实。

在霍格沃茨读书学习的日子在他看来变得和美梦一样遥远和不真实，他的朋友们都能在象牙塔里快乐地享受平凡又非凡的学生生活，长大後就能在魔法界里找到理想的工作，完美地过上一段美好的日子，这是他们的真实。

然而盖文只是一个有阅读障碍和注意力不足多动症，和现代社会格格不入的希腊混血半神。他的真实没有美好的将来和全O的试卷，他只能看见不怀好意的怪物和渐渐接近的战争。他虽然不想参与战争，可是作为雅典娜族的一员的他好像没有选择。

如果他还想要保护朋友们赖以为生的世界，他就不能逃避。

雅典娜的孩子也是怪物的头号追杀目标之一，他们太有威胁性，让它们更想把他们扼杀在摇篮内。虽然他和兄弟姊妹们比起来已经有了十一年的平静日子，可自从他知道自己的真实身份後，这些危险最後也一定会找上他。

就像一年级的博格特，和二年级的独眼巨人。

他无法是一个巫师。

霍格沃茨也只是一个最终都会散去的美梦。

他贪求的那点温暖最终也只能从他的手上流失。

所以他也只能离去。

——————

艾薇在圣芒戈，正在检查。

「所以——」面前的治疗师推了推眼镜，「你在一年级的时候被一只变成狼人的博格特袭击过，之後你的脖子上就留下了这道刺青。然後你没有向魔法部报告这件事，也没有向你的亲人坦白过这件事，就这样带着它生活了两年？」

艾薇：「…………」

她有些心虚。

不过那个时候的情况是有些复杂，好好的伤口突然变成了刺青，而且所有人都坚信那玩意在很早的时候就已经在她的脖子上，这种情况下她真的很难去和别人解释这道刺青的来历。而且她也感觉不到任何不舒服的地方，於是就这样稀里糊涂的过了两年。

所以她连向外婆说要去看治疗师的时候也无法说明全部，只是说她需要一个能保守秘密的治疗师，所以她才会出现在这个从头到脚都充满着懒散不靠谱的治疗师面前。

「我大概明白为什麽沃林顿夫人会找上我这种不专业的治疗师了。」男人轻笑说，慵懒地撑着下巴，「毕竟像我这种在魔法界和麻瓜界都当过地下治疗师和地下医生的人很会保守秘密嘛。」

「不过关於那道刺青，我想你不用太担心。」他在自己的报告上龙飞凤舞地写写画画，「我很肯定它和博格特没有关系，我看过那几个被博格特袭击过的病人，他们可没有你这麽平安。与其说这道刺青是後来的，我反而觉得这道刺青是本来就有的东西。」

听到他这麽说，艾薇下意识以为他还是之前的人一样，「可是先生，虽然真的很奇怪，但是它真的不是——」

「我认为这道刺青很早以前就已经在你身上，只是因为博格特的攻击才会让它突然暴露。」他往手中的茶杯吹了一口——他是怎麽在这短短几个对话间换了这麽多的造型的？艾薇简直叹为观止。

「无论如何，我检查不出它有哪怕只有一丁点的诅咒，对你是肯定无害的。」他说，「但如果你觉得自己有哪里不对劲的话，那就是你的问题，不是刺青的问题。」

「什麽也不用做吗？」艾薇看着这个非常非常不专业的治疗师，深深怀疑外婆到底为什麽要找这种治疗师过来，即使他能好好保密，可是这种的……

「放心吧，不过如果你还在担心的话，我可以给你一些缓和剂舒缓一下情绪，总之，只要没有太大的情绪波动就不会有事了。」治疗师说，他这话说完，艾薇就只能一头雾水地抱着一堆药水被赶出治疗师的房间。

外婆正在外面等着她。

「艾薇，治疗师怎麽说？」

「他说喝些缓和剂就行了。」艾薇说，不怎麽自在地避开了外婆的视线。可又过了一会，她便小声地说：「……谢谢外婆。」

她不知道外婆是不是因为对薇妮芙蕾德和她的事情心怀愧疚，在找治疗师这件事上她几乎是对她有求必应。在这种情况下，艾薇也不好意思继续避开想要和好的外婆。

不能说她原谅她了，但是被人帮助了就要和人说谢谢。就只是这样而已，才没有别的意思。

不过外婆显然不是这麽想的。只见她露出了高兴的表情，随後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摸了摸孙女的头。

艾薇的身体顿时就是一僵，但最後还是什麽也没有说。

圣芒戈医院内人流很大，艾薇必须要紧紧跟着外婆才不至於被人流冲散，见此，外婆不由得皱起眉头来：「也不知道现在这个世道是怎麽了，怎麽越来越多乱七八糟的人进驻圣芒戈了？」

闻言，艾薇也有些好奇地四处张望。医院里确实一片人山人海的混乱：她看到一个女人正抱着地球仪哭着喊宝宝；看到几个男人拿着拐杖在击剑；看到一个失去双脚的人靠着一张轮椅风驰电制，後面一名治疗师正拿着魔杖气急败坏地追着。

恍然间，她几乎以为自己误入了一间多动儿童收容所，就是这里的多动儿童年纪大了些。

也不知道盖文和丹尼尔有没有真的去过这种地方。

这麽想，她就松开了外婆的手，反正现在人也不多：「我去问问是怎麽回事。」

「艾薇。」外婆有些不认同的看着她，可艾薇早就已经脚底抹油溜掉了。她左看右看，在一旁从麻瓜界搬来的饮水机里斟了杯水，然後走去递给那个撑着膝盖无力喘气的治疗师：「先生你好，我希望你会想要一点水？」

「哦！谢谢你，我刚好需要这个。」治疗师也不客气，伸手接过就咕噜咕噜的一口气喝完了。他重重的松了口气，叫那杯子自己走去流手盆里把自己流乾净，道：「现在医院人手真的很不足，最近有太多奇怪的病人进来了。」

「什麽奇怪的病人？」艾薇问，睁大眼睛，让自己看起来像一个好奇心旺盛的讨喜小孩，治疗师因着她刚才的举动也对她有几分好感，於是忍不住大吐苦水道：「就是这些人啊！你看，那边的有人想要把座椅拆下来当什麽方向舵来玩，有的把灯罩往自己头上一套就以为自己戴了头盔，有的贴着墙慢慢移动，以为自己是入侵敌方城堡的忍者，还有我刚刚追着的那个，他以为自己是在坐坦克车。简直，简直是一群神经病！」

听到他这麽一番言论，艾薇也不由得沉默了。

她总不能说这些人还挺有趣挺好玩的吧？所以她也只好不说话了。

「也不知道现在这个年代到底是怎麽回事，先是神奇动物四处发难，现在麻瓜和巫师的脑子都开始出问题了。」

「麻瓜和巫师？」艾薇皱起眉，重新观察起了这几个人。

……当所有人都变成了疯子，她也看不出谁是麻瓜谁是巫师了，在疯狂的支配浸透下，所有人都没有分别。

「艾薇，我们要走了。」此时，沃林顿夫人见艾薇没有再说话了，便走了过来牵起了艾薇的手，和治疗师道别後便带着孙女走开了。

「你是从哪里学到这些的？」

「书里。」艾薇简单地说，发现外婆抓她的手抓得很紧後也放弃挣扎了，说了一句：「不是什麽很厉害的东西。」後就没再说话了。

沃林顿夫人轻皱起眉。

作为祖母，作为母亲，她知道自从她施下遗忘咒以後，她和艾薇之间的关系便已经出现了裂缝。难说她有没有後悔过施下这道魔咒，但她不想让祖孙俩之间的关系继续僵持下去。

她於是主动打开话题：「你在学校过得怎麽样？」

「还好。」艾薇道。

「学习如何？能跟上吗？」

「可以跟上。」

「那……」外婆努力找话题，「你在学校认识的那两个男生……是叫威尔逊还有佩杰吗？他们有没有欺负你？」

艾薇皱起了眉头。

「当然没有，外婆，你为什麽这麽问。」

「我只是担心。」她说，「你以前一直没有和人交流过，去霍格沃茨後认识的朋友却又是两个有些难搞的男生，我担心……」

「担心什麽？怕我会跟着他们学坏？」艾薇的眉头紧皱，「他们都是好人，虽然偶尔会让人头痛，但他们对我很重要。」

「艾薇……」

「您要喝茶吗？」她转移起话题，「我帮您斟一杯。」

外婆还想要说什麽，可艾薇已经跑走了，没能说出口的话只能嚥回她的肚子里去，最後也只能化作一声叹息。

其实她担心的不止是她的交友选择，她更担心的是，艾薇似乎有把对薇妮芙蕾德的亲情感情移情到这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