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麻套的布鞋,熟悉的纯色和服下摆,踏着台阶,从那片枝繁叶茂里探出来了。
坂田银时正坐在神社门口的鸟居下,看久夏拾阶而上。
来人整体黑白分明,只是白的手指手腕上多了些许红色,恐怕是来的路上翻山越岭,让藤蔓灌木划出了伤。目光扫完全身,与久夏对视。
两人事先并无任何约定,坂田银时还将那枚能知道他位置的红戒留在了队里而他从队伍离开百公里,是恰好碰见这个地方,停留休息。
本来只是觉得久夏说不定能找到他,等对方真找到他,他又觉得太难太巧了。
等久夏靠近,坂田银时问:“你怎么知道在这里。”
“运气好,猜的。”
很随意的回答,很随意的往他身边一坐,双脚错落的搭台阶,靠他一侧的小臂放在支起的膝盖上。姿态不紧不慢,完全不像独自寻了他一个月的样子。
坂田银时扯久夏袖子,捏着腕骨看久夏手腕。他走的这一路山路众多,和服的宽袖在爬山中无法保护手腕,除了有些密集的划伤,几枚荆棘扎在手腕皮肉内,已经化脓了。他掐开脓包,用干净的叶子擦掉脓点,将荆棘刺挤出来。
久夏任他处理这点小伤,只是垂着眼眸看,眨眼频率不高,但每次眨眼都很快,坂田银时抬头看到这神情,品出一点只有他能感受到的疲惫。
清理完那些伤口,他抚触久夏轮廓分明的指节关节,把自己的手指放到那双手的虎口里:“去里面休息一下吧。”
久夏握着他的手,没点头摇头,歪倒在他怀里,只留了后脑勺。这后脑勺不一般,发团插了很多枯枝碎叶,简直是个乌鸦巢。
坂田银时解开久夏的头发,风尘暗淡了之前的乌亮,手感依旧顺滑,他把枯枝碎叶梳理出去,又给他挽束好了。
后面休整一日半,两人下山试图了解周围情况,凭借敏锐感受到天人有动作,不再与人群耳目接触,一路沿着深山老林向东,往更靠近江户的地方走。
去年夏季,他们两个积累了一同行动的经验,路好不好走都不是问题,问题是与队伍选择的,位于他们西南方向的纪伊半岛更远了。
到了五月末,他们在梓山躲藏,不知何处情报泄漏,天人早有预谋,他们陷入被围困的境地。
直到此时,他们两个形容也并不狼狈,一路都有遮风避雨的地方。
虽完全不接触人群耳目,但军医在攘夷领域活跃这些年,最擅长创造后手。狡兔三窟,他有成千上万窟,至少踏足整个关东,中部地区所有罕有人烟的地方,标记大大小小充当据点的地方。
这份地图除他自己外,无人知道全貌,每次选定战场或发生战斗后,后勤才得知周围可用的据点。
从会合那天起,久夏身上一直萦绕着淡淡的疲惫,那是休息无法缓解的东西。
在今天,荒郊野外的山头上,坂田银时直接问他:“会发生什么。”
“没收到任何情报,只是有感觉。”
久夏捏着下巴思考:“我不知道具体,这预感比上次还差,是天人那边有动作。”
一捏把他嘴唇挤得翘起来,坂田银时没见过他用这种姿势思考问题,眼睛看着,然后分出些注意力放在正事上,给久夏提供思路:“跟季节有关吗,这几天很热啊。”
冬夏打仗一样折磨,夏天伤口易发炎化脓,遇到尸横遍野很容易瘟疫横行。
他提供的思路是有用的,可能性实在太高,久夏深深看他一眼,脸上平静的像失魂一样。
这情绪轻易感染了坂田银时,两人相顾无言,思维都飘到刚才对话中诞生的猜测上。
去年冬,将领军医自见证病毒武器后自请下台。
那时天人使用的病毒尚且脆弱,只能在开放伤口里作用,还有弱点。哪怕仅仅如此,那次战斗后,归京军直接间接减员近二分之一。
可那时,对手是天人奴隶,如今是天人正规军,武器与武器之间的区别恐怕与编制地位一样悬殊。
沉默了太久,久夏问:“你现在有什么想法。”
坂田银时慢吞吞看他一眼,没立即回答。
似乎想了很久,用嘟囔的音量说:“我想来一发。”
语毕,先是寂静,再是一阵笑声,似乎有些开怀。
久夏边笑边骂:“你真病的不轻。”
坂田银时没回话,明白不拒绝就是默认,贴过来指尖探路。意料之外,他一边眉毛挑起,明知故问:“哟,你这算什么?”
顺顺利利的埋没,水感裹挟,轻松的让人觉得可以直接进去。
久夏还在笑,肩膀耸动,带着那处缩放,环抱的手掌撩过坂田银时后腰。
他坦坦荡荡答:“我也病的不轻。”
俩人都想不出任何办法,居然天为被地为床,荒唐的及时行乐一番。疏解后脑子才冷静,要尽最大努力想出个法子。
——同年六月二十七日,长坂之战爆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