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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南堤乡(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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甘衡深吸了口气,莫名局促得厉害,小时候偷鸡摸狗天不怕地不怕的混小子,现如今回了乡,倒是紧张起来了。

他想了又想,还是没忍住冲苛丑道:“你……身上有没有什么东西?”

苛丑疑惑:“什么东西?”

甘衡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头,“我这好不容易回来一趟,什么都没带……怪不好意思的,我寻思着你在岐山那处的住所,不是还有挺多好东西的么?我先借先借!日后会还的!”

这话甘衡自己说得都有点心虚,他能还个锤子,穷得叮当都没得响了。

苛丑有片刻的沉默,而后老老实实坦白道:“没有。”

甘衡深吸了口气,自己安慰自己:“算了算了。”

苛丑又道:“你包里不是有上好的乌木么?”他恶意地咧开嘴角:“你把它劈了,随便做梳子还是做枕头,不都是好东西么?”

那乌木做成的小棺木随着小曰者瑟瑟发抖。

甘衡安抚似地拍了拍抖个不停的小棺木:“你别吓他,这小孩本来就胆子小。”

苛丑冷哼一声,话到嘴边没有说,还小孩?都几百岁的人,不知廉耻。

可等甘衡穿过林荫小路,入了乡,那所有的兴奋和忐忑都褪却了。

他第一反应是陌生,太陌生了,明明什么都没变,可整个乡里邻间都透露着一股破败的腐朽。

零星散落的几处屋舍,只有行至暮年的老人坐在那,没有任何生气,甚至对于外头来了人,也没人多理会一句。

甘衡越往里走越心惊,那些人他不认识,也不认识他,只待他走近了,才抬起浑浊的眼睛多看了他两眼。

有一个老人问:“是齐家那小子回来了么?”

甘衡这才找回了几分熟悉感,他勉强笑道:“大娘……我不是齐述,我是甘衡。”

老人先是一愣,沉思了良久,接着眼底一亮,指着他道:“是甘大他儿子!你小子竟然回来了!”

甘衡笑了笑,“我回来看看甘叔。”

老人点点头,“你甘叔的屋还在那呢,去吧,这个时间还能赶上一顿晚饭。”

甘衡先前在来南堤的路上滔滔不绝,同小六子讲了很多小时候有意思的事,他跟小六子说沉羌同南堤隔得不远,叫他有空常来玩。

可现在越走越沉默,这乡里一切的变化都是他没有料想到的。

等走到熟悉的篱笆处,他听到里头有喧闹声。

“娘!我不要吃这个!”

“蛋蛋听话,不许挑食。”

“蛋蛋不吃,哥哥吃!”

“蛋蛋要是好好吃了,哥哥晚些时候带你去抓蜻蜓。”

甘衡听出来了,那是他婶婶和弟弟的声音,如今十几年未见,他有些怯意。

苛丑轻声同他道:“不想见,我们就走。”

甘衡却摇摇头,想见的,怎么会不想见呢?这可是他同世间唯一的联系,是这辈子都斩不开的血脉。

他才踏出来一步,篱笆院落里的人就注意到了他。

小小的院落里摆着一张木头桌子,一家人正围着吃饭。

最先认出他的是个十几岁的少年,他见到甘衡眼睛一亮,欣喜道:“衡哥!”

甘衡也被他这份欣喜感染,“甘飞么?都长好高了。”

一旁的妇人却只是翘了一下嘴角,很平淡道:“回来了?”

“啊,婶婶。”甘衡局促的应了一声,这一瞬间就像回到了幼时,幼年的时候,他从外面玩得一身脏兮兮地跑回来,篱笆院落里早就摆上桌椅已经开始吃饭了。

小小的甘衡光着脚,不知所措地站在那,左脚压右脚,右脚压左脚,两个脚背面都脏兮兮的,他也不知道自己该不该进去。

等婶婶发现他的时候,也是这样平淡地问他一句:“回来了?”

小甘衡便仰着笑脸,冲婶婶道:“嗯,甘衡不饿。”

哪怕从来也没有人问过他。

邻里间时常有看不下去的,就冲甘家婶子说,总归是他们甘家老大的遗腹子,也不多这一口饭吃,没必要平白把人孩子饿着。

婶婶就一把鼻涕一把泪,先说自己家的不容易,然后再就是甘衡的调皮,翻来覆去的那几句话,怪他每次饭点都在外面找不到人。

甘衡就好像要验证她的话一样,天天跟个泼皮猴子似的,脏着一身笑嘻嘻的,也不知道是在哪里窜了回来的。

夜里,他就会躺在床上威胁道:“你别叫了,叫破喉咙也没人理你。”

肚子:“咕噜咕噜。”

小甘衡就摇头晃脑的叹气,试图跟它商量:“好吧,我再许你叫两声,多了让别人听到了不好。”

……一如现在,他们看着甘衡,也没有叫甘衡一起坐下来吃饭的意思。

甘衡:“我……回来看看,甘叔……还没回来么?”

婶婶又喂了小点的孩子一口饭,“他出去了,要晚些时候才回来。”

甘衡点点头,只觉得也没有再待下去的必要,“那托婶婶给甘叔带声好,我……就先走了。”

当年甘衡被荀樾牵着离开南堤乡的时候也是如此,远远的林荫道上没有一个人来送送他。

甘衡也没去别的地方,他爬到了小时候最喜欢待的树上。

这棵上了年纪的老槐树,以前小的时候见它觉得高高大大的,爬上去都很费劲,枝繁叶茂的树叶交错将小小的甘衡遮蔽在其间,让他有种说不出的安心,就好似这天地间只有这一方小小的空间,睁眼是绿色葱茏,闭眼是青叶和花香。

可现如今这棵树也像是随着乡里的老人萎缩了,又或者是甘衡长大了,原本记忆里粗壮的老槐树也缩成小小的一团,当年躺过的枝干,不过是他踮起脚伸手就能握住的高度。

苛丑察觉到了甘衡情绪低落,他伸出手,“这回要我变什么?”

甘衡就乐了,故意刁难他:“你那黑不溜秋的雾能变出萤火虫么?”

苛丑一哽,倒是硬着头皮给他变了一只。

嗯,尾巴那处黑黑的。

甘衡乐出了声:“什么呀?你这可不是萤火虫。”

他凑近了苛丑,一双眼睛里有着盈盈的水光,他说:“这得是摸瞎虫,这大晚上的点着黑灯摸瞎呢。”

苛丑那生了心肝的地方温温胀胀的,他喉间沙哑,声音放得很轻,仿佛甘衡就跟只萤火虫似的,怕声音再大点就惊扰了对方,“摸瞎就摸瞎吧……”

摸瞎就摸瞎吧,能笑就行。

甘衡长舒了口气,“今夜就凑合在这过一晚吧,等明日,明日我就去找文曲星那小子,哈哈哈哈,去他家混吃混喝的!”

苛丑袖手站在树下,脸被遮掩在夜色里,这夜色竟也犹如黑雾,叫人辩不出神色。

突然不远处传来一声:“衡哥!”

甘飞背着自己最小的妹妹,气喘吁吁地跑了过来。

甘衡连忙从树上翻身下来,“你怎么来了?”

甘飞不好意思地冲他笑了笑,他从兜里掏出一个面窝,递了过去,笑出一口白牙:“哥,你吃。”

甘衡看着眼前精瘦的少年,一时间心里很不是滋味,他离家的时候甘飞还很小,这么多年过去了,这孩子却还能一眼就认出自己。

“你吃吧,你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多吃点。”

甘飞:“哥,我特意拿给你的。”

甘衡好笑:“哎呦,你吃吧,我不饿。”

甘飞这才缩回手,背上的小姑娘伸着手想抓,甘飞便掰了一点递到她的嘴边。

甘衡问他:“这孩子多大了?叫什么名字?”

“她叫甘甜!小名是蛋蛋,今年已经三岁多了,特别可爱!”甘飞一提到背上的小妹妹,话也变得多了起来。

甘衡点点头,也不知道还该说些什么,他离家这十几年了,不知道的事情实在是太多了。

“衡哥……”甘飞偷偷打量他的神色,“你……过得还好么?”

乡里所有人都知道,当年他是被荀樾花十两银子卖走的。

甘衡宽慰地冲他笑:“挺好的,带我走的那老头你知道吧,他现在在奉先可威风了,我跟他学了点本事,现在帮他做事呢。”

甘飞一听甘衡过得还不错,就松了口气,他忍不住问:“那你是帮他做什么呢?”

甘衡一愣,总不能说是在帮他满世界捉鬼吧,他斟酌道:“嗯……就是帮他抓一些当地的特产……比如说沉羌的酒、钱湖的鸡……嘿嘿,我现在来南堤就是为了来抓鱼的。”

有理有据,甚至连自己为什么要来的原因都说清楚了。甘衡都忍不住为自己竖个大拇指。

他还生怕甘飞不信,把一旁的苛丑拖过来,佯装无奈道:“哎呀,做我们这一行的就是要到处跑,那老头还担心我一个人不安全,还给我配了个同行的。”

苛丑冷着脸,一声不吭。

甘飞明显被他这神情吓到了,有些害怕地后退一步。

甘衡就暗地里给了苛丑一拳头。

苛丑面无表情道:“嗯,我专门保护他的。”

甘衡大笑:“哈哈哈哈,看到了吧,别担心了,我现在除了居无定所,什么都挺好的。”

甘飞点点头,他认真地看着甘衡,突然说了一句:“衡哥,你不要在南堤抓鱼了,那些叔叔伯伯们入了水,就全都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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