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栎,这一路回去你一定要好好照顾自己,我会每天都给你寄信的,等我办完事,我就来找你。”
这次许栎是顺流而下,因为是探亲,乘坐的是官船,而且许栎现在是官身,随行的也有些小吏,只是尹璃关心则乱,当着一众人的面絮絮叨叨,明明自己也是要离开的人。
许栎没有厌烦,一直耐心的听尹璃说话,时不时应和两声,等尹璃说完,才道“我都知道,会照顾好自己,也会每天回信给你的,阿璃,不要为了赶路耽误用餐,也不要仗着内力就胡乱应付,我们时间还长,不急。”
说着看了看不远处的朴恩和万曦,方才就告别过了,现在两人看着尹璃唠唠叨叨的颇有些不适应,脸上的表情尽是一言难尽。
哦,还有万星,这次万星要和尹璃一起回去,此时脸上一半不解疑惑,一半喜悦难耐,不过现在也没人可以为她解答,唯一有可能的万曦这两天为了小圣僧的事劳累奔波,现在恨不得瘫在朴恩身上,听说南华寺那边已经派人过来了。
视线落回眼前人,周围人多眼杂,有些话许栎不好说,见尹璃还是难过,将人抱到怀里,“别难过,我们很快就会见面的。”
“我会想你的。”
这句话很轻,轻的连尹璃都差点没挺清楚。
许栎说完后就领着人上船了。
船很快就起锚扬帆了。
“各位,保重!”
朴恩和万曦拱手回礼“保重!”
尹璃愣愣的看着许栎,看到了许栎的口形,‘我会想你的。’同样也喃喃道。
万星见那人终于离开后,不知道什么时候牵着马凑到尹璃身边“璃表姐,你说什么?”
“!!!!”
尹璃有点不悦,此时被打扰到,牵过自己的马,翻身上马,干脆利落的冲万曦和朴恩一抱拳,“后会有期!”就纵马离开了。
万星愣愣的看着尹璃离开的背影,转头傻傻看向自己的亲姐姐,只见万曦翻了个大大的白眼,“愣着干什么,快上马啊!”
“哦哦哦。”万星赶紧上马,万家的仆从也赶忙跟上去。
万曦看了会几人离开的方向,对朴恩道“咱两真是劳累命,走吧,去看看,七天后南华寺就来人了,总不能到时候还是什么都给不出来吧。”
虽说如此,但两人还是不紧不慢的一路走回去,临了,万曦还意味深长的看了眼旁边的酒楼。
“怎么了?”朴恩好奇的看过去,什么都没发现。
“没什么,看见了几个别扭的故人。”
“哦。”见此,朴恩也没有多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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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月后,会稽郡滁州霍山县长溪村。
‘噼噼啪啪----’
“恭喜恭喜,咱们村里也出了一位状元娘,还得多亏苏大夫教女有方。”
“是啊是啊,不过我看许丫头打小就聪明,这不,给咱村里挣了这么大一个恩典。”
“苏大夫,苏大夫,你家许丫头现在官也当上了,年纪也不小了,我家小子刚满十六,样貌在村里不说第一也是第二,身子好,能生养,我家的几个大的,嫁出去后生的都是姑娘,你看。”
“哎,你们这就不厚道了,现在许丫头都是大官了,听说比县令大人官还大,怎么会娶你家小子,苏大夫,要不要看看我家小子,做个妾侍也是可以的,你看看,臭小子,快叫人。”
“苏大夫,苏大夫.....”
自从官方邸报将许栎高中状元的消息传过来,周边的乡镇,甚至县里都会日日有人来道喜,鞭炮声不绝于耳,许家门外日日都有媒人领着年轻男子过来,奢望能被许家看中。
苏大夫,也就是许栎‘父亲’,长叹一口气,手中还磨着药,头也是有点疼的。
苏大夫当年也是大家闺秀,只是苏家事变后被迫带着许栎四处奔波躲避,最后才选择了隐于深山的长溪村定居,凭借着一手岐黄之术扎根下来,村民平日里也算和善,帮助孤女寡父颇多,雀楼的人只能暗中照拂不出意外就可,没法在明面上出现,如今除了闭门谢客,竟想不出其他方法,索性算算日子,许栎这两日就到了。
而且两人虽然亲如父女,但是,家仇未报,两人又怎会耽误旁人,更何况,苏大夫想到那个从小就过分成熟的孩子,也不知道这些年有没有遇到心上人。
有些人真的是禁不住念叨。
苏大夫方想起许栎,就听到门外传来匡匡的敲门声,“苏大夫,苏大夫,你家许丫头回来了,人都村口了。”
苏大夫闻言立马放下手中的物什,三步并作两步,推开门就跟着来人往外走。
许家算是村里的外来户,所以屋子相对偏僻,离村口有段距离。
走了没多久,就能听见远处传来的热闹的鞭炮声和喧闹,远远的就看见一个红衣华服的年轻女子骑在马上,意气风发,身后跟着一众官差打扮的仪仗队,身边围拢着笑脸盈盈的村民父老。
许栎骑在马上拱手道:“诸位长辈,我许栎能有今日,也有各位相助之恩,三日后家中备下薄席,还望各位拨冗前来,但现在,希望可以让在下先回家尽孝,离家多年,实在愧对父亲。”
听到三日后许家要办流水席,众人眼神更是热切,乡下贫苦,虽然饿不死,但是也吃不好,听新科状元这话,这酒席可是人人去的,自然开心,也不急于这一时,当下让开路来,让状元和仪仗队得以顺利进村。
解决完村民的事情后,抬眼许栎就看见苏大夫正往自己这边赶来,对旁边小吏说上一句跟上,就策马往苏大夫那边赶去。
扬鞭勒马,翻身下马,许栎恭恭敬敬给苏大夫行了个礼,跪在苏大夫身前,道:“孩儿不孝,让父亲牵挂了。”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苏大夫上前两步,眼神描摹着眼前孩子的略显单薄的身影,双手颤巍巍的抚上许栎的脸颊,有些心疼的念道:“瘦了,瘦了,回来好好休息,好好休息。”
“父亲不用担心,孩儿一切都好,不辱使命,状元及第。”
双眼对视间,眼底流淌的是只有父女二人才明白的心酸和痛快。
“好,好,好,走,我们回家。”
“嗯,回家。”
许栎就跟在苏大夫身边,慢慢的走回家去。
身后的小吏眼尖的牵过马,一挥手,略有些停顿的仪仗队又吹吹打打起来,一时好不热闹。
村里的孩子也围在一旁,跳着闹着唱着:“状元回家咯,状元回家咯。”
近乡情更怯,离家求学多年,此时站在家门口,许栎有些微微的紧张。
苏大夫察觉到了,领着许栎上前一步,将这热闹喧哗的喜气都带进了这座沉寂多年的小院。
家中房屋不都,这些仪仗队也多是县里在知道许栎抵乡之时安排过来的,还有些中途自发进来的,热闹过后,许栎一一给了赏钱,听了些吉祥话后,就只剩下许栎从京城带过来的些负责安危和搭理琐事的三五小吏,只不过家中简陋,住不下许多人,许栎客气了一番后,就安排人回驿站了。
至于村里跟过来看热闹的乡亲们,苏大夫反应过来后,也拿出早就准备好的铜钱,散给大家沾沾喜气,客气解释许栎长途跋涉,刚归家,需要休息,就算再不通情理的人也在旁人的提醒下,有礼退下了。
折腾了一两个时辰,许栎才能好好坐下休息,和许久未见的父亲好好聊聊。
苏大夫倒是不急着话家常,看出了许栎眼底的疲惫,心疼道“累了吧,要不要去躺会,被子都是刚洗晒好的,我去准备饭菜,休息好后再说。”
许栎也是真的累了,这一路虽然是顺流而下,但为了赶路,也未曾休息,千里奔波,此时家中只有父女二人,没有强撑,简单洗漱一下就回房休息了。
“父亲。”
归家时便已是正午时分,醒来已是薄暮黄昏。
许栎穿戴整齐后出门,就见苏大夫在院中继续磨药材,白日晒的都已经收好了,院中空荡荡的。
“哎,起来了啊,饭菜在灶上热着,你去坐好,我去给你拿过来。”苏大夫放下手中的药材,拍了拍手,又拿过一旁的巾帕擦干净,才去灶房。
没有多等,几盘一看就是用心做的小菜端了上来,还有两碗饭一壶酒。
苏大夫坐下后道:“咱们娘两也许久未曾一起用餐了,今日没有那么多规矩,我们好好喝一杯。”
许栎接过饭菜和酒水,先将两人的酒杯满上,“孩儿敬您,若非您孩儿没有今天。”
苏大夫低头哽咽了一下,摇了摇头,道:“若非我们,你也不至于如此,时也运也,命也。”
若非苏家之事,许栎也许没必要年纪轻轻就经历生死,如今或许不会高中,但也许母父双全,娶夫生子,过着平淡的幸福生活。
两人相碰一杯后,仰头喝下,各自沉默着吃着饭菜。
没多久,苏大夫还是问道:“你近日可还好?”
“孩儿一切都好。”
苏大夫对于许栎本就有心怀愧疚,又兼之长久未见,没有话题,想开口,又不知从何说起,显得颇为局促。
“父亲不必担心,计划进行的很顺利,想必不久就能解决了。”
见许栎误会自己想了解复仇情况,苏大夫一时有些急切的否定,一股脑全说了:“不是,不是,我不是,我只是想问,在外有没有受伤,有没有受委屈,这么多年了,我们都可以等,别太逼着自己了,你看看你都瘦了多少了,为父看着也是会心疼的。”
“父亲。”许栎愣愣的看着苏大夫,有些惊讶,有些欢喜,两人相依为命多年,纵然事有其因,但日子久了,人终究非无情之人,在许栎眼中,苏大夫已然是父亲一样的存在,久在外的孩子,乍一受到父母关怀,怎能不动容。
赶紧低头吃了几口,整理了下情绪,许栎才捡着些这几年的趣事和苏大夫分享。
苏大夫也时不时接几句话,聊聊自己在村里的闲话家常。
连饭菜都更美味了些。
酒足饭饱,听着许栎的分享,苏大夫感慨道:“若是有机会,我可得好好谢谢那位尹少侠。”
许是不知不觉中提到太多次尹璃,夸了太多次,苏大夫很难不记住,许栎犹豫了会是否要坦白,最后还是没有多说什么。
见许栎已经吃好了,天色也彻底暗下来了,苏大夫找来油灯点上,开始收拾。
许栎自然的过去搭把手,看着忽隐忽现的油灯问道:“家中银钱还够吗?朴恩之前带过来的若是不够用了要和我说,这次我再留点给您。”
为了不太突出,两人在村里住着的时候,一切从简,也就许栎去了郡城求学,外人不清楚许家收入情况,许栎才能每月往家里寄钱,改善一下苏大夫的生活。
虽然每次都带的不少,但看着油灯,许栎还是有点担心父亲是真的不够用。
“怎会,够了够了的,你出门在外用钱的地方多着呢,我就在村里,自给自足是够了的,别总给我寄钱了,都没地方花。”苏大夫手脚麻利的收拾起碗筷,身上的衣服还带了几个补丁,头发上也就一根自己做的木钗固定。
谁又能猜到,当年的苏大夫,也算是名冠京城富家公子,被多少贵女求娶。
许栎心中无奈,“您不用担心我,我的钱够用,现在我已经入朝为官,一切都走上正轨,您也该好好休息了,一切有我。”
“村里晚上能用油灯的都不多,净浪费。”苏大夫含糊了几句,没有应下。
父女二人一起收拾,不多会就弄好了。
许栎见夜色甚好,就想出门走走,还未拉开门,就听见苏大夫说:“若是出门,可得小心点‘人’。”
许栎没有多想,老实应下了。
结果不过半个时辰,许栎就回来了,颇有些灰头土脸的感觉。
苏大夫一边给许栎打水洗漱,一边笑道:“都说了要注意人。”
“父亲。”许栎无奈:“您没说是注意那些男子,我以为是近来村中有不平事。”若是有不轨之徒,自有雀影出手,但是桃花债,雀影动不了,许栎自己打不得,就只能狼狈离开了。
“在你加冠后,家中就时常有媒人上门,我都以你要专心科举为由拒绝了,现在你已然高中,虽然年纪大了些,但长相不俗,身边又没有蓝颜添香,这乡下待字闺中的男子哪个不想嫁与你,你回来前一刻,门外还有媒婆在呢。”
“父亲。”许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