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采雾的确是从仙界逃出来的,不过殷濯为什么会知道。
褚采雾:“什么?”
殷濯莞尔一笑:“开玩笑罢了,姑娘不要当真。”
殷濯拿起酒杯,向褚采雾敬酒,随后小厮端来了很多盘烤鸭,以及一些素菜。
酒楼里异常安静,除了小厮上菜,没有其他任何嘈杂的声音。
褚采雾看着这些烤鸭,便想起来她在仙界吃的仙鸭,褚采雾问道:“你很喜欢吃烤鸭吗?”
殷濯答道:“我从来不吃肉,姑娘身上有烤鸭的香气,我猜姑娘喜欢,就多上了几盘。”
褚采雾咽了咽口水,她确实很喜欢吃这些酥脆的鸭子,可惜怎么吃也吃不饱。
忽然,一阵快板声响起,打破了酒楼的寂静,一位老先生从帘子后边出来,嘴里念念有词,开始讲故事:“仙界掌门轻视魔界,仙魔大宴竟离席!”
褚采雾听到“仙魔大宴”,心中一惊,颇想找个地方藏起来。
老先生又道:“那老儿说是整顿后厨,捉那仙鸭贼。”
褚采雾观察了一下殷濯的神情,他好像没有告发或者怀疑的意思,褚采雾松了口气。
一群魔修道:“仙界老儿,那就是看不起我们。”
褚采雾看着那些凶神恶煞的魔修,又看了看殷濯,褚采雾真的很想再确认一遍,殷濯是不是魔修这个问题,魔修爱食肉,凶残好斗。
尤其是他血液里还有仙力,他看起来真的很不一样。
于是褚采雾又问道:“你真的是魔修吗?”
殷濯喝酒的杯子忽然一顿,缓缓地放了下来,道:“魔殿只任用魔族,我当然是魔修。”
褚采雾闻言点了点头,低头默默地吃烤鸭腿。
褚采雾无法对一个魔修说,她需要殷濯,这位魔修血里的仙力,因为这很离奇,魔修血里是不会有仙力的,这是两种完全相克的东西。
褚采雾确认殷濯不吃肉之后,把这几盘的烤鸭腿都吃光了,但是不好意思给他剩下这么多相对完整的烤鸭,又默默地把剩下五盘烤鸭都吃干净了。
褚采雾吃这些没有仙力的东西,是不会有饱腹感的,所以再来五百盘,她也全能吃下,这是她很特殊的地方。
殷濯睁大眼睛,看着空空的烤鸭盘,道:“姑娘,如果不够吃,我们再上几盘。”
褚采雾抿着嘴:“确实……不够吃。”
因为这些东西没有仙力,她根本没法饱腹。
殷濯冲小厮摆手,那小厮便要上来。
褚采雾立马制止道:“不用不用,我不吃了。”
殷濯:“姑娘吃饱了?”
那小厮哎呀一声,又退下了。
褚采雾小声道:“魔官大人,您介不介意养一株魔茴香?”
殷濯上下打量了一下褚采雾。
褚采雾改口道:“不对,是一盆魔茴香,我想要个栽我的盆……”
殷濯已经目瞪口呆了。
褚采雾心虚地看着殷濯,殷濯这模样好像在说,他的猜想全被推翻了。
褚采雾也想当他口中的荒神殿仙子,也不想推翻他的各种猜测,看他这样目瞪口呆。
褚采雾编造道:“我其实是一株野生的魔茴香,从前一位好心的魔修告诉我,我只能吃魔血饱腹。”
殷濯手指轻轻敲打在桌面。
褚采雾发现,他仿佛在算计什么。
褚采雾像一个怕被妈妈丢掉的小孩子一样,慌慌张张道:“但是,把我栽盆里,一天,只需要,一滴血就行,不用很多血的!实在不行,三天一滴血也行……能让我饿不死就行。”
殷濯静静地聆听,过了一会开口道:“姑娘对我有救命之恩,理应涌泉相报。”
褚采雾咽了咽口水,从袖子里缓缓地掏出来,她刚才在医馆偷偷存的干粮,就是那个带血的纱布,小声问道:“魔官大人,介意……我先吃一口干粮吗?我真的好饿。”
路过的小厮瞥了二人一眼,恐惧地飞速下楼了。
殷濯盯着那带血的纱布,用酒坛剩余的酒,冲在了手上,道:“姑娘……请便。”
褚采雾将那团带血的干纱布,泡在了茶壶里,用筷子搅了搅,就像看着丰盛晚宴一样,盯着那茶壶。
忽然,一声刀剑出鞘的声音,殷濯割破了他苍白的手,血如同从泉眼中涌出,被殷濯装在了没有使用过的酒杯里,很快便滴满了两个中杯。
殷濯拿起两个滴满血的杯子,递给褚采雾,殷濯道:“姑娘喝这个吧,纱布上的血,就别吃了。”
褚采雾看着两杯充满仙力的血,感激涕零地快要哭出来,接下一杯,匆忙地喝了下去,就像猪八戒吞人参果一样。
褚采雾忽然想起来,一件很重要的事情,道:“还有还有,我如果流血,魔官大人千万不要碰我,我的血对于魔修来说是剧毒,沾一滴都要死的那种。”
殷濯面上没有波澜,点头道:“好。”
褚采雾盯着剩下的一杯血,很想喝,但是舍不得喝,总想做成干粮纱布存起来,她这二百年,从来没有吃过一顿这么饱的饭,准确来说是这么一大杯带仙力的血。
殷濯道:“一会要委屈姑娘变成本体了,因为殷某要去找上司请罪。”
褚采雾点头,不明所以问道:“魔官大人已经很尽忠职守了,为什么还要请罪?”
褚采雾真觉得殷濯这样很累,执行公务被人打了一顿,还要去找上司赔罪。
殷濯可是她行走的食物来源,万一被上司弄死了,她也就要饿死了。
褚采雾反复确认道:“上司……不会对你做什么吧?”
殷濯手臂一悬,半晌认真道:“魔界好像……没有那样的癖好。”
褚采雾颇为认同道:“魔界果然都是真性情的汉子。”
忽然,褚采雾觉得自己说的话,好像很有歧义,殷濯误会之后,她也跟着跑偏了。
褚采雾轻咳几下:“呃其实,我是说,你去请罪,上司会不会,威胁你的魔身安全。”
殷濯了然地看向褚采雾,道:“褚姑娘,放心。”
褚采雾拿起殷濯放在桌子上的刀,利落地割破手指,将血滴在空茶杯里,道:“这个给你,他要是发脾气草菅你命,你就把他给毒死,我听说魔界都是强者为王,不会有人追究的那种。”
殷濯收下了褚采雾滴血的茶杯,把魔刀抵押给了小厮,殷濯道:“茶杯钱就不要在魔殿那里扣了。”
小厮点头哈腰地盯着魔刀,谄媚道:“魔官大人真是八面威风,出手阔绰!”
褚采雾跟在殷濯身后,颇为满足地摸了摸肚子,洋洋得意很有狐假虎威的架势。
令褚采雾更满意的是,殷濯把他的随身佩刀都卖了,褚采雾觉得自己被殷濯狠狠地信任,自己的血,比殷濯的魔刀都要有用。
殷濯停下脚步,回头道:“魔茴香都有剧毒吗?”
褚采雾愣住了,她又不是魔茴香,她只是小小茴香成精罢了,她哪里知道魔茴香有没有剧毒,至于她有剧毒,她也不知道为什么,但是她一直猜测,自己可能是变种茴香精。
褚采雾对殷濯说,自己是魔茴香,是骗他的,如果褚采雾坦白她从仙界来的茴香精,那么她能承受住殷濯的魔力,是很匪夷所思的事情。
褚采雾想为她编的理由圆个谎,于是反将一军道:“是吧……我是野生野长的魔茴香,没有朋友,也没有前辈告诉我这些,魔官大人不是魔修吗?难道不知道魔茴香有毒?”
殷濯便继续下楼,道:“有毒。”
褚采雾思觉刚刚说话有些过分,她绝对不能把她的饭票逼走,道:“我只是觉得,魔官大人和那些不一样。”
殷濯脸色一凝,问道:“是哪里不一样?”
褚采雾:“比那些带胡茬的魔修,好看多了。”
殷濯松了一口气,又道:“喜好不同,喜好不同。”
褚采雾:“而且!魔官大人和传说中的魔族不一样,不会因为对视,就把别人杀.了。”
殷濯:“这,虽然魔族律法是摆设,但还是有必要守魔族律法的。”
褚采雾:“魔官大人,人美心善,我终于……能吃饱了。”
殷濯:“美?”
褚采雾希冀地点点头:“帅?”
殷濯从容地走着,道:“我执行公务,经常受伤,养你的血,还是够的,所以不必。”
褚采雾不说话了,乖巧地跟着,她这条咸鱼被逼成了狗腿子,就为了混一口饭吃,终于可以躺平吃饱了,这还人生何求。
褚采雾被殷濯领到了花鸟市场,褚采雾从来没见过那么多鲜艳的花。
殷濯指着那些花盆,道:“你选一个吧。”
卖花的魔修闻声便过来:“郎君要给小娘子买花盆吗,小娘子是魔牡丹,还是魔芍药?每一种花,适合的花盆都不一样呢,价位也是不同的。”
褚采雾忽然不想开口说话了,她总不能告诉殷濯,自己是茴香精,魔茴香吧,褚采雾总觉得当魔茴香,很难说出口,那些牡丹盛放,极为妖冶艳丽,和她是不同的。
褚采雾指了指盛开的牡丹,道:“这个盆怎么样?”
殷濯从腰间拿出象征魔官身份的令牌,道:“很衬姑娘,就它吧。”
即刻,卖花的魔修拦住了殷濯,正色道:“我需要确认姑娘本体,魔牡丹的盆,只能卖给牡丹,或者其他一些芳花。”
褚采雾见殷濯被那卖花的魔修拦住,自白道:“我其实,是魔茴香。”
卖花的魔修脸色一变,打量道:“茴香成精,修炼肯定比不得牡丹。”
褚采雾没有修炼过,被这般打量很不舒服,疑惑问道:“为什么?”
卖花魔修:“我们花草植物,都是靠男人阳气修炼,牡丹生的漂亮,招男人,聚阳气便多,姑娘你是靠什么修炼的?”
卖花魔修又打量了一眼殷濯,语气轻狂,但依然没有直视二人,道:“姑娘只靠一个男人就能聚阳化形,我当真佩服。”
一声很长很长的招呼响起,那人边跑边喊:“殷濯大人——殷濯大人!”
那人像是在瞬移,花鸟市场顿时尘土飞扬,他跪在殷濯面前道:“魔主要你带着那盆有毒的茴香,去自裁谢罪。”
卖花魔修手里的花盆碎在了地上。
褚采雾被沙土呛地咳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