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好好，没完没了是吧，等我下山，老死不相往来。

我点了点头，示意自己懂了他的潜台词。

他松开手，我俩屏住呼吸，开始四脚并用地匍匐下山。

山顶太引人注目了，四处光秃秃的。

虽然之前一度觉得月光照拂下的小草苗们比天庭的芝兰香蕙、瑶草奇花还美。

现在就是明白好看没有实用重要。

但凡多几棵大树，也好乘凉阿。

什么专属于孙悟空的炭烧机制。

太危险。。。

从另一侧小路下山。

一路不敢走大道。

主要是怕迎面跟不知名跟踪狂say hi。

小路又暗。

还容易不经意间踩到干枯的树枝与落叶上，发出的一阵细微而清脆“咔嚓咔嚓”声。

像是什么动物咀嚼碎骨的声音。

植物残骸火化骨粉，有。

令人毛骨悚然。

我没有孙悟空矫健灵活，被打回原型也能轻盈自在。

我只能一边看一边摸，放轻了脚步，却也一点点慢了下来。

前面金黄色的身影就渐渐变小变淡了下去。

很快跟黑暗森林融为一体。

两眼一黑。

两栖动物不是这么好当的。

突然觉得自己又适合在龙宫打工了，夜明珠灯火通明的，打瞌睡都有安全感。

我停下了脚步。

再这么瞎走肯定得迷路，到时候在森林里面光是不失温都算命大了。

已经开始感觉到空气渗透的寒意。

我正打算探头，嗅一嗅找找方向。

刚一伸出来。

“啪唧”挨了一槌。

火速卧倒。

这个技能，在末日大家抢物资枪战的时候，带着小朋友练了无数遍，已经形成肌肉记忆了。

当我喊名字或者口令的时候，不要回头，直接卧倒逃跑。

现在我有厚厚的壳，那些教我逃跑和要一起逃跑的人却不在了。

也没有人说肌肉记忆自带乳酸眼泪的。

真烦。

我瞪大眼，正凭本能开始逃窜。

就被捞了起来，肚子被缠了一圈，毛茸茸痒痒的。

“走那么慢，本乌龟。”

熟悉的声线低声呵斥道。

哥，再来多几次，我的心眼就跟秤砣一样可以在嗓子一上一下蹦迪了。

他拎着我打量了一圈（主要是我被动转），“也没缺胳膊断腿阿，走吧。”

把我轻轻放下。

又开始往前走。

然后折返回来。

把一个软软的蓬蓬的东西塞我手里。

我还没看清是什么，就被拽着走了。

跟在他屁股后面，倒是避开了很多磕碰摩擦。

开始静音版加速前进。

我也跟上了他的节奏。

开始捏捏捏手上的物件。

好喜欢顺毛摸摸，超级舒服。

中间的梗有点硬但可以掰掰折折。

像我最喜欢的紫色狗尾巴草一样。

等等，狗尾巴草？

好好好，我就知道，尴尬人总会做尴尬事。

是他的尾巴。

。。。我还玩了一路。

怪不得我能跟上他的脚步。

我还以为我虽然化形反弹，但两条腿终于走得比四条腿快。

原来是。。。

我走不快的时候就捏着鼓劲。

走得快的时候就开始顺毛玩。

自带遥控传导机制。。。

我一面想着他等会呲牙咧嘴、逼逼赖赖、要放学下山后找个安静的地方打扁我的表情。

一面捂脸开始想对策。

理解了八戒的里外不是人。

现在也有点骑虎难下，松开不是，捏着也更离谱。

或许我可以跟他说，我还有一个名字，叫柳无语。

因为无语他妈给无语开门——无语到家了。

哈哈，然后把他冷死。

不能让我一个人受冷风吹。

虽然他在前面挡着了。

“咚。”

确实挡着了。

挡的不是风，是我。

不过好在不算急刹车，而且他毛软软，这次是自带消音器小声版。

咚的声音，是我脑子里进的水在晃荡。拟声词。太拟了。

希望他不是四脚并用走路，不然我亲密接触的位置有点。。。

不仅仅是尴尬，还很一言难尽。

跳进黄河都洗不清。字面意思。

估计应该是发现了什么情况。

我松开他尾巴，一起匍匐到另一边灌木中探听。

果然有人。

“隆！隆！隆！”

趴在地上，长途奔袭的声音被放大。

好家伙，这是来了节火车吗？

中间参杂着许多树枝被踩断的声音。

它一路呼啸而过，直冲山顶狂奔。

丝毫不忌讳露出声响。

来势汹汹，来者不善。

自信的狠角色。

等他冲到山顶看到一地蝙蝠骨灰粉。

不知道作何感想。

希望能知难而退。

不过之前山顶喊话传音，怎么也得知道蝙蝠的下场了。

循着金光而来，估计是个不怕死还很贪的。

还好孙悟空提醒的早，不然两个菜鸡只会被偷袭抄家。遗愿都来不及说的那种。。。

算了算了，退一步许愿，这个愿望不太现实。

希望不是同伙的。

最好是抢食的，然后他还能在山顶幸灾乐祸一会。

阿，刚才就应该留几个全尸的！

这样他还能研究复原一下案发现场，再拖一段时间。

我两对视一眼，得商量商量了。

我偷偷刨了个地洞，手指穿透出两个孔，正好当传话筒，嘴巴和耳朵盖住洞孔，减少声音传播。

我还使劲再叠了堆土，当障碍物，只要不是穿山甲也变异，我两说话的声音应该能被这些土吸收完毕。

末日求生技能原来全部来自小时候玩的游戏。

“之前打死了几只，还留在地上，够他翻了。”

“希望蝙蝠没什么特异传话本领吧。物种隔离的信息屏蔽。不是，难道是因为我们一路上太招摇了吗？不对啊，我们平平无奇一只乌龟，就算你是石头怪，也被披风挡住了，零部件还边走边掉的。为什么跟踪我们？看我们面生，排外吗？大哥，作为本地人解释一下，当个导游也行。”

“山中无猴子，老虎称大王。”

。。。罢了，人总是高看自己几眼的。

也是正常。

花果山有自己的生态链，从来没有安静过。

又不是天选之子，指望着王位传给你吗？

就是打算猴假龟威，抱大腿蹭热度的想法，有些幻灭。

童年滤镜碎。

童话世界碎。

“趁着他没回头跑吗？”

“跑不一定有他快。”

“滚吧。我们这是下山。”

“。。。你壳硬，动静也大。”

“那我们找条软的泥路？”

“中途很难刹车、调头和改道的，不知道后面有没有别的人。”

“跑又跑不掉，滚又滚不了，总得先找个地方恢复一下体力。这堆海草代谢出去是不是就好了？”

“emmm难说，试试看先。之前的石头呢？”

“。。。刚刚扔蝙蝠被我扔掉了。。。你要干嘛？既然这个石头不是你，你还要干什么？”

“他不是我，在他成为我之前，干掉他。 ”

“？？？？？？？？”

我是把他砸出精神分裂了吗？

分裂？悟空杀了悟空？

这么早就？六耳猕猴出场了？

“扔掉了还问？”

“你要用的话我再找新的嘛。”

“留着他比这些怪物更危险。”

“他是谁？”

“不知道。”

“？那你就打算噶了人家？是不是有点草率？要不先先跑路吧，万一是你同父异母兄弟呢？”

他们是一条绳上的葫芦娃吗？

什么嫡长子与庶子，独生子与私生子的狗血矛盾故事。

不会吧。。。

我一脸无语，脑子飞速运转，试图找出哪里不对。

“你之前说了假冒伪劣。”

“？什么时候。我没有打假阿。”

我发誓大闹天空之后的剧情都没敢剧透。

“你说，只有一个名字很容易被冒充。反正别人不敢惹我，就可以顶着我的名号招摇过市。”

“噢，好像确实。”

主要是习惯穿很多个马甲给自己找的理由，这属于误打误撞吧！所以呢？

“那个骗子就在这里。”

“？我又骗你了？”

“没说你，小骗子。”

“？OKK自动带入了。都怪你骂我骂习惯了。你怎么知道有骗子？你怎么知道就在这里？”

“没做过的事情我当然知道。能冒充我的人，只会在花果山。”

？算了，先保命再解密吧，让他好好说话，估计也是不知从何说起。

“所以，那块石头呢？”

“。。。不是说，扔蝙蝠的时候扔掉了吗？你要我再找新的石块给你。”

他没再说话，深深地看了我一眼。

我知道他不信。

他也知道，我知道他不信。

要的就是这种你不信我又能怎样的存在价值。

如果没有我，他大可以爬树躲起来，他总是比我厉害的。

我存在在他的存在，所以就算很不讲义气，很卑鄙，我也要这样佝偻地活着。

如果你不是这个世界的钥匙，我只能再多藏几把锁了，对不起。

“喏。地上拿的。”

我递了过去，打破僵局。

沉默的时候比冰块还冷。石头怪。

他没吭声，接了过去，转身就窜上了树枝。

不久，掉下来一句“等我。”

我仰头看上去，他动作极轻，像是从树叶空隙中穿过去的一样。

只有月光洒落的光斑微微摆动，到后面越来越淡，直至重回黑暗。

虽然不知道他葫芦里卖什么药，我还是乖乖埋在土里，假装一颗鹅卵石，开始了等待。

唉，等不了一点。

坐以待毙这种事情享受不来，必须手里找点事情做做比较有存在感。

等会跑肯定还是得跑的，就是减噪和防撞的功夫要准备。

这里昼夜温差大，地面已经析出微薄的露珠，温温润润的一片凉意。

土方法吧，谁让你们是大地之母呢？

自从遇上孙悟空之后，一些黑武士师可琅传统技能就总在一只乌龟上重现。

我拽了地面一些藤条，没有叶子，动静小，有韧性又方便。

按跳竹竿这种左右横竖错开来交叉摆放，因为不会打结所以经常使用的一些自动笨蛋方法。

推紧一点再揉拽磋磨掉边边露出来的小刺，团上地上的湿土，用体重狠狠碾压反复压实了，一副土盔甲就做好了。

黑不拉几的，算了，时尚完成度看脸。

有用就行，诸葛亮的藤甲兵不也很抗打吗。

等会他一个我一个，套在头上和脊背上，滚的时候就不怕自挂东南枝了。

越看越觉得自己聪明，充满生活智慧。

等会给他戴上，孤舟蓑笠翁版猴。

想想就搞笑。

正念着，旁边细细簌簌。

动作轻的像是喘气声。

我撇了眼，是熟悉的金黄色，藏在阴影里。

这么快就回来了！

我爬过去，就想拽住他的尾巴，给他看看我登山的新神器。

额，拽有点不礼貌，太放肆了，算了还是拍一拍吧。

柳快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