洞外狂风呼啸,大雪如鹅毛、似柳絮,将大地装点成银装素裹。
仓库内,却是一派歌舞升平。
冬日来临前,仓库内的食物就分了出去,现在周野的织布机也被他弄回了自己的洞里方便工作,三个仓库就空了大半。
刚好这日白天是个难得的晴天,周野就去找了虎力,说今天天气这么好,不如来一顿羊肉火锅。
虎力从入冬就惦记着牲畜洞里的储备粮们,但奈何洞里食物太多,他不好意思开口,觉得太过奢侈。
现在周野一提,他当即两眼放光,急不可耐地答应了。
于是,便有了现在这一幕。
两个仓库内点着炉子,是前几日周野在仓库边铲雪的时候发现的当时制陶剩下的黏土,他在里面掺上干草沙土,捏出了三个有着大肚子三条腿的火炉,一个他放在了自己家,一个放在大洞,另一个给了虎力家。
现在仓库里的是从他家和大洞搬来的,平平和安安还小不能出门,阿竹就留在了家里带他们,让虎力早点回家给他带些好吃的。
炉子上架着锅,一件仓库内是翻滚着辣椒果的红艳艳的辣锅,另一个则是汤浓色白的菌汤锅,是给不能吃辣的人准备的。
旁边的桌子上摆着一盘盘片好的羊肉,刚杀的羊埋在雪里冻一冻,等肉变硬就可以切了,刀工最好的春花手拿骨刀,双手起落间薄薄的羊肉卷一个个落下来,被小凉和阿草工整地摆在盘里。
大树和石山坐在炉子边,一边烧火一边隔着两道墙聊天,还有还有大地、小虎、小刀……大家都裹着厚厚的皮衣坐在仓库里,帮忙的帮忙聊天的聊天。
以往令人惧怕的冬日如今不足为惧,狂烈的暴雪也不再可怕,众人透过支起地窗子看向外面簌簌落下的雪花,竟也体会到几分赏雪的乐趣。
窗外,两道黑影冒雪而来。
走近了才看出,那竟是小美和周野。
两人穿着犀牛皮做的雨衣,骑在白泽和黑犀的背上,怀里护着什么东西。
小蝶和小蜂兄妹俩本来坐在门口掐架,看到两人过来连忙起身帮忙开门。
周野从白泽身上跳下来,先抖了抖自己身上的雪,接着把怀里护着的盆交给小蝶,转身帮白泽拍打身上的雪。
上层的雪刚落上没多久,一拍就掉了,但压在下层的雪已经被白泽的体温烘化了,有点变成水打湿了白毛,有的变成类似冰的状态粘在毛上,被周野用兽皮擦去。
白泽的毛色白,即使是雪黏在上面也看不出来,白泽仰起头享受周野的服务,一抬眼看到黑犀正在甩毛。
奈何那些雪都粘在了毛上,黑犀一扭头,白泽立刻笑喷了。
只见那些雪落在了黑犀的眉头和脸边一圈,在黑犀黑乎乎的脸上弄出了两条白色的眉毛和络腮胡,有种说不出的好笑。
周野听到手下的老虎发出“喷、喷”的笑声,好奇地回头一看。
他和被针扎了似的迅速回过身继续拍打,只是身体可疑地抖动,明显也在憋笑。
被夫夫二人一起嘲笑的黑犀悲愤地仰天怒吼,吓了站在他身前的小美一跳。
“Duang!”
小美一巴掌锤在了黑犀的脑门上,怒道:“叫这么大声做什么!吓死老娘了!”
黑犀立刻低眉顺眼地趴下,一张黑乎乎的老头脸上满是谄媚。
小美一对上这张脸也有点绷不住,连忙接过周野手里的兽皮顺手给黑犀也从擦了擦脸,没了白眉和胡子,黑犀又是一条威风凛凛的好汉。
“周野哥,你拿来的是什么……啊!”小蝶忽然一声尖叫。
“怎么了?”一旁的小蜂连忙问。
“好香啊哥哥!”她怀里抱着的盆上还盖着一个大圆盘挡雪,现在被她掀开了,被隔绝的香味顿时飘了出来,热腾腾地扑了她一脸。
“嗯~真的好香!”小蜂也闻到了那股香味,口腔里的唾液疯狂分泌,他咽了咽口水,问周野:"周野哥,这是什么啊?"
“脆皮炸鸡。”周野最后把白泽撸了撸尾巴上的雪,直起身道:“还有一些炸鸡排,先进去……收收口水,一会儿吃饭的时候一块吃。”
“嗯嗯嗯!”兄妹俩忙不迭点头,欢天喜地地端着盆进去了。
“回来了。”虎力原本正探头看锅里的锅底,看到四人回来连忙招呼,“周野快来看,汤底沸了,是不是可以开饭了。”
周野走过来一瞧,点头道:“可以开饭了!”
这次团建还是和上次一样,亚兽人们每人带一道菜过来,再加上火锅和周野准备的炸鸡鸡排,满满当当地摆了两桌子,分别摆在两间仓库里。
桌子旁边是架着的火锅,锅底翻滚沸腾着,里面是刚刚下去的鲜红的羊肉,滚两下就变成了熟透的棕红色。
周野拿着一把竹子编的漏勺,一把把熟透的肉捞出来,放进身边几个人的碗里,再接着下肉。
等肉的间隙,众人不约而同地把手伸向了炸鸡。
腌制一晚上的炸鸡裹着面粉下进油锅,外层的壳酥脆掉渣,内里包裹的鸡肉汁水四溢。
再蘸上一点番茄酱,一口下去,炸货特有的油香充满口腔的同时又被番茄酱的酸甜抵消了油腻。
“好吃唔好吃唔唔……”白泽吃的头都不抬,风卷残云似的吃完三块炸鸡后又拿了一串炸鸡排。
鸡排被周野用签子串了起来,被擀的扁扁的鸡排看上去很硬,但一口下去里面是面面的口感,外脆里嫩。
事实证明,没有人不爱油炸食品。
一时间,没有一个人讲话,大家都忙着啃手里的炸鸡,性子急的兽人懒的去啃骨头上的肉,索性把一整个都丢进嘴里,锋利的牙齿“咔咔”两下就把已经炸的有些脆的鸡骨一起嚼碎咽下去。
“好了,可以吃肉了。”周野又煮了满满一大锅肉,一开口,坐在一桌的人立刻把碗伸了过来,周野和食堂打饭的阿姨一样,给每个碗里盛上满满一碗。
白泽接过肉堆到冒尖的碗,兴高采烈地夹了一大筷子塞进嘴里。
满满一嘴巴的肉又嫩又香,纯粹的肉香里带着一点辣味,让人额头冒汗却停不下来,忍不住一口又一口地吃,一身的寒意瞬间就随着汗液蒸出体外。
等到辣的忍不住嘶嘶吸气的时候,灌上一杯加了糖和奶的小甜水,又能继续吃。
一大口锅一停不停地烫肉,也幸亏羊肉切的薄又熟得快,不然还真赶不上这群家伙吃肉的速度。
周野和大树两人坐在锅边,轮番下肉,趁着大树把活接过去,周野才终于得空吃一口肉。
不得不说原生态吃草长大的羊肉是真的好吃,肉质细嫩,等圈养的时间长一些,将它们彻底驯化后还可以出去放羊,运动量上来了,肉肯定更好吃。
就是没有芝麻酱有点可惜,不然裹上满满的麻酱,一口下去可不得香迷糊了。
屋外风雪肆虐,却无法侵袭到小屋里的人们,风雪吹到窗边都被屋内的热意熏化,化为一点湿意落在窗台上。
猛虎部落这边热热闹闹,远在千里之外的猎豹部落却是无比凄惨。
“小妹,你吃了吧,哥哥吃棒子就好。”小辛和家人缩在火堆边,将一块肉干递给幼小的妹妹,又拿了一块,递给火堆对面的小男孩,“阿石,你也吃。”
“哥哥,这还是大老虎们送给你的肉干吗?”小黄接过哥哥给的肉干,轻轻地在顶端咬了一小口,一边细嚼慢咽一边问。
“是的,不过也剩得不多了。”小辛啃着手里的玉米,又想起了当初在猛虎部落的那两个月。
那两个月是他这辈子最幸福的日子。
不用为明天吃什么发愁,各种从没见过的美食让人脑袋发晕,感觉好不真实。
“哥哥,你再讲一讲大老虎的故事吧。”小黄贴着他,把手里的肉掰了一块给小辛,又掰了一块给阿爹。
她这话一出,坐在对面的阿石也凑了过来,焦急地说,“小辛哥哥,你就再讲一遍吧,就讲……那个大白老虎一声吼把其它人吓得站不住那一块!”
不光是孩子,就连两边的大人也把目光投了过来。
于是小辛又把这一段讲了一遍,尽管已经说过不下十次,可两个孩子还是听的津津有味。
“我长大了也要成为和白虎一样的兽人!”阿石站起来,握着小拳头大声道。
他的阿妈欲言又止,却被小辛拦住。
小辛微笑道:“你一定可以的。”
“阿爹,”小黄趴在他们阿爹的腿上,“我们去猛虎部落好不好?我好想见一见那个大白老虎啊。”
他们阿爹的态度已经从刚开始的激烈反对变成了现在的犹疑,“可是、可是我们是猎豹部落的人,这里是我们的家啊。”
“可是他们对我们又不好,”小黄撇撇嘴,泫然欲泣道:“他们都欺负哥哥,我不要和他们做家人了!”
阿石也扑在他哥哥——也就是小辛的朋友腿上,哭闹道:“我也要去猛虎部落!我不想只吃棒子了!我也要吃椰子鸡、吃烤肉,我也要喝小甜水!”
小黄也哭了起来,“他们老是冲我扔石子!我不要再呆在这里了!呜呜呜!”
小辛和朋友小力对视一眼,满眼的无奈。
因为换盐的事,小辛一家和小力一家都被族人孤立,小辛把两家人叫在一起,提出了大家可以一起去猛虎部落,他们那里食物充足,还有很多他们没见过的东西。
但话没说完,就遭到了两家大人的激烈反对,说什么都不同意,还说小辛是被骗了,他们肯定是要把你骗去干活,甚至他们可能就是那种吃兽人的疯子。
小辛拼命解释他们依旧不愿相信,小辛无法,只好和小力出门捕猎,好歹把眼前的冬天给撑过去。
可猎豹本来捕猎的成功率就不高,他们又没有族人帮衬,只能一次又一次地无功而返。
到最后只能两家的兽人齐上阵,小辛阿爹和小力阿妈一起去捕猎,才终于在冬日前攒下来了些肉。
但还没等他们松一口气,小辛就发现分给他们的还不到往年的一半。
他去找族长理论,却被人打骂一顿赶了回来,言谈间说他是部落的“罪人”,就该去死。
可以说,如果没有当初周野他们给的那些吃的,他们两家可能这个冬天都熬不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