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雨浩有些羞恼地回头，就见唐三身姿翩翩，宛若游龙般自如地穿过泉眼。

两相对比之下，愈发显得自己狼狈，霍雨浩更恼了。

唐三眉眼弯弯，凑上去抱着人的腰，幼稚地左右晃晃，还腆着脸用鼻尖去蹭霍雨浩的脸颊。

霍雨浩被蹭得没脾气，乜了唐三一眼。

一入泉眼，连霍雨浩自己都感觉到寒意如钢针般刺着皮肤，冰碧帝皇蝎躯干骨和冰碧蝎左臂骨受到刺激都自发开始运转魂力。

自己尚且如此，更何况修为稍逊一筹，武魂属性又不相合的唐三。

霍雨浩的脸色自然得染上忧色。

唐三正抬手想揉开爱人紧皱的眉头，余光瞥见一抹冰蓝色。

——是八角玄冰草，从霍雨浩的右肩头显出，随着水流摇曳，慢慢吞下两人周围一圈的冰属性气息。

不仅如此，霍雨浩眉心钻出一点碧绿色光芒，幻化成冰帝的身形，如鱼入水，率先向深处潜。

唐三被霍雨浩拉着手，跟在冰帝身后。

有两位魂灵相助，两人下潜的难度得到降低。

但冰泉的深度远超唐三和霍雨浩的判断。他们又向下潜入三十多米，周围的寒气越来越强，最后两人都不得不持续催动魂力护体。

随着闭气时间的延长，极端环境的影响越来越明显，窒息感渐渐包裹两人。

唐三长眉轻蹙，他感到身体有异，有些犹豫要不要继续跟着霍雨浩下潜。

而霍雨浩看着唐三异常苍白的脸色，考虑到不知深浅的冰泉，心里也泛起了嘀咕。

两人的速度稍缓，前方的冰帝立刻注意到，回过身来，向他们摆摆手，示意没有问题，然后继续向下潜入。

唐三薄唇一抿，心中有了决定，朝霍雨浩重重一点头。

霍雨浩会意。

川浩之力在两人间不断运转，唐三和霍雨浩咬紧牙关，破开流水，加速向下。

四十米、四十五米、五十米……

极致的低温加上过大的水压，还有肺里被压榨到极致的氧气，令唐三额角青筋绷起。

到了这个深度，即便原路返回也来不及。

犬牙抵住下唇，用力到泛出血丝。

唐三忽地展开羽翼，借着反推的力度，抱紧霍雨浩猛地继续下扎。

冰帝原本看两人状态不好，略微停顿，这下反倒被他们超越。

它一挑眉，冷着脸追上。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若是今日不能得手，短时间内不管是自身修为还是时局，都不适宜两人再探一次泉底。

霍雨浩与唐三心意相通，配合着缩进对方怀里，同时全面催动魂力，双手握拳向唐三身后一挥，两人的速度再次提升。

就在两人眼前发黑，喉间涌上血腥味时，忽然！

“噗——”

周围压力骤减，身体飘飘乎有种要飞的轻松感。

两人摔在地上。

***

霍雨浩双膝支开，手撑着唐三的胸膛坐起，打量着黑黢黢的洞窟，慢慢深呼吸，有种心脏回位的膨胀感。

紧接着，一股恐怖至极的寒意随着呼吸钻入肺腑。

刹那间，他只觉得自己身体之中，所有的一切，包括灵魂似乎都冻结了似的。

霍雨浩条件反射去捂唐三的口鼻。

唐三肌肉僵硬，仿佛身体石化。

“晚了。”他幽幽道。

霍雨浩：“……”

不等他出手，唐三自行运转魂力，澎湃的热浪炸开，两人身体立刻重新变得柔软。

这时，冰帝才从上方落下。

它周身散发着莹润的碧绿色光芒，唐三和霍雨浩也终于看清楚周围的一切。

这是一个很小的洞窟，一共只有十平米大小，高度不到两米。

顶部有一个洞，两人两魂灵都是从那儿掉下来的。

洞窟内，一根根奇异的冰柱或是从地面向上，或是从顶部向下。

总共只有十几根，纵横交错，有大有小。

唐三和霍雨浩站起来，也不敢大口呼吸，还要弯腰曲身才能顺利在洞窟内穿行。

每一根冰柱都洁白如玉，内部似有液体流转。

令唐三和霍雨浩都心惊胆战的恐怖寒意，正是从这些冰柱中释放出来的。

受其影响，这里的空气都好像是粘稠的。

冰元素的浓度高到霍雨浩根本无法吸收的程度，唐三从进入这里，脸色就白的仿佛失去了所有的血色。

而冰帝、八角两位魂灵都是精神体，反倒十分自如。

“这就是万载玄冰髓？”唐三仰头看着顶部垂下的一根冰柱，问道。

霍雨浩看向冰帝，冰帝难掩激动地点头。

唐三又问：“这里的温度，比传说的机制低温，也不差多少了吧？”

冰帝：“大概只有五度的差距。这处洞窟容积小，但万载玄冰髓数量多，散发出的寒气堆积，所以温度低得不正常。不过也正因如此，这处万载玄冰窟才能保存到现在。要不是上面这个洞口……”

霍雨浩张口正要发问，白光一闪，天梦冰蚕也钻了出来。

它虽不是极致之冰属性，但论起万载玄冰髓，它可是最有经验的。

“任何一处万载玄冰窟的形成，都可以说是大自然的恩赐。龙城虽然地处北方，常年温度偏低，但远远达不到形成万载玄冰窟的地步。这处洞窟，显然是在别处形成，最有可能是极北之地，而后随着地底地壳运动来到这里。失去了形成条件，寒气反而通过顶上的洞口不断外泄，虽少但一直持续。这样下去，这里的万载玄冰髓质量就会大打折扣，最后失去灵性。”

“如此，是趁着今天这次机会，将这十几根冰柱全部吸收？”霍雨浩皱眉。

他有自知之明，万载玄冰髓虽珍贵，但他的实力只是待在这里都有些吃力，更遑论吸收。

冰帝摇头：“我和天梦商量一下。雨浩，你和……你师兄先静静待着就是。”

霍雨浩点点头，放任冰帝和天梦冰蚕交流去，他走到唐三身边，握住对方的手。

“哥，你的状态……”他抿抿唇，“怎么会这么差。”

唐三弯唇轻笑，失去血色面容带着雨打梨花般的令人心惊的美。

“一方面是这里的属性与我相克，另一方面是我如今不太适宜动用魂力。”他坦诚道。

霍雨浩怔怔然，脑海中思绪万千，忽而意识到：“是你先前同我提过的，天地自然在排斥你？”

唐三颔首。

霍雨浩立刻血色上涌，怒道：“那你为何要随我下来，刚刚还大动干戈，连武魂都释放了？为何抢在我前头？”

说着，他急哄哄地伸手扣住唐三的手腕，想要输送魂力。

唐三一把攥住霍雨浩伸出的小臂，拽着他向前，另一只手擎住他清瘦的腰。

“我是故意下来的。这里冰属性浓郁，又有万载玄冰髓这样的自然至宝气息，能够掩盖我的气息。比起时时刻刻承受天地自然的排斥，担心下一刻我的魂体被踹飞出斗罗世界，在这里吸点寒气不算什么。”

霍雨浩呆愣愣地看着唐三含笑的眉眼，突然，泪珠滚滚而下。

唐三大惊失色，捏着袖口要为他擦拭，手却被对方牢牢按下。

“那你上回说，有缓解的办法，是什么？”他目光灼灼地盯着唐三问。

唐三垂眸看他，半晌不语。

霍雨浩鼻尖耸耸，一把拎住唐三的衣领，两人面贴面地问：“你那日不是打算同我说的吗？怎么今日却不说了？那日的我听得，今日的我就听不得了？还是你觉得那日大师兄扰了你的兴致，让你连自己的性命也不顾了？”

他越说越气，一时气急忘了小口呼吸，被涌入口鼻的寒气冻了一个激灵。

唐三这会儿主动凑上去想为霍雨浩驱散寒意，却又被霍雨浩抵着胸膛推开。

霍雨浩精神之海翻涌，如有实质的精神力进入经脉，如扩张领地般将属于万载玄冰髓的寒意挤出他的身体。

“你说不说？”霍雨浩问。

唐三敛了敛神色，正欲开口，天梦冰蚕不知何时靠近这处角落，在霍雨浩耳旁贼兮兮地说：“我知道，是双修！”

“！”

“！”

唐三和霍雨浩都是瞳孔一收，惊讶不已。

后者是惊讶于天梦所言，前者则是震惊于天梦居然抢先开口，显得他自己抵死不从似的。

“真的？”

果然，霍雨浩瞪了唐三一眼，转头竟然向天梦求证。

天梦摇摆着圆滚滚的蚕身，神神叨叨地道：“那是自然。你天梦哥我活了多少年，见过多少事，这点小事我能不知道！说白了，这就是气运问题。他唐三，万年前天地变色、一朝成神的人物，做人的时候是人上人，做神了也是神上神，说得上是气运之子。但现在，神界有个唐三，大陆又有个唐三，两个气运之子，还是同源的气运，这和一山有二虎有什么区别？”

“你们那个叫王秋儿的朋友，帝皇瑞兽，同样是气运加身，为了出星斗大森林玩玩，又是换脸又是换武魂，为了啥，不就是为了分担气运，好叫自己别被天地自然发现，落下个早夭的命运吗？”

“唐三现在这个情况，想让天地自然别排斥他，就两个办法，一是学那王秋儿，分担气运，只要他身上的气运弱于神界那个唐三，一山只剩下一头虎，那就没问题了；二就是学眼下这个情况，用不逊色于万载玄冰髓这样自然至宝气运的气运，掩盖他的气运，让天地自然做个睁眼瞎。”

“天梦哥，你说的双修是？”霍雨浩指尖相互摩挲，问。

天梦：“那自然是属于第二个办法了。”

“第一个办法呢，不适用吗？”

天梦瘪瘪嘴：“当然不适用！这……他这么一个大活人，是学王秋儿换脸还是学人家换武魂？要我说，幸好他之前一直都是用了唐川这个名字，武魂用得多的也是堕天使，否则天地自然说不准早找上他了。”

“而且，他和王秋儿的情况不一样。王秋儿是帝皇瑞兽，整个大陆只有她一个，她死了才会有下一个帝皇瑞兽被孕育，这世上没有和她同源的气运。还有，她是气运太盛才要分担出去。唐三呢，一来他气运没到浓郁到要分担出去的地步。二来他和神界那个气运同源，此消彼长，他这边一旦弱了，那边就强了。万一分出去的时候一个没把控好，他身上剩下的气运很可能会择主，全跑了。到时候，他走平地上都有可能把自己摔死！”

“总而言之，第二个办法最适宜，双修最适宜！”天梦一锤定音。

冰帝这会儿也冒了出来：“天梦说的没错。我看这里就不错。”

霍雨浩立时瞪大了眼：“这里，哪里不错了？”

冰帝两手一摊：“这里除了你俩没人，还有万载玄冰髓的气息替你师兄作掩护，你们可以安心双修，这还不好？”

霍雨浩满脸涨红：“你们不是人吗？”

冰帝和天梦四眼相对，转头看向霍雨浩肩头左摇右晃的八角。

冰帝伸出手，将八角玄冰草拎起来，在霍雨浩眼前晃晃：“你觉得它是人吗？”

霍雨浩：“……”

冰帝扬唇一笑：“我和天梦本质和八角没区别，它从前是植物，我们从前是动物，我们现在都是魂体，都不算人。”

霍雨浩感到一阵心梗：“……但你们都有灵智。”

天梦一挥手：“这简单，我们都会你的精神之海，都睡觉。眼睛一闭，世界拉闸，咱啥也不知道。”

冰帝点头：“你们动作快点。我和天梦已经商量好了，以你现在的修为，直接吸收万载玄冰髓有些危险，在此处多待一会儿，浸在它的气息里就够了。这些冰柱，由我、八角、天梦还有雪女来吸收，储存在我们的本源中，未来等你修为提升再和我们之前的本源一样，慢慢吸收。”

“可是——”

“可是，此处寒意刺骨，我和雨浩哪怕是呼吸重些都会浑身僵冷，如何……”唐三截住霍雨浩的话头，问。

霍雨浩觉得自己的脸和身体已经不是一个温度了。

冰帝：“这个简单。雨浩修炼至今，大陆上已经少有令他感到压力的低温了，这万载玄冰窟的极致低温，本就我给他的锻炼。如今情况特殊，我自然会为你们护法。”

一边说着，它身上碧光骤然强盛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