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的情况,阻拦是拦不住的。
如果雍京是一片种了花花草草的土地,西市就是一朵极盛开的花。只是这朵花太绚烂,吸引了一堆蛇虫鼠蚁,掩盖在芬芳的如丝缎一般的花瓣之下。
没有宵禁的夜晚,就像是催熟西市这朵花的风。
茶楼酒楼赌坊鳞次栉比,挂满红色的灯笼,上面落了雪,像是一串串放着红光的柿子饼。
赵毓他们并不引人注目,事实上,来这里乱逛的锦衣夜行的人有的是。
崔珩找到方才点燃烟火的人,他一身青衣小帽,两只手揣在袖筒当中,靠着一家赌坊的高墙蹲着,缩头缩脑,像一只耗子,“侯爷,您老人家怎么才来?”他是崔珩的亲兵,曾经在元明镇尹徵被劫的时候见过洪丁。“刚才那个人看着像他,就是蹿的太快,我一慌神就跟丢了,不过的确是进了那里面。”说着,抬手一指。
他手指的地方是一条不起眼的小胡同,幽暗,细,却深,是一条通往尘世另外一面的入口。
赵毓连看都没有看,直接抬腿向里面走。
这几个人连忙跟上。
路有些远。
黑暗已经把这里同外面的繁华切割的十分彻底。
啪!
梁十一点燃了火折子,他吓了一跳,差点叫出来。
原来,他们周围一直有人,不少的人,像坟地上的幽魂一样安静的堆在各种低矮的窝棚或者小屋的房檐下。
梁十一感觉他们看着自己的目光,就像是野兽注视着进入自己领地的异物。
赵毓接过火折子,像以火把对待群狼,随后叽里咕噜的说了几句话,那些人看了看他,又看了看他们,随后,退开,就像是被火把逼退的狼群,逐渐隐藏并且消失在黑暗中。
梁十一想要问赵毓方才说了什么,只是,他有事没事就闭嘴的习惯已经足可以克制他的好奇了。
崔珩却似乎没有这个禁忌,“方才你说了什么?”
赵毓平淡的说,“我说,咱们买几个姑娘回去。”
崔珩倒是没有继续问,只是好像有些牙疼一般的啧了两声,赵毓手中的火折子照在他的脸上,显得那张倾国倾城的林黛玉的面皮有些狰狞。
“怎么,你这林黛玉还没卸妆,又开始扮上黑山老妖了?”
崔珩说,“假如我是他们,即使我的部族战败,要是有人像买花鸟鱼虫一样买我们的女人,就是死,我也要再拼一拼。因为像这种战败的部族,女人就是最后的希望。只有女人才能生儿子,才能给今后留种。至于这些男人,战败了就没用了,活着费口气,死了脏块地。这些人,为什么要亲手断绝部族最后的希望?”
为了钱,或者,对于他们来说,为了救亡图存。
刚开始,洪丁他们想要卖石脂水,但是,所有的产石脂水的地方已经并入大郑的疆域。随后,洪丁要卖神山上的木材,不过,那座神山也已经成了大郑的国土。最后,他们似乎也到了绝境,于是,女人成了最后的摇钱树。
赵毓禁了外人贩卖人口,这些处境凄惨的姑娘们却是被他们自己人卖到雍京城。为此,他们还找了一个如同百尺戏台一样高耸的因由:——For the Greater good.(我实在找不到合适的翻译,暂时先放着,以后再改。)
想到这里,赵毓却摇头,没有回答崔珩的问题,他只是说,“我不知道。”
因为他的确不知道。
一扇门被推开,像是一个深黑的山洞呈现在眼前。
一个老头儿,一脸风霜雕刻出来的油滑和狡诈,混蓝色的眼睛,狼一样盯着外面。
“覆罗古。”赵毓看着这个老头儿,用他们的语言说,“帮我找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