酸酪浆,镇着碎冰。
此时黄枞菖捧着一个黑檀木盒子,放在桌面上。
赵毓将木盒子推到殷忘川手边,“当年你告诉我,西疆太平了我去拿这根玉钗。如今那里也是一言难尽,这根钗,我无功受禄,寝食难安,所以原物奉还。”
他说着,亲手打开了木盒,里面是一根玉钗。
正是那一晚,从殷忘川手边飘落,劈开赵毓束发的红莲玉扣的钗。
如今赵毓束发的依旧是那枚红莲玉扣,只不过用黄金化成极其细密的丝线,弥合了所有的碎玉裂缝。
殷忘川没动手,“送你的,就是你的。要是不喜欢,随手丢弃,甚至碎成粉,都随你。”
赵毓,“这几天我想来想去,也明白了。你原先想要炸那批石脂水,后来,见我在哪儿,甚至后来见到了文湛,你临时变了主意。你不想杀我,甚至不想杀文湛,你想要做的事情只是引起大|麻烦,将雍京城的守军搅乱,好让程风跪在午门。”
“不。” 殷忘川,“我未必不想杀他。只不过,他死,你摄政,对于我而言,情势也不会好转。”
赵毓用他的筷子为他夹了一块鱼肉,放在他的吃碟中。
殷忘川拿起来筷子,吃了一口鱼肉。
赵毓,“你想我做什么?”
殷忘川,“徐绍。”
“他阻了我南下的道。雄鹰也飞不过去的大鲜卑山?如果没有那位徐总督,对于我,一马平川。”
“承怡。”
“既然徐绍是你为大郑皇帝铸造的北境长城,……”
“那么。”
“我要你亲手毁了他。”
……
在赵格非看来,这顿饭吃的貌似安宁,其实氛围冷淡无比。原来,战场上你死我活的敌人,不一定见面就如同彼此撕咬的野兽,也是可以坐下来心平气和吃完一顿饭菜的。
宴罢,她随赵毓送客人出府门,雍京连绵了数日的雨水终于停了。
殷忘川撑着那柄旧伞,像老友道别一般对赵毓说,“留步。”
徐缓下台阶。
去到平地,回望祈王府,还有站在正门廊檐下的赵毓,——那人一身黑色缂丝,在他头顶的黄金匾额的映衬下,犹如剥离了矿石粉末的铁,显得坚硬异常,却真实无比。
殷忘川明白,西疆边境上那个穿着土布褂子,蹭没藏大和尚寺庙中的吃喝,端着水罐子给雕刻佛像的工匠们破碗中倒水解渴的 ‘赵毓’ 不过是沙漠中的海市蜃楼,《金刚经》中的梦幻泡影,已经烟消云散了。
赵毓一直看着他。
黄枞菖忽然凑近,极抵的声音问,“王爷,是否下令截杀?”
赵毓摇头,“拦不住,不要再枉送性命。”
“承怡。” 殷忘川终于转身离开,向前走,声音却留在身后,“我在北境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