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谢,随后,极认真地看了旻铉一眼,而这位徽郡王世子则弯腰,伸手,穿过水边芦苇,洗了手。等周围的人逐渐散去,偌大的滩边空无一人,他才说,“石世子有话就直说,你我无需客套。”
“九爷。”石慎说,“您与赵毓相识多年,……”
旻铉,“我曾经是他的伴读。”
石慎,“九爷如此人物,……”
“先帝选的。”旻铉抖了抖手上的水,又看了石慎一眼,才说,“先帝长子,我随侍其右,是福分。”
石慎自知一切虚言在此时此刻,都是无用,“赵毓此番,能否逃出生天?”
旻铉没有马上回答,他看着眼前这片水,还有猎场。
这是南苑,皇家猎场。
十六年前。
那一年是先帝风化三十八年,正月十七。下了两夜的雪,整个雍京泛着白光,日头闪耀着,却寒冷异常。
雍京的王孙公子们都在这里打马球。
他与当年还是祈王的赵毓组队,多年后,他听黄枞菖复述赵毓的话语:
“……徽郡王家的老九儿马骑的相当不错,仅凭我们两个组队,就打的那群世子王孙们屁滚尿流,呼爹喊娘。上次楚蔷生还跟我说,咱们大郑天潢贵胄的府邸都是比照着猪圈搭的,养出来的凤子龙孙也都像猪。今天这么一看,还真对!楚蔷生看人眼睛贼尖,说话一针见血,天生就该吃督察院这碗饭。对了,黄瓜,回头你拿我名刺约禁卫军到南苑猎场打球,那才当真够劲!”
……
“九爷?”
一回神,旻铉看着石慎回答,“这要看天。”
石慎,“圣意如何?”
旻铉,“不敢揣测。不过,……”
徽郡王世子末语未曾出口,整个猎场仿若清水沸腾,却又骤然遇冷,直至结冰,封住这片山河花草。
石慎心中一凛,他不知道怎么了,极度不安,自言自语,“出了什么事?”
此时,有兵士急速奔来,却不慌乱,一丝不苟冲,并不行礼,也不倨傲,只是平淡而清晰地说,“圣驾已至逐鹿坡,宣,徽郡王世子前往接驾。”
旻铉一听,丝毫不敢耽搁,立即命人牵马过来,上马前往逐鹿坡。
石慎似乎知道自己心中的不安是什么。
皇帝到了。
可是,自己之前连番上奏折请求觐见,却被驳回,这说明皇帝并不想见他,此时,在南苑大田猎,似乎避无可避。
此时面圣,祸福难测!
忽然,一阵马蹄巨响,狂躁,却不纷乱。一队锦衣劲装得骑士,胯|下均是彪悍不逊的匈奴战马,从远处疾驰而来!
是禁卫军。先于陛下进入猎场,布防保卫等一切事宜。
为首的那位,就是此番围猎随扈陛下的王公。
那人猎装。黑色贡品缂丝的窄袖衣袍,衣襟上金线绣着山河纹。左臂到身躯上扣着牛皮绞丝绳,应该是之前受过伤,在围猎之时才用这种绳索固住手臂,不然无法拉开强弓。可是,此人并不用弓,他马鞍上挂银白色的弩|机。鲨鱼皮的箭筒,装满了大郑军方管用的弩|箭,黑色的箭杆,白色凌翅鸟的尾羽。
他勒住缰绳,停下马,他身后的一众骑士也一样动作。
三十六个人,三十六匹马。
伫立于猎场之中。
没有丝毫的声音。
似乎连马的呼吸都被淹没了。
那人的眼睛认真扫了一眼猎场,最终,看到了石慎。
此时,他居高临下,看着石慎,如同十三年前,在什叶镇,石慎居高临下,看着他。
……
那日,在烟雨楼。
那人冠冕堂皇,“……您是圣上下旨亲封的随侯世子,名字就写在大郑三十二侯府的名牒上,我已经被罢黜了王爵,只是庶民。王侯世子杀一个庶民,重则流放,轻则罚银,大郑国法煌煌,这都是写有明文的,难道您不知道?”
……
国法?
石慎又一次笑了。
这就是一个荒诞不经的笑话!
……
“奢侈!赵先生的信念,真奢侈,可以豪言天下四民平等,可以期待大郑煌煌国法给你一个公道。”
“你,雍王,你们永远有退路,因为成王败寇,你们在陛下登基的那一刻开始,就已经是胜利者。我原来不懂,现在懂了。可是,我不成。国法不会站在我这一边。赵先生说的对,我是臣子,没有那么多的倚仗。所以,我想要活命,必须占领先机,必须确保手中有足够的筹码。我不是故意找你的麻烦,而是,我需要确保,你没有能力再找我的麻烦。”
“赵先生,你我,终究道不同不相为谋。”
……
此番围猎随扈陛下的王公……
是赵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