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方卿连忙起身：“母后可是口渴了，儿臣给您倒水喝。”

谢太后抬手拦住东方卿，待他坐下之后，谢太后伸手去够东方卿的脸，东方卿有些无措，他不知道该如何处理这种家人间的亲近。

想了想，他索性半跪在床边，握着谢太后的手放到自己的脸旁。

谢太后眼噙泪花，脸上是不知何时留下的泪痕，一字一句道：“陛下，不是，他。”

此话一出，东方卿立刻慌了神，“母后，我……”

谢太后自言自语道：“可真奇怪……陛下的模样，声音，性格，处事方式明明和之前一模一样，但是母后就是觉得以前那个会粘着我，会让我给他教习功课的小怀尧不见了。”

最后一句，她声音近乎哽咽，眼中尽是心疼，“在母后不知道的时候，你应当经历了极大的苦难。”

慈宁宫昏黄的烛光下，东方卿看着眼前的谢太后，有一种自己被看穿一切的感觉，但是他却没有提防不适。

这么多世界里，有不问世事的太后，也有一心想要害死他的太后，但不管哪一个世界，从来都没有一次像今天这样与他交谈。

直到现在，他才知道谢太后之前对他的关怀并不是假，她是真的在心疼面前的儿子。

若不是萧曦将谢太后看的如此重要，东方卿会和之前无数个世界中的自己一样，不闻不问，漠视她的离世。

东方卿擦去谢太后眼角的泪水，强颜欢笑：“母后，怀尧永远是你的儿子。”

过了一刻钟，宫女进来将药盒重新呈上来。

谢太后端详着手中的紫色药丸，无奈道：“曦儿也说要帮哀家找灵丹妙药，你什么时候也相信这个了？”

和谢太后说开之后，东方卿在她面前不免放松下来，打趣道：“这世上说不清的事情太多，母后不妨信一次？”

东方卿从慈宁宫离开的时候，谢太后已经吃了那颗紫色药丸睡下。

让东方卿没想到的是，谢太后面对他递过去来路不明的药丸时，居然没有丝毫怀疑。

漆黑夜色中，他扭头看向奉天楼的方向。

他知道萧曦在那，第一次知道萧曦去奉天楼的时候，他差点没克制住自己。

他那天冷静下来思考了许久。

他不觉得萧曦是兴趣上头，专门跑到奉天楼。

而后几次和萧曦的聊天中，他知晓了谢太后的身体状况。

他立刻联想到他自己当初从奉天楼拿回来的紫色药丸。

那个在各个世界线中，被萧曦送上来的丹药。

她是为了这个去的奉天楼。

东方卿手中攥着空的药盒。

萧萧，今天之后，你应该就不会再去了吧。

他无时无刻不想将萧曦划入自己的圈子，但理智又明确的向他下了指令，他不能让萧曦觉得有任何不适。

所以他努力回忆着各个世界中的那个温和平易近人的帝王形象，努力让萧曦习惯她的身边有他的存在，

他想打造一个只为她的完美世界。

趁着天还没亮，萧曦带着秋水两人悄摸摸的回了明月轩，她准备好好补个觉，然后中午起来再带着东方卿去慈宁宫找谢太后用晚膳。

不过萧曦并没有如愿睡个好觉。

第二日天蒙蒙亮，明月轩倒是来了个意想不到的客人。

“颖妃娘娘稍作休息，奴婢这就去请容华过来。”

兰若帮颖妃斟好茶，便准备下去，临走时还被颖妃催着快点将萧曦带来。

因为颖妃催促，兰若只简单的帮萧曦梳洗了一下，披了件外裳便让萧曦过去。

萧曦站在屏风旁边，头发松散在两旁，她偏头倚靠在屏风架上，生无可恋的看向颖妃。

两人对视，萧曦强颜欢笑，威胁之意不言而喻，“娘娘今日如果没有一个非来不可的理由，我怕是会做出不顾尊卑的僭越事。”

颖妃起身帮萧曦把外衣披好，还专门帮她拢了拢衣领，“也不怕着凉。”

萧曦打着哈欠，“我这能搜罗到的好东西都给你那漪澜宫送了一份，现在可没什么能给你双手奉上的了。”

颖妃蹙眉，“你昨天晚上没休息吗？现在这么困？”

萧曦点了点头，含糊道：“出去寻宝去了，结果一无所获。”

她半夜偷溜出宫的事，不能张扬。

颖妃坐回位置上，“你寻宝的地方是奉天楼？”

萧曦装作没听懂，“奉天楼听说是个祈福的好地方，可惜现在宫中人没法去。”

“少在本宫面前装了，就你那点小伎俩在宫里瞒得住谁？”

萧曦满脸疑惑，她虽说没专门设计，但每天晚上偷偷溜出去的那条路是在游戏里面设定好的，她白天也踩点过，基本上不会有人往那边去的。

虽说称不上天衣无缝，但像颖妃这种呆头呆脑的能看出来，倒是让萧曦震惊。

萧曦很快想明白，“我可以告诉娘娘，但娘娘也要告诉这是谁给你说的。”

颖妃偏头看向萧曦，“你在和本宫谈交易？”

萧曦反问，“我和娘娘交易的还少吗？”

“和奉天楼的道士私相授受……”颖妃深吸一口气，“萧曦，你是听了我前几日说的话飘了，觉得皇上宠你便胡作非为，还是心本就在那宫外其他人的身上。”

萧曦嘴角的笑顿住，开口想辩解，却又说不清楚，况且，颖妃说的也没错，她是知道东方卿即便知晓她的作为，也不会处罚，所以才会肆无忌惮的去奉天楼。

但是她又没法将这种玄乎奇迹的灵丹妙药一说解释清楚。

颖妃扭了扭挪了个舒服的位置重新坐好，大有一副“你今日说不清楚我就不走了”的架势，萧曦和颖妃对视，勉强道：“我这小厨房的厨子手艺极好，御膳房的人都要甘拜下风，娘娘还没尝过，不妨赏个脸？”

“想收买我？”颖妃竖起食指在萧曦面前摇了摇，表示拒绝。

一刻钟后，萧曦坐在八宝桌旁，眼神止不住的往旁边看大快朵颐的颖妃。

见她专注吃食，萧曦悄声问道：“娘娘，我方才说的一事换一事，考虑考虑？”

颖妃嚼着枣糕，待吃完才慢慢说道：“你是想知道是谁告诉我的吧？”

萧曦点点头。

颖妃没有正面回答，反而问道：“你觉得是谁？”

莫名的，萧曦想起刚进宫的时候，太监提到的那个人，她脱口而出，“齐常在。”

颖妃点头，“昨天半夜她突然来我宫内，拿了一支耳环跟我说，她晚间睡不着，便出去走了走，在西苑附近捡到了这个东西，本想着交还给失主，结果却碰上了你偷溜出宫，想到你和她没有交际，便让我帮他交还给你。”

“她表情不自在，我便多问了几句，这才知道你偷偷去了奉天楼。”

萧曦吃饭的手停住，沉思道：“齐常在这是想借你的手来处置我？”

颖妃皱眉，眼神间带了些嫌弃，“先前在宴会上的时候，我就觉得她看我不舒服，现在还想拿我当刀使。”

虽然知道颖妃是今日晨起才来的明月轩，但萧曦还是不确定的问：“你昨天晚上听了齐常在的话，没告诉皇帝也没直接来明月轩堵我？”

颖妃戳着萧曦的肩膀，“我还没那么傻。”

萧曦殷勤的帮颖妃夹菜，“那她人现在在哪呢？”

“我暂时留了她在漪澜宫喝茶。”颖妃装作不在意，但脸上的担心却掩饰不住，“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弄，那么大的事情自己也不好好隐瞒。”

“你也说这事不是小事，若是有人想查，怎么可能瞒的密不透风。”

颖妃一时被萧曦这随心所欲的态度气恼的直拍桌子，“后宫妃子同宫外人私相授受，这可是白绫鸩酒的死罪。”

萧曦被吓了一跳，连忙以手做扇给颖妃扇风。

她知道颖妃这是在为她着想，怕她因此不小心送了自己的小命。

萧曦连忙双手合十求饶，“娘娘还是带我去见一下那位齐常在吧？现在最要紧的不是应该让她把嘴巴闭上。”

颖妃瘪嘴，“剩下的你自己想办法，你要是被诛九族，我可不会帮你收尸。”

萧曦被颖妃弄得哭笑不得，心里一股暖意回荡，她牵起颖妃的手，“元茱，谢谢你。”

颖妃哼了一声，却没有抽出被萧曦拉住的手，“谁让你直呼本宫名字的。”

萧曦歪头看着颖妃，和她对视，“我就叫，元茱……元茱……元茱……”

早膳过后，颖妃带着萧曦回漪澜宫，到了关齐蝉衣的地方后就离开，留给萧曦只有一句，“你自己处理，剩下的事情我只当不知道。”

萧曦一副狗腿模样送走了颖妃，和萧曦无所谓的态度相比起来，一旁的秋水欲哭无泪。“主儿，你难道不怕安抚不好齐答应，这事连累到你吗？”

萧曦抚着秋水背帮她顺气，视线却看着离去的颖妃，好奇道：“你说颖妃娘娘她之前不是对我有意见吗，为什么要帮我？还有她怎么会看出来齐蝉衣这是想借刀杀人。”

秋水如实道：“奴婢不清楚，但奴婢觉得颖妃娘娘能代行皇后职责，必然是懂得一些事情的。”

萧曦若有所思，“是嘛？我倒是觉得不是这个原因。”

颖妃先前的糊涂就像是之前执意要求萧曦进宫去争宠的太后一样，游戏设定中她们会在某些时候维持某种性格设定，即便是相悖的也不会有人觉得奇怪。

而在脱离那些固定设定的剧情之后，才更像是她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