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课间。
姜明事先将两颗薄荷糖压在舌底，又喝了一口水。
连轴转了好几天，又有伤，才刚恢复。
太累了。
昨天晚上写题的时候她还不小心打了瞌睡
—还是等到笔从手里滑落，她才惊觉自己在打瞌睡。
不可以打瞌睡。
那本高中竞赛简介书，其实…
还放在她的抽屉里。
原本的确是不想贸然决定。
为了一条她从未想过选择的道路而花费大把时间与精力，何况结果可能不尽人意，有概率不是她想要的，更有概率会是一次打击。
她觉得不可取。
可人心是会变得，想法也会随着时间而改变，她也会变。
于是她犹豫了。
像是被困于蛛网之上的蝴蝶，眼见着伺机而动的蝴蝶，恐惧危险的逼近，无法坐以待毙，她只有疯狂热烈地振翅，无所谓双翼的磨损，只愿快些逃脱。
—可又有谁能预知未来，看见蝴蝶最终的结局，是新生？还是死囚？
所以，姜明想了想，还是先专注眼前的习题。
她不会付出折翼的代价，也没有蜘蛛捕猎，对她伺机而动。
—“姜明，有人找”
姜明习题思考到一半，听到了有人叫她名字。
下意识抬了下头，抽过神来，于是放下笔，盖好笔帽，出去看。
“你…是你找我？”
“难道还是你找我不成？”
韩汐月双臂搭在走廊栏杆，站姿轻佻，高傲摄人。
有学生聚在远处议论纷纷，视线往这边围观着。
姜明站着原地一动不动，面无表情，心里还是有些不适。
她依旧不太喜欢被许多人注视的感觉。
“你到底有什么事，…我要回教室了”
韩汐月讥讽一笑，她今天依旧打扮得漂亮，裙子很短，腿很长。
嘴唇上叠涂了好几层唇蜜，像一颗饱满的蜜桃，粉嘟嘟的很是诱人。
“你惹了事还能这么冷静，我还真是小看你了”
姜明皱眉道：“请问一下，你到底找我事？如果只是想来嘲讽我，没必要这么麻烦专程跑一趟，我不明白”
韩汐月静了下，没有说话，两根指尖朝旁边轻轻一挥，旁边有人领路。
韩汐月示意她跟着。
姜明心里是有些警惕的，但又想到，这是在学校，又都是女孩子，总不能把她怎么样了，所以便跟着一路走。
脑子里很是混乱。
一会儿思考着刚才没解完的习题，一会儿计算着课间剩余的时间，一会儿百思不得其解韩汐月这么郑重找她到底有什么事，一会儿又想着分秒必争能不能速战速决。
等到了地方，姜明后悔跟着她走了这么久的路。
其实走到校内图书馆的楼底她就懊悔，那时候看表，课余时间就已经只剩十分钟了。
她回去又得踩点，习题也没做完，虽然下节课是英语课，她从来不听。
但她每节课都会提前排好计划表，英语课也有其它任务。但来都来了，她只能认栽。
“现在可以说了吧？”
其实她真不懂到底是什么事情，重要到要专程跑到图书馆空无一人的高层楼。
韩汐月转过身朝向她，软酥的一张脸，哪怕是没有表情的冷着，也让人觉得有一种可爱稚气。
—先是闻到浓郁的香水，甜腻的果糖，风里面夹杂着令人眩晕的气息。
“—啪”
紧接着，是大脑刹那间的空白，和迅速攀岩的潮红…
…可是居然一点也不痛？
仅仅是神经攒动，在脸上翻滚了一圈，轻微感到有点麻。
但姜明依旧觉得这巴掌的威力不小，情绪比实际占上风，觉得屈辱，令她怒从心起。
“—啪”
她还回去了。
是更有力的一巴掌。
是被屈辱感蒙蔽了知觉，有些没轻没重。
韩汐月身形偏歪至一边。
“靠…”
差点没站稳。
“有意思吗？”
姜明冷冷地问着还没缓过劲的韩汐月，紧咬着嘴里的软肉，心里面还是憋屈。
无缘无故被人恶意相待，没来头的指责与轻慢，现在又被专程叫走问话，结果一上来就给了她一耳光。
怎么可能情绪稳定？
周围几个随行的大抵也是被那反击的响亮的一耳光给镇住。
—从来没有人敢对韩汐月动手。
—没有人。
“—嘶…你疯了！”
韩汐月半边脸红肿起来，形成色差。
姜明抬手看了看手心，沾了一层薄薄的腻子，韩汐月看着这个无意识的举动，有种被挑衅的屈辱感，脸色愈加难看。
—……
韩汐月咬着牙恨恨地瞪着姜明。
要不是因为她最近参加了一期国际杂志的艺术访谈，为了上镜好看紧急减脂。
否则才不会是这么轻飘飘的一巴掌。
姜明没兴趣和她多纠缠，一巴掌还了，她又不欠她。
转身要走，韩汐月急得要拦。
“喂！你不准走！”
继而推了一把离自己最近的一个跟班，“拦她啊！愣着干嘛！”
果然没什么力气，早知道自己打算跑来和姜明较量，她就应该吃早餐的。
大课间连早晨都没吃。
—几个女生围上去，挡住姜明的路，却又不敢妄动。
—她可是连韩汐月都敢打。
到底是献忠？还是装傻？
韩汐月到底对姜明是什么态度？
总之只说了拦着她，也没有说要帮忙打回去。
韩汐月气呼呼地趁着这个间隙横冲直撞。
整个人张牙舞爪地将圆脑袋顶住了姜明的后腰，两条白嫩的胳膊泼皮无赖似的环抱住姜明，抱得紧紧的不撒手。
“你…”
姜明觉得自己都要被气无语了，伸手去掰韩汐月围抱住她的胳膊，捏住她的手腕，内心下意识惊叹—
“她的手臂怎么那么细”
内心的这一会儿挣扎，握力松了不少。
韩汐月简直趁胜追击，脑袋像个钻头，左右摇摆乱晃，力道集中脑袋尖，顶着姜明的腰部。
姜明被捆绑得尴尬，这姿势她也不嫌羞耻？
“你能不能别弄得这么难看？…松手！”
“不行！你打我打那么疼！我现在就是要践踏你的尊严！你不是很高贵的吗，我就要让你难看！”
韩汐月力道加的更大，姜明觉得后腰那块要被钻出火星，已经开始发热了。
“……别这么幼稚…我也没觉得又多难看，好笑……只是你要再这样下去，以后就长不高只能当短腿的矮个儿了…说不定以后你就只配仰望我，你想这样吗”
韩汐月左右磨蹭旋转的头顿时呆愣住。
姜明只不过凭空捏造瞎编乱造罢了，没想到韩汐月真的就信了。
韩汐月猛地退出去。
姜明反倒因为背后一松力，没了支撑，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便往地面靠坐了上去。
尾骨不可避免地痛，姜明觉得是旧病要复发的痛。
好气。
“你到底要干什么！把我叫来，在那儿发神经!”
韩汐月不紧不慢整理发型，豆蔻色的指尖拨弄着刘海。
早上做的发型还没塌，她总算松了口气。
什么都能乱发型不能乱。
韩汐月鼻子哼气道：“这一切不都赖你！你说你，要行好人好事，行到我头上也就算了！你行之前就不能睁开眼睛看仔细了？别只因为她是弱者就站她！”
“我是不会拿你怎么样，我要我哥来你等着！他怎么做就不关我事了！”
姜明微微皱眉，还是没搞清楚韩汐月的意图，然而刚要继续问，韩汐月便带着一众跟班走了人。
临走前，还不忘气呼呼的瞪她一眼。
姜明感到莫名其妙。
被喊出来老远的地方，又被好一阵的折腾，然后这群人又自顾自地走了。
姜明感到无语，却也拿她们没办法，只得认栽。
所幸到了教室的时候才正好打的铃，打了个报告便回到自己座位上。
气儿还没喘匀，游漾再也忍不住和她小声搭了话。
“饶思琪回学校了”
姜明打开水杯喝口水的时候还以为是自己幻听。
“什么”
游漾稍微大了点声，急道：“是饶思琪，你还不明白吗？我给你的档案…”
游漾又压低嗓音。
“饶思琪就是回来报复的”
姜明拧紧盖子，心脏噗通地跳。
其实运动会期间，她和吴雪芹出校，忘记带的东西除了手机和要还给一柏学姐的手绢……
…她原本打算是趁着那次机会给饶思琪送转学相关的档案的。
放假还要等很久，下课又太晚她也不好打扰，奈何那天不只有她，还有吴雪芹也在，她实在不好解释。
原本和饶思琪协定好的，等她先把心态调整好，然后转学。
有韩汐月在，她就不会有一天好日子过的。
虽然她上学，也不太经常和饶思琪联系，无非放假去她那一趟。其实去了也尴尬，问一下日常生活，学习方面，亦或是，还有哪些缺补。
……
为什么不和她商量一下？
姜明整个心态崩了。
语气沉重道：“她回来干嘛？”
她回来时想接着被韩汐月虐吗？
那样的日子很好过是吗？
所以她一开始就不该像个笑话一样多管闲事对吗？
游漾眼见着姜明有些不太对劲，深吸了口气。
尽量安慰道：“她都请了那么长时间的假，又不是休学，也该回学校上课了…”
“我上次给你的东西，意思很明了的，虽然我也只是猜测，或许关于饶思琪的事情不…”
“行了”
姜明不想再听关于“饶思琪”这个人的一切了。
“她们的事情她们自己解决，跟我没有任何关系”
她有种被愤怒冲昏了头的悲愤。
有些人，只能说是哀其不幸怒其不争，她妄图将其拯救，反倒自己还被拉了下去，她觉得自己应该松手，不想让自己变成一个彻头彻尾的笑话。
于是勉力平复心情，注意力拉回，逼迫自己快速进入学习状态。
“……”
英语课渐入佳境。
游漾盯着自己的桌面，不再说话。
要是她说，其实是谁都没有错呢？
游漾张了张嘴，最后还是什么也说不出口。
—韩汐月，韩家的掌上明珠，圈子里出了名的娇小姐，父辈从商，母辈从艺。
名和利，往往迷惑人的眼。
不是有了名和利便成了那个人，而是必须得是那个人才能拥有这一切。
很多人不懂得这点，于是盲目地将嫉妒发酵。
然而也有些人深谙其中的道理，于是巧妙地将其中所隐藏的联系加以利用。
那是久远的大人世界里的残酷与尔虞，或许，作为还未成长的孩子，全然无知，并非无益。
—
姜明控制不住地胡乱猜想。
笔握在手里，却又不知从何下笔。
她最终还是摸出手机。
因为只要饶思琪的手机号码，姜明便直接发了短信过去。
—“我晚点下课把转学相关资料给你带过去，你再看有没有缺的”
坐立难安地等着。
放空得发呆，叹了气，深呼吸，准备一切等下课再讲，她要先写题。
刚打算关掉手机，对面发了信息回复。
—
“我回学校了。”
“抱歉，没和你提前说”
“以后的事情我会自己考虑，谢谢”
“你为我花的钱我会还，但是可以先给我一段时间吗”
“实在抱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