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已经给这个圈填充了足够多的内容,让他可以成为一个圈。”
喻闻正色道,
“接下来,就是把它正式画成一个圈,
也就是首尾呼应。”
“简单来讲,一个合格的中间段落应该是,首句论点,过渡引入例子,例子论证,过渡引入论点,回扣论点。”
“就像一个圆圈一样,是层层回扣的,具有对称性的美感。”
“过渡句应该怎么写?”安AA问。
“过渡句就是你要告诉阅卷人,上一句话和你要写的下一句话之间有什么含义,为什么要这么拼接。”
喻闻举例。
“好比宋炙刚刚举的那些例子。
论点是‘我的朋友很好’,而论据是那三个例子。
那么我们的首句过渡可以阐述他的朋友有多么好,末句过渡可以阐述朋友的好使他非常感谢好友。”
“这样连起来就是一段:
我的朋友很好。他们真心待我。他们做了哪几件事对我好。我非常感谢他们,使我受益终身。”
“这也……”ABC三人目瞪口呆,
“……太简单了吧。”
“我知道是很小儿科啦!”喻闻气急败坏,“但是真的很有效啊!”
“尤其是应付那种莫名其妙的考题,现在就是叫你立即写一篇《断舍离》你也写的来啦!”
看着众人莫测的神情,喻闻又清咳两声。
“而且其中还有个小细节。
不知道你们有没有注意过,你们画圈的时候,运笔的速度是在加快的。”
“所以我们在作文中画圈的时候也一样,要注意气势和立意,是逐渐上升的。
这也是为什么在刚刚的例题中,我把感谢朋友放在了末尾的过渡句。
因为感谢朋友这句话,很明显无论在气势上还是立意上,都比先前的例子要拔高很多,所以要放到末尾讲。”
“我明白了,”宋炙点了点头,
“毛笔书法里也是这样。一个规整的字,不管是字体还是笔画,都要满足左低右高的要求。”
“也就是结笔要比起笔高。”
喻闻竖起大拇指,笑眯眯地瞧他,“就是这样!”
“哇哦——”
狐朋狗友们齐齐鼓掌看热闹。
“好了,既然你们都说学会了,那就赶紧来仿写一下让我看看怎么样。”
喻闻无视这种高涨的气氛,伸手指向ABC三人组,
“谁先来?”
安AA整了整衣领:
“喻闻先生非常有趣。他教会了我们很多东西,他给我们讲述了申论大作文圈圈套圈圈的写作方法,其中涵盖了……又提及了细节……”
他洋洋洒洒陈述一大段,一个例子没举完。
喻闻忍不住伸手制止:“停一下。”
“我这里要你至少举出三个例子,并不代表你要为了这三个例子讲三条长篇大论。”
“实际上,你需要在讲好例子的前提下,尽量将例子浓缩。”
“如果是排比的短句就更好了。”
这样简单易懂,气势磅礴。
“这么难啊。”
安AA挠了挠头,嘿嘿一笑,“其实我没有想好剩下例子怎么说,所以一直在说这个。”
“正常,很多人在考场上一心急,就爱用一个例子狠狠凑字数,但其实是得不偿失。”
喻闻拍拍手,“下一个!”
“我很喜欢喻先生。”薄BB举起酒杯向他致敬。
喜提宋炙一个白眼。
“喻先生幽默风趣有才,酒量也很好,对待我们也很耐心。”
“过渡句需要再打磨一下。”
喻闻举起满溢的酒杯,露出雪白的牙齿,酷似《了不起的盖茨比》里的莱昂纳多,
“你的马屁,我收下了。”
宋炙面无表情地夺下酒杯,换成一杯茶水塞回他手里。
“接下来是我了吗?”陈CC思索片刻,缓缓道,
“宋大少和喻先生非常般配?”
“噗——”
喻闻喝下的茶险些喷出来。
“我一介申论监考官,为什么会和学生非常般配。”
他重重放下茶杯,神情肃穆,
“师生恋这种论点,有不良风气的嫌疑,是要被扣分的!”
“那你的意思是,你和宋炙没有所谓的恋爱关系?”陈CC微微一笑。
“当然没有!绝对没有!”
喻闻义愤填膺,
“这都是谁传出来的谣言,我和宋同学清清白白唔唔唔唔唔……”
他还想再澄清一下,却被宋炙捂住了嘴巴,环住胸口抱了起来。
“走了,接我们的人来了。”
咣当一声,摇摇欲坠的门锁终于不堪重负,整个门把手脱离了门框,在木地板上重重砸出一个坑。
门口外,老管家蹲在地上手持电钻,刚完成一项拆门大业,身后躬腰查看的会所店长心疼地捂着胸口。
他们之后,几乎全店的侍者都蜂拥而至。
他们穿着燕尾服,拿着螺丝刀扳手等一系列五金用品,神情惶然。
老管家诧异地从锁芯里掏出了一枚回形针,满屋的人都聚过来围观,形成一片黑白相间的海洋。
“少爷,原谅我们来迟了,开门花了一些功夫。医生马上就来。”
老管家微微欠身。
几十年的从业经验让他保持了良好的职业素养。
不会笑,绝对不会笑。
混乱的人群自动分开了,为来人让出一条道路。
医生身披白大褂,手提医药箱,神色匆匆,大步冲向前来。
“怎么是你。”宋炙皱眉。
“闭嘴。”
顾景禾言简意赅地回复他。
又戴上听诊器,和颜悦色地对着喻闻说道:“身体有哪里不舒服吗?”
“没有啊?你来干什么?”
喻闻一脸茫然。
“听说你身体不舒服,脸色很白。”
顾景禾耐心道,“我来看看你身体情况。”
“其他情况都挺好的,也不像是喝多了。”
他查体一遍,皱起眉头,仔细端详喻闻的脸颊:“介意我检查一下你的脸吗?”
“不介意。”
喻闻不假思索。
“我介意。”
喻闻仰头,宋炙把他搂得更紧了一点,一身怨念化为实体,根根刺向顾景禾。
顾景禾好似没听见地伸出拇指,快速擦了一下喻闻的脸侧,看了眼指腹。
一片雪白。
“前两天他出院的时候,各项指标都很正常。现在他面色苍白,是过于劳累导致的。”
顾景禾盯着宋炙冷声道,
“究竟为什么一个人能在短短几天里虚弱下去,我也非常好奇。”
“你是想说我把他累到了吗?没把他照顾好?”
宋炙咄咄逼人。
“我怎么敢这么说呢?”
顾景禾收起医疗器械,周身散发冰一样的气息。
“我不过一介游医,没有资格置喙顾少的家庭。”
他望向喻闻,寒冷的气息迅速收敛,又重新变回了那只温顺的鹤。
喻闻懵懵地伸手,和他握了握手:“下次再见。”
“下次再也不见。”
宋炙哼了一声,抱着喻闻一阵风似的阔步走开。
顾景禾站在原地,给老管家递了药方,又叮嘱过服用事宜后,才抬起头。
围着宋炙的人群众星拱月,把喻闻遮得严严实实。
他又一次消失在顾景禾的视线中。
“我真的瞎了。”
望着宋喻两人远去的背影,安AA老父亲般长叹一口气。
“老宋竟然是我们之中最先栽了的那个,要被他们闪瞎眼了。”
“当时我看他和那个谁长得那么像,老宋又从来不跟我们炫耀,还以为只是玩玩而已……”
“哪知道,这是金屋藏娇啊!”
“不一定。”陈CC遥望着顾景禾形单影只的背影。
陈AA和薄BB茫然地顺着他的视线望去。
“顾景禾?就他?他不是被人搞了吗?马上就要走了。”
安AA抖着腿,“不过顾家就算不被搞,也迟早要倒霉。”
“积攒的杀业太重,到这一代,家里的独苗苗甚至拒绝继承家族产业,这姓顾的也真是有骨气呐。”
“不止是如此。”
陈CC收回视线,低声耳语道,
“我听说,温听竹……没死。”
“他回来了。”
-
静谧的车厢上,喻闻迷迷瞪瞪地睁眼。
吃过解酒药后,总算感觉自己稍微清醒了一点。
扭过头,对上了宋炙炯炯发光的视线。
他一错不错地盯着喻闻苍白的面容,好似看护宝贝的恶龙。
“喻闻,你,”他舔了舔嘴唇,有些焦躁不安。
“你看见他,心里是怎么想的。”
“什么怎么想的?”
喻闻按住太阳穴,感觉那里一抽一抽地痛,“我没什么想法。”
“那你为什么……”
宋炙深吸一口气,神色古怪,
“为什么要跟他们否认我们俩的关系。”
“什么时候?”喻闻茫然道。
“没事,就……你喝醉了……”宋炙把视线转向窗外,“没事。”
嘴上说没事,他交叉的十指快要拧成麻花了。
喻闻:“……哦。”
“哦是什么意思?”
宋炙忽然又转回头,那种熟悉的强词夺理的霸总感又回来了,
“你现在难道不应该说一点什么来宣誓你的忠心?”
这家伙,是不是平时马屁被拍多了。
不过想到宋炙这人,出个门都有一个足球场的人恨不得给他当司机。
喻闻懂了。
“我向每个月50万发誓,我不会离开你的。”
他右手握拳,敬礼起誓。
虽然左手背在身后,食指与中指交叉。
“钱钱钱,就知道钱。”
宋炙不满地转回头去,但心情明显好了很多。
“还有我弟。”喻闻贴心地补充。
“在查了。”
“对了。”
喻闻沉默片刻,忽然拽了拽宋炙的袖子。
“我刚刚讲的申论课你觉得怎么样?”
“还行吧,太简单了。”宋炙一脸不屑。
“少爷是西斯廷斯大学全优毕业研究生。”管家在前座补充道。
“简单啊……”
喻闻摸了摸下巴,得意地坏笑道,
“他们三个都讲过例子了,你还没有呢,现在快讲一个,让我看看你学得怎么样。”
“啧。”
顾景禾不咸不淡地瞟了一眼喻闻,开口道,
“你这人……变化挺大的。”
喻闻心脏仿佛漏跳了一拍。
他抬眸,对上宋炙狡黠的笑颜。
“大到就好像是完全变了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