泽沐然觉得身体好像轻松了些，也是稍微动动尾巴，不耐烦的拍了拍：

“他不是我道侣，荒古世家你们不懂。就只说镜白家，那些老怪物每个都活了上万年，一直以来的一代代家主长老全都是同一批人。”

苏宁宁一脸不信：

“怎么？镜白家那些也是妖？妖活上万年也很稀奇了，更何况人，我看你是忽悠我们玩。”

泽沐然叹了一声，递碗过去，江满吟倒了一碗冰镇，泽沐然喝了一大口，只感觉很是舒爽：

“你们不是好奇我为什么需要凌霜做肉身吗？”

突然，空气里一片寂静，所有人脸色都沉了下来，墨轩逍遥与凌霜同时停了手，看着泽沐然。

泽沐然抖了抖羽，翻过身起来坐在地上的凉席上，端着那碗冷汤，饮尽：

“因为要把灵魂放在容器里，需要契合度。”

说到这，泽沐然对凌霜伸手，做了个抓取的动作：

“不是谁的肉身都行，我和他的契合度，无限接近。这意味着如果把我的意识放进他的体内，不会出现任何排斥反应。”

说到这，泽沐然又看向墨轩逍遥那难看至极的表情，笑了一下：

“别紧张，换身的条件很苛刻，我其实已经错过最好的时机，他的契合度早就与我的已经不在匹配了。”

众人似乎并不相信，泽沐然其实也是在说谎。不管怎么说，那具身躯，是他曾经的自己所拥有的，契合度这种事放在他自己身上就是扯淡。

泽沐然继续道：

“换身基本上要符合三个条件，容器的强壮程度，容器的喜好习惯，容器的心法。当然，还有容器的意识要贴近，并且容易混淆又或者粉碎才行。”

“镜白家就是这样做的，他们每隔一段时间，当身体无法在支撑下去，就会换身为新的身体，改掉过去的名字，以新身的名字继续活下去。”

“这些容器虽然都活着，但自我意识却完全按照对应的长老打造。所以高度的重合，有时会让他们的换身中无法意识到到底是被添加了记忆，又或是被夺走了身体。”

听到这里，凌霜也是握拳，他好像懂了。泽沐然教他的那些理念，心法，都是为了那些，反倒是鴟於附离，兴许是忘记夺舍肉身的事，所以允许他任性，也对他不怎么感兴趣。

江满吟蹙眉：

“凌霜呢？你一开始培养他，也是为了提高肉身与精神的契合吗？”

泽沐然看着碗中沉底的果肉，冷静的寻找借口，半真半假的：

“是，不过，我应该在六年前他还未进入墨轩家之前就完成换身。这六年，他的契合度一直在降个不停，所以我很好奇，为什么他不像我，就留下了。”

苏宁宁神情严肃：

“那你找到原因了？”

泽沐然插了一块果肉：

“嗯，我知道，因为他依赖我，而我不信任任何人，所以，让他契合度开始变低的人是我。”

泽沐然端着碗有些费力的起身，即便他面上的神情看着很轻松，他看向凌霜不知道在笑些什么：

“我很开心。”

但很快泽沐然又冷了脸，眸光犀利的盯着凌霜的眼睛，声音也带着怒意：

“但我更生气。”

黑色的鼻血从泽沐然的鼻腔流出，血水一直滴落而下，泽沐然似乎并未察觉到任何异样，但事实上，他此刻的气息不仅叫人感到不适，裂痕也再次浮现扩张。

墨轩逍遥预感不妙，挡在凌霜面前，凌霜摇摇头，而是又倒了一碗冷汤，走上前，单膝跪地，笔直的半跪在那，端给泽沐然。

泽沐然低头，他很快也发现了异样，立刻捂住口鼻，神情略显慌乱，但黑色的血，也已经开始从裂隙外溢。

凌霜见状将碗放在砖塌上，只是注视着泽沐然：

“你早就尝不出味道了是不是。”

泽沐然不语，只是掩面，努力压制，愈合着裂隙。

苏宁宁咽了口唾沫，这种情况谁都看得出来，泽沐然是真的很不妙了，他显然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情况：

“没有肉身会怎样？你还能活多久？”

此言一出，墨轩逍遥与江满吟也跟着紧张起来，一副欲言又止，既担忧，又害怕，甚至还带着怜悯。

泽沐然有些不难烦的的擦了擦那些黑血：

“你们怎么都这副表情？这只是小问题，这具身体只是没有以前的好，总是与我作对。”

凌霜站起身，伸手按着泽沐然的肩，冷冷问：

“那你要丢掉吗？来用我的。”

墨轩逍遥瞳孔巨震。

然而比起墨轩逍遥，泽沐然的反应更叫人震惊，他一巴掌抽的凌霜歪过脸去，很是激动：

“混账东西！你是在嘲讽我吗？我都说了，我用不了。”

凌霜的神色很冷，他的半侧脸颊火辣辣的疼，但是他就是懂。

凌霜毫不退让的扭头，重新看向泽沐然：

“你撒谎。”

泽沐然冷笑，他发现他越是动气，身体越是不听使唤，但他不知为何真的快要气疯了：

“撒谎？你懂什么？”

泽沐然挣扎着，揪住凌霜的衣领，恶狠狠的，拽的人不得不俯下身去：

“你要是在对我说这种话，我真的会杀了你！”

凌霜却似乎看透了一切，他闭目，轻叹，又看向愈发变得狼狈的泽沐然：

“为什么？”

泽沐然已经没力气在揪着他了，几乎是瞬息，就垮了下去，但还是逞强的拽着人的衣领：

“为什么？我得不到的东西，你说不要就不要！眼下的一切还不够好吗？你有什么资格想放下就放下！”

啊……墨轩逍遥突然懂了，不是凌霜不再适合做容器，而是泽沐然不想拿走。

就像他无法理解凌霜为什么愿意主动说出那种话一样，凌霜要将肉身送给泽沐然，即便他会因此而死。

同样的，他也无法理解泽沐然，为什么要说谎。他明明有办法拿走，但是他即便变成这副模样，也不愿去动凌霜。

契合度不够这种事是骗人的，凌霜显然很明白泽沐然在想什么。而泽沐然，他也非常懂凌霜。

如果，这世上只能有一个人活下去，他们都有着各自的理由，希望那个人是对方。

墨轩逍遥叹息，凌霜已经在搀着泽沐然看他了，似乎他早就知道这件事会变成这样一般，在祈求他的帮助。

“有办法吗？”

凌霜询问，墨轩逍遥叹了一声，他原来一直都在不停的误会，他到底，不了解这个人。

泽沐然试图推开人，吵着他不需要，他好好的，一点事都没有，他自己的身体他自己清楚。

苏宁宁也一脸复杂之色，江满吟也跟着蹙眉起身：

“真是叫人看不下去，你知道你现在什么样吗？这叫没事，你对没事的定义是不是只要没有死就叫没事。”

泽沐然冷笑，但显然，已经意识不清了：

“反正不会死，放着不管就会好的。我讨厌你们，我讨厌人，走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