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华升那边停顿了很久。

虞姝脚步也随之停下：于华升不表态的话，自己根本没有意义去找朱竹潭。

她必须等于华升回答。

可于华升那边，现在死一般的寂静，若不是偶尔能听见他虚弱的呼吸，虞姝都快要以为，于华升因为自己刚刚那通话，已经被气死。

看来，他现在还不能完全接受这个消息。

也是，让一个一心存活的人，突然要坦然献出生命，这谁也接受不了。

想到这里，虞姝脚下拐了个弯，往自己的飞船而去。

她已经走到飞船附近，耳朵里面，才再度响起于华升的声音。

“你刚刚的话，是什么意思。”

虞姝笑着朝左右两边的人打招呼，并没有立即回答于华升的话。

而是等回到飞船以后，打开屏蔽器，顺便将小星抱在自己怀里，慢悠悠抚摸小星的毛。

这才回答于华升，“你知不知道，在古地球有一个国家，它们故事里面，曾经记载了一种叫凤凰的不死鸟？”

“……这并不是星际课程一定要学习的内容。”于华升说。

面对自己未曾涉及的领域，他看起来，有点不自然。

看来，他对自己的能力，是相当自信的。

虞姝淡定地在心里想，嘴上还不忘对着于华升解释，“是，我也是偶尔看见的。”

更准确一点说，是星薛的知识。

也不知道星薛这个传奇女人，究竟是怎么做到，自身体力这么强悍的同时，又能够学习那么多偏难怪的知识。

更为可贵的是，她掌握了那么多的知识，从来不卖弄。

不像是虞姝，几乎带着几分故意炫耀的成分，向着另一个领域的高精尖人才，展示自己知识储备。

“凤凰生长到一定岁月之后，就会老去。器官衰老，就代表着死亡，在这种情况下，它们会选择通过涅槃，让自己经受火焰洗礼，重新锻造□□，让自己活过来。”

虞姝说：“这也叫做凤凰涅槃。”

于华升的声音，听起来更加虚弱了一点，“你究竟想要说什么，直接说吧？”他虽然让虞姝直接说话，不要卖关子，可是在说完这句话以后，又开始不自觉猜测：“你是想说，你让我献出生命，是有办法帮助我重生？”

“是。”虞姝说。

“你能怎么做？”于华升语气里的质疑，是如此浓厚。

以至于虞姝都不需要仔细思考，就知道她并不看好自己的计划。

“我能抹杀掉你，又让你以全新的身份出现。”虞姝说。

“怎么抹杀？又怎么出现？”于华升实在是好奇，“每登记一个星际居民，需要多个联邦部门联合，一条龙注册登记。而现有的存活数量，又严格受到管控，一旦其主体出现意外，信息部的人会立即收到消息——你如果是想要杀掉其他人来让我顶替，我可以负责人地告诉你，这是绝对行不通的。”

“我没打算这么做。”虞姝说。

“那你打算怎么做？”于华升的声音激动了许多，“这可是我的性命！！你手里握着的，是我的命！！你如果有计划的话，为什么不能直接说清楚，而是要在我面前卖弄？！！”于华升越说越激动，到最后，几乎是靠吼，“卖什么关子，你要怎么做，你直说啊！！！！”

虞姝能理解于华升的情绪激动。

所以此刻，她并没有生气，而是异常冷静。

“你忘了，我在很久之前，星网每日遭受上万次攻击？”

“这两件事有什么关系……等等！！”于华升不理解的口吻，骤然变化，“你的意思是，你能够控制星网上的信息？”

“可以。”

虞姝抚摸着小星，垂眼的时候，正好对上小星的湛蓝色眼眸。

一瞬间，眼底闪过歉疚。

虽然这是在很久之前，就已经决定好的计划。

可是……小星也太辛苦了一点。

虞姝想着，不由自主地去挠小星下巴，希望能让这个电子生命能够舒适一点。

而另一端，于华升也反应过来。

“你要造假我的信息？”

“嗯。”

“可是……这怎么可能……这是不可能做到的事情，你只是抵御了其他势力对于你星网账号的攻击而已，这不代表着你可以攻击星网。据我所知，信息部、技术部和研发部的那群老东西，没事就往星网上砸资源，无论是你身边发生的大事小事、还是个人隐私信息……甚至，据说星网已经衍生出独立思考的智能生命体，能够自动识别攻击，并且进行溯源。”

于华升的声音变得冷静。

他否认了这个不可思议的提议……只是虞姝听见，他那边传来的引擎发动声、破空声。

他出发了。

虽然知道这一切很难，几乎是不可能实现。

但是，他依旧想要尝试。

或许，他真的是太寂寞了。

太想要回到人类社会里面。

所以明知这一切成功率几乎为零，他甚至还没有说服自己，就已经决定出发。

虞姝想到这里，缓缓勾起嘴角。

“不试试，怎么知道呢？”

于华升的声音，依旧充满后怕：“你可千万谨慎一点。”他说：“我就只有这一条命，虽然看起来打一拳就能死，可是这么多年来，一直都没有死。”

他小心道：“你要尽可能地留下我的命。”

“我还有很多用处。”

他在极度不安中，追求自己的理想。

却又因为现实可怕，不得不寻求一点点安慰。

“好。”虞姝说。

“那我现在，先过来？”于华升终于下定决心，问虞姝。

“好。”虞姝道，片刻后，又重新吩咐，“赤蜂有传回新的消息吗？”

“没有。”于华升说。

“还在那个什么保密房间里面？”虞姝问。

“对。”于华升道：“估计是有什么大事情，进去这么久，都没有出来。”

虞姝扯起嘴角笑。

能不是大事情吗？

就差一点，就能揪住自己尾巴了。

不过，她不会给言兆机会的。

她还有很多事情没有去做，她必须活着。

虞姝轻声对于华升道；“待会儿，你直接去这个保密级实验室。”

“不是？？？”

于华升的声音，再度难以紧绷：“那不是去送死吗？”

“你这一次来，就是为了送死的。”

虞姝冷淡道：“给飞船装填足够多的炸弹。”

“我知道了。”

于华升懂了虞姝的意思——她需要于华升进行一场轰炸。

她要毁掉什么东西。

于华升半晌后，笑声传过来：“所以他们还真没冤枉错人，你真的能搞轰炸爆破的事情。”

虞姝冷静反问：“我不炸无辜的人。”

“我就挺无辜的。”于华升默默道。

他没有再争取自己的生命，而是反问虞姝：“可是太空站有防御系统，我不觉得我能够进入这片空间。哪怕我侥幸躲过了防御系统，可是那个叫言兆的人，一看就不是好招惹的，我这一摇就要散架的模样，我并不觉得，我能够绕过他，完成目的。”

“我会帮你。”虞姝说。

“你要做什么？”于华升说。

“不用担心。”虞姝抱着小星，缓缓朝着门外走，“你只需要告诉我，你还有多久抵达。”

“一个小时。”于华升说。

“好。”

她抱着小星，缓缓走出飞船。

在说下这句话后，便将耳边耳坠摘下。

确保通讯断掉之后，才低头看小星，语气满是歉疚。

“对不起，又要辛苦你了。”

小星抬起头，用自己脑袋去蹭虞姝。

它猫猫嘴巴一张，口吐人言，“我会帮你。”

“谢谢你。”虞姝笑起来。

小星总是这样，不问虞姝究竟要做什么，总是默默付出，尽可能地帮助虞姝多一点。

于华升他们，虞姝还需要想方设法，获取对方的信任。

可是在面对小星的时候，虞姝只需要轻声说一句。

它就会无条件地帮助自己。

……真好啊。

她将小星抱在怀里，关掉身信号屏蔽器，又回到太空舱。

没忘了把耳坠挂上。

脚步不紧不慢，目标明确，直直奔向那一头朱竹潭色头发的女人。

“你刚刚怎么没过来？”

虞姝还没有靠近，背对着她的女人，就先一步开口，询问虞姝。

在之前，朱竹潭就已经发现了自己。

虞姝抱着猫，走到朱竹潭身边。

也不嫌弃，直接坐在陨坑周边堆叠起来的土层上。

“想起有点事。”

朱竹潭扭头，看向坐在自己身边的女人，视线，最后落在她怀里的猫身上。

远处的眼球似的监控，也对准了两人。

“你的猫？”朱竹潭问。

“不算。”虞姝说，“你要抱一下吗？它很亲人。”

“……算了，我不喜欢这些猫猫狗狗的。”

朱竹潭垂眼，拒绝了虞姝的提议。

她在撒谎。

毕竟在之前，虞姝问阿雾事情的时候，朱竹潭亲口承认，她和阿雾规划的未来里面，一个养猫一个养狗……如果真的不喜欢的话，又怎么留下这样的执念呢？

虞姝垂眼，没有强求。

毕竟她还有一个小时的时间。

她只是抱紧了小星，望着远处星光，试图从浩瀚宇宙中，找到逐渐靠近自己的船影。

那将带来生的希望。

她双眼无神，冷静道：“你知不知道梁书？”

“怎么不知道？”朱竹潭看虞姝一眼，似乎不明白她为什么这么问，“虽然梁局长的死，暂时还没有定论，不过……我相信，你应该不会被波及。”

虞姝笑起来。

她没有追问朱竹潭为什么这么说，只是幽幽说了一句。

“你知不知道，梁书有个妹妹。”

“妹妹？”朱竹潭的声音变得惊诧，“没有听说过这种事情。”

“可能时间离得太远了。”

虞姝偏头，后脑勺背对着远处的监控。

她轻声说。

“她的妹妹叫梁舒，舒服的舒。”

“很久以前，她和我关系很好。”

“只是后来，我找不到她了。”

梁舒和星薛，走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