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一瞬间，虞姝还以为是自己看错了。

武周怎么可能会有吸盘？

她是人类，又不是什么……变种？

虞姝来不及看清楚，只见得武周犹如离弦之箭，朝着虞姝刺过来。

速度之快，几乎让周边场景化作线条，目光之至，只剩武周凌厉的攻势。

虞姝之前，曾经见过武周出手。

并且是在不久前——当时，她和武周背靠背，面对突如其来的袭击，成功杀死不少潜藏在暗处的人。

虞姝清楚地记得。

哪怕武周身子矫健，但也在能理解的范围内，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几乎超越了人类极限速度，只是呼吸的功夫，在没有任何辅助工具的帮助下，突刺到虞姝眼前！

虞姝只顾得上歪头。

感受到凛冽风声从自己耳边吹过，随即她立即弯腰，躲过上方横扫而来的手臂。

同时抬腿，毫不留情地朝着武周小腹踢过去。

令人震惊的一幕，就在这个时候出现：武周的腰肢诡异地扭曲、旋转，好似橡皮糖一般，轻而易举地躲过虞姝踢过来的攻击，并且快速反弹，重重击打在虞姝脚背上！

“咔嚓”

虞姝几乎听见自己脚骨破裂的声音。

她看着这一幕，都顾不上思考和疑惑，就地翻滚，试图拉开距离。

武周却紧随而上，紧紧缠着虞姝。

眼睛通红，杀意澎湃。

虞姝且战且退，看着眼前这一幕：武周四肢匍匐在地，她并没有依靠双腿移动，而是手脚并用……像是个四足生物那样，张扬往前。

这不是武周。

至少，不是有理智的武周。

毕竟武周怎么样，也不会莫名其妙地对着李子出手。

也不会毫不顾忌地伤害自己。

更不会像是个未知生物，凶悍又可怕。

虞姝脑里的弦已经紧绷，她目光骤然变化，好似冰刃，重新审视眼前的人。

不是武周，是对手。

是想要杀了自己的存在。

虞姝不会让她如意。

她半跪在地上，以操作台为掩护，从腰间拔出枪，耳边传来匍匐声，一点一点，渐渐变大。

虞姝听见了空气中凌乱的呼吸声。

听见了战机上机器运作的声音。

听见了自己的心跳声。

唯独没有听见自己的呼吸。

她安静地等着，等着距离越来越近、越来越近，等到对方的呼吸几乎已经在自己耳边。

从对方嘴里呼出来的风，几乎吹到自己裸、露在外的肌肤上。

虞姝毫不犹豫转头，抬起手里的枪，对准眼前人的脑——

虞姝本该直接扣动扳机。

但是她看见武周那一头火红色头发之时，她动作微顿，侧身躲避对方挥过来的爪子，胳膊下沉，枪口对准武周的后腰，而后，只听得几道破空声响起，子弹出膛。

“噗嗤”

子弹击中了目标。

虞姝看见，在武周后腰的位置，爆出三朵血花。

一开始只是一点点红，随后逐渐蔓延，绽放，几乎染红武周的半个身子。

和她一头的红发相辉映。

可武周似乎感受不到痛苦，她进攻的动作没有一点犹豫，甚至更快了几分。

虞姝见状，抬起手里枪，直接瞄准武周，分别忘武周手腕、脚腕、手肘、膝盖处又各自打了几枪。

同时利用空闲着的左手，将激光枪拿出来，毫不犹豫就往武周腿上打。

激光从枪口迸发，好似一条鞭子，源头是虞姝、却没有终点。

它像是一把刀，轻易切开武周的胳膊，甚至因为她不停往前移动，激光随着它动作变化，缓缓上移——虞姝看见，武周的身体像是豆腐一样被切割开，左腿已经可怜地垂落在地，偏偏身体的主人依旧在往前，不曾停下。

武周现在，变成了失去理智的野兽。

必须控制住她！

虞姝不敢继续使用激光枪，她只能被迫收起。

只是瞬间额度功夫，肠子几乎已经流到地面上的人，四肢猛得扭曲变化，它们挥舞着、蔓延着、颤抖着，朝着虞姝扩进。

四肢闪烁着金属色泽，虞姝看见他们扭曲而诡异。

在蓝光的映照下，虽然虞姝想要逃避，但是她的视线不可控制地，落到了离她最近的医药柜上。

每一艘飞船里面，都会有简易的医药包。

而医药包里，最不可或缺的东西，就是酒精。

如果虞姝的记忆没有被人篡改过，那么……有些东西，是很害怕酒精的。

虞姝犹豫而悲伤地望着朝自己奔来，几乎不人不鬼的武周，最后还是咬牙，朝着放医药箱的柜子靠近。

不过是一瞬的功夫，武周的手已经缠上来。

她死死地扼住虞姝手腕，制止虞姝的动作。

虞姝见状，索性放弃争夺右手，而是借着自己被固定住的这股力，一脚踩在武周身上，身体几乎翻了180°，倒贴在墙上，随后伸出左手，打算打开柜子。

可惜，虞姝的手还未抵达柜子，武周的另一条手，便已经捉上来。

两人接触的地方，黏黏糊糊的，都是武周淌出来的血迹。

虞姝现在倒挂在墙上，双手都已经被控制，她以反转视角，看见武周的血不住往下淌，将她火红色的头发染得湿漉漉、黏糊糊。

红，红得刺眼。

偏偏在这刺眼的红里面，有一抹金色，被虞姝所察觉。

是的，金色。

不是红。

那金色极细，像是一根线，隐藏在武周下颌处。

颜色暗淡、长短不足一厘米。

如果不是虞姝现在角度正好，加之柜子上自带着的强光反射，虞姝只怕是无法发现这一点点的金色。

这是什么？

虞姝不知道。

但是虞姝知道，如果是什么好东西的话，不会莫名其妙出现在这么隐蔽的位置。

她想到这里，索性扭腰，保持着上半身被固定的模样，双腿腾空，结结实实踩在武周脑袋上，踢得她脑袋“邦邦”作响。

而后又借着踢武周脑袋的力道，重重踹在玻璃柜上，踹破军用级防弹玻璃。

因为视线受限，虞姝只能看见刺眼的红。

自己究竟踹到了什么位置，她并不知道。

只能尽可能的，将这里破坏地更加彻底。

双腿搅乱能够抵达的每一处，玻璃声噼里啪啦，附带着其他不知名用品破碎的声音，器械相撞，连同虞姝双腿撞在柜子上的闷响，奏响死亡交响曲。

“哗啦啦——”

虞姝感觉到自己踢过了许多的东西。

也感觉到自己腰肢处的骨头，已经是不堪重负。

身体几乎被扭转到270°，虞姝双腿却坚定决绝地，敲碎下一层玻璃，继续最大限度地折叠身体，几乎快要达到360°：下半身和上半身，只隔了一层玻璃，便完全重叠！

堪称恐怖的强度，虞姝却感受不到痛苦。

她只能感受到刺激：她的肾上腺素在飙升，她已经无法感知到外界传来的疼痛，只有战斗的本能在熊熊燃烧。

“咔嚓”

虞姝背靠着的玻璃已经破碎，玻璃碎屑应声爆裂，虞姝感受到自己衣服、后背，被玻璃划出伤口。

空气之中血腥气更加浓重。

她受伤了。

后背传来丝丝痛感，但虞姝不以为意，还在继续自己的“清扫”工作。

“星薛——”

嘶哑的声音，突然从眼前人的嘴里面说出来。

虞姝动作有片刻的犹豫，可也仅仅是片刻，她便继续。

沉默寡言，一语不发。

“总司令——”

对方的声音嘶哑，好似被割破了喉咙一般，说不出完整的话。

空气中，多了几分酒精的味道。

虞姝感受到桎梏着自己的双手力道渐渐消退，直至消散。

她失去所有依托，就这么狼狈跌落。

而她面前的人，接连后退好几步，躲避着虞姝。

酒精味更重了。

虞姝刚刚的清扫计划还是成功了：她毁掉了柜子里放着的所有东西，包括医疗箱里的酒精。

现在，酒精开始蔓延。

而眼前的情景也足以告诉虞姝：武周怕酒精。

一个正常的人类，是不会怕酒精的。

除非，她不是人。

又或者说，她现在不是人。

虞姝看着武周泛着金属光泽的皮肤，语气几乎苦涩，“武周，是谁将你变成这个样子的？”

可武周不会回答。

她只是不停地后退，试图躲避已经挥发出来的酒精。

空气中的酒精，让她恐惧。

虞姝见状，只能往前：“武周，究竟发生了什么？”

她快步上前，按住武周不住后退的动作，将她一头散乱的红发掀开，直视她眼睛。

“你还有神智吗？你知道我是谁吗？”

猩红的眼盯着虞姝，或许是酒精的缘故，现在对方的眼睛里面，并没有太多的杀意。

只有恐惧。

或许，那能够被称之为恐惧的话。

下一瞬，视线变得复杂：“总司令……”

满脸是血的女人开口，声音好似破旧风箱，发出呼呼啦啦的响声。

她的眼睛里面，缓缓流出泪水。

“我杀了李子。”她说。

神智回来了……

虞姝看着这一幕，当机立断，将人扛起来，快步朝着飞船外面而去。

武周不能继续待在这里。

这里的空气里面都是酒精，她会死的！

虞姝快步向前，武周的血就从她的肩膀上蜿蜒而下。

武周脑袋垂在虞姝身前，红发无力下垂。

她气若游丝。

“我是不是要死了？”

“不会。”虞姝说：“我会救你。”

“真的吗？我……枪法也很好的……你、你还没有看见过……”武周声音很小。

虞姝健步如飞：“对，我没有看过，所以你得让我看一看。”

她已经走到战机边缘，看着战机下面的废墟，毫不犹豫，扛着人就往下跳。

“总司令……我没用……帮不了你……”

武周的声音，几乎快要断绝。

虞姝耳边是呼啸风声，但就算如此，也听见了武周近乎呓语的声音。

“我希望，我能有用一点。”

“好在，最后能帮到你。”

说罢，一身的血，随着虞姝一起降落。

虞姝扛着支离破碎的身体，站在废墟上，久久没有动作——她肩上扛着的人，脑袋断开，却没有完全断开，而是由一层皮肤扯着，摇摇晃晃地挂在身体上，并且随着虞姝落地的动作上下颠簸。

切口平整。

身体的主人，已经没有呼吸。

她双眼被血痂填满，虞姝也不知道她是否双眼紧闭。

但是虞姝能够看见，在满满血痂后，有一道金光，在残破废墟之上，份外刺眼。

她木然伸出手，双指插、进武周的脖颈处。

感受着对方已经冷却的血液，避开气管和不住渗血的器官，精准夹住那金灿灿的东西，就往外扯。

小小的、卡片似的东西。

虞姝站着，举起手，手指对着光源处。

阴暗的空间里，虞姝废了好大力气，才看清手上的东西：

芯片。

一个小小的芯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