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兰因哭了快一个小时，终于止住悲伤，肿着眼睛从臂弯中抬起头，意外地发现傅曜还没走。

傅曜也不是干坐着，他拿了本书在边上看。见傅兰因哭够了，就指指放在桌角的初中课本，“把这些看了，不懂的问我，看完再做题，我给你改。”

“之后我会和家教沟通，调整你的课业任务，你平时学的时候也主动点和家教交流情况。花钱请的家教，你可以对他提任何合理的要求，要是不合适，就辞退换一个。”

傅曜不动声色地教他，像他们这种人应该怎样待人接物。无需高傲，更无需谦卑，重要的是达成目的。大多数时候花钱、换人可以解决所有问题。

见傅兰因愣着不动，傅曜叩叩桌子，催促，“快点，时间不早了。”

“哦哦。”傅兰因拿过课本，小心翼翼地翻开，里面笔记不多，但都简明扼要，细细一读就能获得启发。傅曜的字也很好看，铁画银钩，苍劲有力，见字如见人。

傅兰因毕竟是学过初中内容的，只是不太扎实，学得不体系。傅曜所在的“贵族”高中也习惯了进行知识发散，让他一下子难以适应。

他很快看完了教材，清晰的条理让他茅塞顿开，将学过的知识点都链接起来——这很大程度上归功于傅曜的笔记，也在一次让傅兰因清楚知道他们之间的差距。

看完教材，他开始做题。傅曜给他挑的题目很基础，做下来很流畅，只是偶尔被难题卡一卡，思索几番也能得出答案。

傅兰因渐渐做得入了迷，在来傅家前，他大多数时候是在草稿本上写写画画；来傅家后，接触到的大多数题目半天难以下笔。他很少有机会在习题本上这样流畅地答题，很少从做题中获得成就感。

直到做完最后一题，他还有些不可置信。傅兰因忐忑地把做完的卷子交给傅曜，眼里带着自己都没发觉的期待。

傅曜放下书，一目十行扫过傅兰因写的答案，手里笔不停。傅曜一动笔，傅兰因就心慌，一惊一乍的。

改完，傅曜抬头正想说什么，就看到傅兰因紧张地发白的脸。他失笑，改了将要出口的话，“做得很好，可见之前是下了功夫的。”

傅兰因眼睛一亮。

“明天把我写的备注看一看，再回书上翻翻相关知识的，这本就算过了。”傅曜起身，准备回房。

“我可以今晚就看完！”傅兰因迫不及待地说，小脸带着急切。

“随你。别熬夜。”

傅曜出了书房，一个人影静静站在门口。

“爸？你站着儿做什么。”傅曜吓一跳。

“你在教兰因学习？”傅蕴的脸隐在阴影里，看不清神色，“懂得照顾弟弟了，挺好。”

傅曜皱了皱眉，觉得他的语气怪怪的。“总不能以后带出去，丢了家里的脸。”

虽然这话说得刻薄，但傅蕴知道，他的阿曜心里已经接受了傅兰因。

“倒也是。”傅蕴低低笑了笑，嘱咐傅曜早点睡，没多说什么离开了。

闲杂人等全部退散，系统终于冒头。宿主难得想跟它开小会，和他谈论剧情任务，它早就等不及啦！

傅曜还在想傅蕴的别扭之处，系统已经叽叽喳喳说开了，“我觉得还是有必要把傅兰因收作小弟的，他毕竟是支线主角，说不定有什么天赋还没展现出来呢！小弟不嫌多！”

“嗯。”傅曜回过神，顺着系统的话往下接，“而且在我们任务不明确的情况下，最好广撒网，免得遗漏。”

“那就把傅兰因定为二号小弟！我们可以从教他写作业入手，展现宿主的绝顶才智，让他心甘情愿拜倒在宿主裤下！”被肯定的系统相当兴奋，非常积极地出谋划策。

“不要。教他是家教的事，我没事儿给自己接活做什么。”傅曜拒绝，他没空教小孩，打造商业帝国要做的事情多着呢。今天的情况算是破例，要是没让傅兰因重拾信心，换多少个家教都没用。

“那，那我们……”系统一下子想不出什么办法，哗啦哗啦翻起数据库，“呃，给他做一顿美味的晚餐，抓住他的胃就是抓住他的心？或者制造一场停电或者其他事故，利用吊桥效应快速拉近距离……”

“停——你在看哪个数据库？怎么给出的方案都那么奇怪？”傅曜越听越觉得不对劲。

“哪个？没有名字，我只有这一个数据库。”系统有些不好意思地说。

“……你玩消消乐去吧，暂时没有你的工作了。”

“哦。”系统乖乖拿起游戏机。

傅曜就没指望它。他打开电脑，继续和看重的公司联系。那是家不太起眼的小型公司，做的是游戏开发。傅曜对他们公司的运营模式和最新成品很感兴趣，以他的眼光来看，这家公司的理念和技术已经有超越这个时代的趋势，很适合作为他的起点。

正巧，这家公司正面临资金链断裂的危机，老板正每天焦头烂额拉投资。傅曜这几天从股市赚了一笔，加上这些年存的各种压岁钱和零花钱，勉勉强强能堵上漏洞。

老板很高兴，他跑断了腿，也没有几个人看好他的公司，愿意砸钱投资更是一个也无。这天竟然有人主动打来电话，对公司的现存问题和未来漏洞句句说在他心坎上。他立马抛开对电话那头过于年轻的声音的犹疑，当即和人定下了见面时间。

傅曜也很高兴，不过和老板聊的这几句让他察觉，这家公司的情况比他想象的更糟糕一些，他手里的钱好像不太够。

股市风险太大，不好好分析观望再下场，容易血本无归。那该去哪里搞钱呢……

傅曜想钱想了一晚上，早上起来顶着两个黑眼圈。

他恹恹地来到学校，发现金沐阳又回来上学了，只不过把桌子搬开离他半米远，直接堵住了两排课桌之间的通道。

傅曜习惯从后门进来，金沐阳听出了他的脚步声，但不搭不理，完全没了以前的热情。

没见面时不觉得，但见到人了，傅曜发现自己挺想念这个兄弟的。虽然兄弟不想和他说话。

傅曜放下包，瞄一眼相隔半米的同桌冰冷的侧脸，心里不得劲，忍不住去招他，“你挡人家路了。”

“有人说了？”金沐阳跟他呛声。

“这是事实。”傅曜反呛。

“不用你管。”金沐阳直接别过头，给他一个后脑勺。他去剪了头发，现在只比寸头长一点，看上去毛毛扎扎的。

傅曜不情愿地结束斗嘴，趴下来补觉。他手长腿长，课桌太小，半个手肘露在外面，空落落的很是不舒服。

他怎么睡都不得劲，于是在上课铃响的前一分钟噌得起身，把金沐阳的课桌搬回原位，再趁金沐阳不注意连人带椅半拖半抱拉回自己身边。

“叮铃铃——”上课铃正好响起，傅曜对上金沐阳阴沉沉的眼睛，努力睁大困倦的双眼，“上课了。你要搬，下课再说。”

说完啪得一下趴回去，手肘不客气地越过线戳到金沐阳桌上。

金沐阳气呼呼看着他，盯了半天发现傅曜根本没感觉到他炙热的目光，就哗啦啦翻起书，不想让他睡个好觉。

这时候系统的作用就显现出来了，傅曜直接让系统给他加了个屏蔽听觉buff，在静谧中美美睡去。金沐阳手都翻酸了，傅曜却已经打起了小呼噜。

没意思。金沐阳扔下书，双手抱胸盯着傅曜的睡颜。少年的睡颜静美乖巧，眉眼舒展，鼻梁挺直，胸口轻轻起伏。

他扫过傅曜眼下的黑眼圈，心想，傅曜是否也会和他一样彻夜难眠呢。傅曜会后悔选择了江未沉而不是金沐阳吗。

为什么金沐阳不是傅曜的第一选择呢。

他越想越难受，伸脚把桌子往旁边一勾，傅曜手臂没了着力点，差点翻倒。

傅曜眼疾手快把住桌沿，眼神从迷蒙转为清醒。他看向讲台，老师还在讲课。

还没下课呢。傅曜愤怒转向金沐阳，压低了声音，“我们约好了下课再搬的！”

金沐阳的嘴一张一合，但听不见声音。

傅曜才想起来屏蔽buff还没撤，连忙呼叫系统撤掉，继续愤怒，“我没听到！你再说一遍。”

金沐阳：“……谁跟你约好了。”

“你以前不这样的。”傅曜刚睡醒，眼睛里还有水光，语气带着难过。

“你以前也不这样。”一说到这个金沐阳就来气，“你都跟江未沉搞一块了，还想我对你怎样。”

“他是我小弟，我要他帮我做事。”这点没办法啊，傅曜也很无奈。

“我不能帮？只有他能做？”金沐阳压着声音吼他。

傅曜咽下“他做的比你好”这句挑衅的话，“你又不是我小弟。你也不愿意做我的小弟。”

以金沐阳的桀骜不驯，即使有兄弟情义也很难让他屈居人下。

金沐阳不说话了，他觉得傅曜就是强词夺理，就是不想和他好了，所以找了这么个蹩脚的借口。

他想了几天，没想出来江未沉能有什么地方吸引傅曜，让傅曜见了两面就非他不可。所以他认为傅曜只是把江未沉当做借口，找个理由和自己闹掰。

可是他金沐阳哪里对傅曜不好了？他把傅曜当作最好的兄弟，什么好处都先紧着他，两人也没闹过几次红脸，怎么就突然到了要决裂的地步？

傅曜难过，金沐阳只会更难过。他对两人感情的投入比旁人想象得更多。

金沐阳沉默，傅曜也一时找不到话题，两人闷头不说话，一个比一个倔。

他们一直僵持到中午，傅曜饿了，没精力和金沐阳对峙，决定先去填饱肚子。

刚起身，他被金沐阳的手臂拦住。金沐阳一手搭着他的椅背，一手撑着课桌，黑亮锐利的眼睛从下往上看他。

“去哪。”金沐阳声音嗡嗡的。

“吃饭。”大中午的还能去哪。

“和谁？”

“我小弟。”这几天傅曜大多数时候都和江未沉结伴。

金沐阳努力压抑怒气，声音沉沉，“那我呢？”

傅曜不知怎的脑子没转过来，脱口而出：“那……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