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凝进了电梯,电梯越往上越清静,澄澈的光不同于一楼的昏暗。
任意扫了眼四周的装修布置,:“装修不错。”
商凝看见乌泱泱的人群就头疼,这群男男女女里面没有一个是她认识的,一个风衣眼镜男向她们走来。张宇轩说:“你就是商凝吧。”
商凝:“我是。”
张宇轩:“小莜提起过你。我是张宇轩,小莜的未婚夫。”
商凝:“知道。”
张宇轩看到任意怀里的金桂,后退两步,尴尬地说:“哈,挺可爱。”
商凝和任意被男人安排在人群之中,任意没有说什么,只是和商凝互相交换了眼神。
真好啊,高朋满座共同看一场滑稽的喜剧。
商凝感觉到手机的震动,再看看旁边的任意单手拿手机——八九不离十。
【任意:怎么样?】
【Lasting:一般。】
【任意:你的眼光一向很高。】
【Lasting:俗。】
看到了想要的答案,任意心满意足地把手机放回大衣口袋。
眼看着时间要到了,任意和商凝不知不觉地移步至门口附近。
几个男人已经拿着礼花筒现在门后,等着主人公登场,商凝和任意冷眼地笑着。
岑莜推开门,人还没走两步,礼花筒的声音在耳边炸开,她一瞬间的耳鸣。
商凝和任意站在在角落,商凝捂着金桂的耳朵皱了皱眉头,任意看她的嘴形应该是在骂人。
张宇轩看到岑莜穿的礼服微微一愣,因为这衣服这不是他喜欢的风格。
岑莜走到灯光下,整个房间的气氛开始暧昧,大屏幕放映一张张照片。张宇轩嘴里念念有词,讲着他们的相遇相恋。
任意双手抱胸靠在墙上,单腿靠墙双脚交叉站立,看商凝将脸埋在金桂身上,无聊地打着哈气,便伸手接过金桂,向商凝示意,二人默契地移向人群中央。
张宇轩单膝下跪,举着戒指盒,说着让岑莜嫁给他。岑莜弯腰伸出食指将戒指盒轻轻合上,笑得合不拢嘴,说:“你是不是说漏了?”
“比如你叫他多只船、比如你学术造假、再比如你□□师妹炸药,嗯?。”
起哄的声音戛然而止,换而是一群人鼓掌的僵持动作和没缓过来的大脑。
岑莜用手掌轻拍男人的脸,语调亲切:“亲爱哒,你怎么能忘了呢?”
“嗯——”岑莜单挑眉,继续道:“真令人寒心。”
张宇轩努力维持脸上的笑容,“小莜,瞎说什么呢,不要闹了。”
岑莜伸手接过任意递来的副本,“这是诉状副本,我们法院见。”
懂事的人已经自发朝门口走去,没出门想要吃瓜的人也被人拉了出去。只有张宇轩没反应过来,跪在原地看着白纸黑字。
岑莜提着裙摆,众人为她让路。房间外的灯光格外明亮,掩盖身后的咒骂声。
商凝带着狗先出去,任意食指竖在唇边,轻声道:“嘘——安静。”
岑莜坐在副驾驶,大仇得报的愉悦是短暂的
任意:“接下来去哪?”
岑莜:“不知道,饿了。”
任意:“岑莜,有些话我还是要说的。”
岑莜:“说。”
任意“不是我吓你,从你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揭穿你前男友那一刻开始,你以后的生活都要小心这么个人。“商凝,虽然你和那个男的只有一面之缘,但你以后也注意点。””
岑莜轻哼一声,“我知道。”
任意:“那我们去吃饭吧。”
岑莜:“不想吃。”
商凝:“那就去喝酒。”
任意打着方向盘,“金桂能进去吗?要不要先把金桂送回去。”
商凝摸着金桂,“能,我包场了。”
“我发现我也没那么仇富。”任意做了个鬼脸,头向后偏:“金桂,你妈妈刚才准备不要你了,要把你送走。”
岑莜将手从礼服裙摆里伸出来,责备任意:“孩子还小,净吓它。金桂,你妈妈其实是想把你送给我。”
商凝:“。”
秦舒从坐下开始一直拿着吸管搅水杯,顾亦:“不喝滚。”
秦舒泄气般垂丧着头,“亦姐,怎么办。她好像不想见我。”
顾亦:“窝囊。”
“亦姐你别骂了。”秦舒趴在桌子上,顾亦拿走一旁的水杯,将水放进水池,问:“所以呢,你最近干什么了?”
“就,在她的店外偷偷看她。”秦舒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尖,继续道:“在她遛狗的时候跟在后面……”
“你偷窥人家?犯什么病。”顾亦浅褐色的瞳孔里透着讽刺,她个子比秦舒还要高,居高临下地看着瘫在桌子上的秦舒。
秦舒用手有节奏地敲着桌子,嘟囔道:“她不记得我了。有和以前一样,话里话外都在让我走,每个动作都在躲避我。今天去找她,她又不知道去哪里。进一步,退十步,退得越来越远。”
顾亦觉得头疼,“你小心翼翼那自然是好的,但是有些人就吃‘霸王硬上弓’那套。”
秦舒起身,说:“我不跟你说了。”
“亦姐,你为什么都不挽留我,就不能做做样子安慰我一下吗?”秦舒现在门口说。
顾亦闻言,快步走过来,握着秦舒的双手,然后一把把秦舒推倒门外。她还不忘点头微笑,然后“砰”的一声把门关上了。
谁惯你这臭毛病。
秦舒:“……亲姐。”
最边缘的水波纹连同月光的碎痕一同吞没,风吹得商凝直打哆嗦,连发丝都在轻颤。她蹲下身,抱着金桂回窝。
商凝给金桂盖上毯子,手突然僵持在半空。脑子嗡地一下炸开了:初到南法的时候,商凝救过一只成年的拉布拉多犬。
那是一个晴朗的下午,商凝找到了领养人,不巧的是她在街上遇上了抢劫,那只拉布拉多被捅了四刀。商凝毫发无伤,裙子被血浸得殷红。
她才想起来。
对吧,是真的吧。商凝心想。
她的记忆是各种颜色混合而成的毛线球,上面有各种各样的针。有些针在毛线球的里面,有些针则刺裸裸地扎在外面。
晚上十点,商凝和岑莜坐在床上,金桂趴在毛毯上不知道睡没睡着。这两人一人抱着一个笔记本,企图通过模糊的照片,窥探那段都未能参与彼此的时光。
“这张照片是当年和学长一起打辩论赛的时候拍的,我在这儿。”岑峳伸手戳了戳屏幕,看着照片上意气风发的自己,歪头道:“还挺怀念的。”
“结果呢?”商凝问。
“险胜。”岑峳认真地说,“我现在都记得反方二辩那张嘴,他诡辩是真的厉害。”
“还好力挽狂澜,加上我们抽到的观点本身就占一定的优势,所以是险胜。”
商凝若有所思地回答道:“任意在这种场合应该如鱼得水。”
“这都不用想,任意可是巧舌如簧。”岑莜肯定道。
岑莜的照片包含了天上飞的、地上爬的、水里游的、土里长的、嘴里吃的。相较而言,商凝就没什么能拿得出来的照片。
突然,岑莜将笔记本一合,丢在一边,嘴里说着:“晦气。”商凝拾起笔记本,说:“怎么了,这不是你那位前男友吗。”
“是啊——手机相册倒是清理干净了。结果笔记本给忘了。”
商凝问:“阿姨知道吗?”
“知道。”岑莜肩膀耷拉着靠在床背上,她是有些疲惫了,说:“这次他民事和刑事责任都要担,估计是场硬仗。”
“他......甚至是我身边的人都说我是好本事,能让一个这么优秀且爱玩的人收心。”岑莜冷笑一声,“好像我这几年青春一文不值,让浪子回头是我唯一的价值。”
商凝呢喃道:“浪子回头。”
“不可能。”岑莜说,“我永远不信什么浪子回头,浪子永远都是浪子,劣性难除。顶多是自己玩腻了、玩累了,找个人搭伙过日子。”
“你从来不吃这套。”商凝说。
岑莜:“是啊,宁缺毋滥而已。”
商凝好像想起来什么似的,问:“那你当时为什么不立即分手呢?”
“那你记不记得四年前,我家公司出事。”
商凝点头,说:“记得,我当时觉得很奇怪。”
岑父当时被扣上贪污的帽子,且“证据”确凿。商凝觉得岑父是个不贪不占的人,更何况岑莜当时还在政审阶段。
“所以我最后也只能老实读完本科。”岑莜看着商凝,说:“事实证明你当时的第六感是对的,还真是我身边人搞的鬼。”
从岑莜发现这件事的端倪开始,向张宇轩的每一次示弱,都是岑莜胜利的前奏。
“事实证明,在不爱的人面前假装深情,自己都想死。”岑莜伸出右手食指,笑着地说:“从那之后和他躺在一张床上,都让我无比恶心,半夜我都要跑到外面吐好几次、洗澡的时候恨不得给自己换一层皮。甚至不小心触碰到他的手,事后我都要用二分之一的洗手液洗手。”
“我对他说出的那些情话,都对别人演练过。”岑莜捧腹大笑,说:“你都不知道他入戏的表情有多滑稽!”
商凝看着岑莜不顾形象地大笑,轻轻搂过她,心疼地说:“很累吧。”
看似爽文的背后,其实每一步都必须走得战战兢兢、如履薄冰。
岑莜鼻子一酸,说:“嗯......是有一点儿。”说完便靠在商凝的肩窝里,放声哭了起来。
岑莜到现在都忘不了辅导员当时看她的眼神,惋惜,只有惋惜。
岑莜哭累了,眼睛红肿,嫌弃地对商凝说:“看你瘦的,肩膀硌死我了。”
“对了。”岑莜眯着眼睛问,“你和秦舒怎么样了?”
“说话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岑莜喊道,“别每次一谈到她你就守口如瓶。”
商凝:“我不想见她,每次见她我都特别痛苦。”
商凝再次向岑莜确认,“我认识她的吧?我跟她有过什么?”
岑莜挠着脑袋,有些难以启齿:“有过什么?你指哪方面?你上次不是说你想靠近她吗?”
商凝:“想靠近是想靠近,痛苦也是想远离。不冲突。”
岑莜不太能理解商凝这种想法,但商凝一定有自己的理由。岑莜将电脑放在柜子上,抽底露出纸张的一角让她好奇。她看着这些文字。不安地质问商凝:“商凝,你为什么要买给自己买墓地?”
商凝随便扯出一个理由,“现在房价那么贵,早买省钱。”
这个理由当然不能说服岑莜,“你差钱?”她拉着商凝就要去医院,“跟我去体检。”
商凝倒在床上,“太晚了,医院关门了。”
岑莜拿着这些纸颤抖,“你为什么回国?”
商凝伸手拿下那些纸,然后撕了,“困了,我先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