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合天一剑？”

这一回，发出疑问的人变成了厉尘澜。毕竟这把剑是由他亲自动身前去海外仙岛取来的，除了路招摇这个名义上的剑主，以及与她共享这把剑的琴芷嫣之外，目前也只有他最了解此剑的威力了。

相传这把剑本是立于海外六合岛山巅之上的一块钢铁之石，受天雷风霜打磨，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竟就那样阴差阳错地被铸就为一把世间罕见的天剑。

之前与路招摇比试时，他便领教过这六合天一剑的威力，雷电缠绕，削铁断金，几乎是一把无坚不摧的神兵利器。细数下来，江湖十大名剑之中，除了昔年洛明轩的凤鸣剑外，恐怕也唯有他的万钧剑可以与之一战了。

可饶是如此，他也从未想过，六合天一剑，竟能成为那姜武的克星。

莫非这其中，还有什么隐情不成？

眼看着不止是厉尘澜心存疑惑，余下几人看起来亦是一副不解的模样，只除了琴芷嫣眸光闪动，若有所思。琴千弦拨弄手中菩提手串的动作一顿，与察觉到有人注视自己的琴芷嫣对上视线后，深深叹了口气，解释道：“正是如此。说来，此事也是琴某之过失，只是，若论起缘由来，怕就说来话长了……”

说实话，相处了几日，路十七还是挺喜欢这个慈眉善目的千尘阁主的。抛去对方宗门人的身份不提，这琴千弦不仅是个倾国倾城的大美人，脾气还那样地温和无争，不嫌弃她嗓门大不说，也从不会瞧不起她目不识丁又身无灵力的尴尬境遇，偶尔还会在她不开心的时候安慰她，开导她。哪怕只相处了短短几日，这样的活菩萨，在她心里的地位也仅次于门主了！

如今见他罕见地露出一副难为情的模样，路十七心中顿生不忍，分外利落地接着他的话说道：“说来话长那就长话短说呗！”

如此说着，她还颇有些豪气干云地拍拍胸口，咋咋呼呼道：“放心吧大美人儿，你就敞开了说，我们都好好听着呢！”

突如其来的直言直语，令众人纷纷轻咳一声，一时间几乎堪称心有灵犀地同时暗自腹诽着路十七不合时宜的大大咧咧。

能将安慰人的话说得这么简单粗暴的，普天之下怕不是就路十七一人能做出来了。

然而，不得不说，有时候直白也有直白的好处。这几句令现场听取咳声一片的略显憨厚的安慰之语，刹那间却仿佛直击了琴千弦的心灵，教他无奈之余，竟也凭空生出了些许令人眷恋的暖意，与坦然反省自身的勇气。

不多，却也弥足珍贵，足以支撑他讲出内心深处已经深深潜藏了五年之久的秘密。

于是，时隔五年，他终于有些释然地开始讲述起了那段本打算永远缄之于心的往事……

“我至臻之境多年，自以为心中至纯至净，却不知内心深处，仍有凡尘的羁绊——当年路门主将我囚于地牢中一天一夜，我因此乱了修为，心生魔障……于是五年前路门主身死时，我将其带离剑冢，藏于素山迷阵中，日日静心打坐，终于破除执念。

可是天道轮回，善恶有数，这心魔虽从我体内拔出，却仍存于世上，靠吸收世间的戾气，变成了现如今的姜武。我愧对先师，愧对路门主，也愧对……那些被姜武伤害的无辜之人。

姜武是琴某的一时之失，他造下的孽，也合该由我来收尾。为此，自姜武开始作恶那日起，我便一直在寻找能够杀死他的方法。这几日承蒙万路门两位门主的信任，让千弦得以在藏书阁中查阅群书，好在，皇天不负有心人，也终是让我查到了克制魔头之法。

心魔晦暗邪恶，乃至阴至邪之生灵，相对而言，便需以这世间至阳至刚之物来克制。而据千弦所知，路门主的六合天一剑，正是由海外六合岛上的一块饱受日月精华的精钢演变而来，本就极具灵气与正气，后来又时常受天雷风霜打磨淬炼，早已具备世间最纯正的阳刚之气。

而且，多年前先师尚在时，也曾无意间提起过，前任魔王厉修，便是为了寻找对抗心魔的办法，才会在踏上海外仙岛求剑之时意外失踪……而今看来，若此番记载为真，那么，若想对付姜武，没有比此剑更好的选择。”

听完他带着深切悔意的独白，众人沉默了片刻，过后，还是琴芷嫣率先出声，安抚道：“既然已经找到了能够制伏他的法器，琴阁主也不必过于介怀。不过，六合天一剑目前还在招摇手中，若想用它消灭姜武，怕是还需再等待几日。”

至少，也要等到七日后路招摇顺利出关再说。

琴千弦有些失望，却终究不好强求，如此在心中天人交战一番，终是理性占了上风，叹道：“也好，届时路门主出关，琴某便亲自相求，借剑一用。”

厉尘澜原本自方才他提及父亲厉修时便有些郁郁寡欢，但现在听见他这么说，便下意识问道：“不知除了六合天一剑外，可还有什么旁的方法能够克制心魔？”

这正是琴千弦所在意的重点。闻言，他摇摇头，有些失望地答道：“并无。”

如此一来，厉尘澜也无话可说，只能在这之后，随着众人一同默默等待着路招摇恢复功法顺利出关的那一日。

七日，六日，五日……

余下的日子一天天熬过去，终于到了路招摇闭关的第十一日。

令人欣慰的是，为期十日的闭关，终是求得了诸人所在意的圆满结果。

当日，路招摇先琴瑜一步，手执六合天一剑自闭关的洞府走出，周身弥漫着昔年全盛时期才会出现的强大的灵力威压。前来迎接她的众人毋须细细感受，仅凭肉眼也能瞧得出来，眼前之人，已然功德圆满，脱胎换骨了。

琴芷嫣作为副门主，又是她的爱人，自然是当仁不让地站在最前方的位置，迎接门主归来。

如此，在路招摇踏出洞府时，自然也是最先感受到她的变化的人。

眼见面前之人容光焕发，一扫几日前的颓靡之气，琴芷嫣为爱人高兴之余，恍惚间竟也生出一种隐秘的错觉，觉得面前的这道身影，似乎也渐渐与过往记忆中那个意气风发的红衣身影……不怎么相像了。

不，或许，早在自己与此世的路招摇重逢的那一刻起，她们两个便已经不再是同一人了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