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那股初来乍到的痛感过去了些,白朝驹为了夺回说话的权力,拼劲全力和公冶明对抗着,身体也不自觉地滑动几下,竟被他找到一个舒服的位置。
可那个舌头流血的人压根什么都不管不顾,仿佛要把白朝驹的嘴巴尝遍那般,死命地往里钻。
白朝驹的小舌头被他顶了,晚饭险些吐到床上。公冶明还不肯罢休,不知是发了什么疯,好像要把上次白朝驹对他的加倍奉还那般。
白朝驹实在忍不了,觉得再这样下去,自己真得把晚饭吐在床上,那样也太脏了,害得最后一夜俩人都没法好好睡觉。
公冶明倒是不介意,他早就被领教过白朝驹肚子里的酸臭味,每根头发丝都挂着黏糊糊的液体,还散发着浓重的酒味。他那么讨厌酒的一个人,连这都忍了,自然不介意饭菜残渣。
但白朝驹还是很介意的,毕竟他这次很清醒,坚决不想让这么邋遢的事情发生在自己眼前。于是他慌忙拽着公冶明的马尾,用尽全身力气,把吸在自己面上的人拔开。喉咙还是不自觉地反出点酸味,他慌忙吞咽着口水。
公冶明被迫直起身来,白朝驹拿胳膊肘抵着他的胸膛,不让他再贴上来。他还想凑上去,白朝驹手上的力道加重了,说道:“先别亲,我要被你搞吐了。”
公冶明的眉毛垂了下来,他确实对亲吻的事没什么技巧,只顾着使劲,是没法服务好白朝驹的。
白朝驹看他傻愣地半跪着,也不动弹,此时觉得困劲上来了,忍不住打了个哈欠。
“也差不多了。”他拉着公冶明的手,让他别跪着了。
公冶明最后收拾了下局面,他拿手帕擦了会儿,帕子中映出一抹殷红。
“你出血了。”他慌张道。
白朝驹叹了口气:“我也咬破了你的舌头,咱俩算扯平吧。”
说着,他合上了眼。那阵痛劲已经过去了好一会儿,他现在也不觉得难受,还有微乎其微的爽意。
但困意来袭,他懒得去理解那一丢丢爽意的由来,只求公冶明快点睡下,别折腾其他有的没的。
床榻吱呀地动了下。
“你把被子盖过来。”白朝驹觉得身上凉飕飕的,闭着眼睛指挥他。忽然间,他感觉一块温软的活肉爬了上来。
他惊慌地睁开眼,以为是夏日里蛇虫太多,不知何时爬上一只。而他看到的场面,更是令他难以置信。
“你在干什么?”
那张方才在他嘴里搅合的舌头,现在又忙个不行。
听到他的质问,公冶明没有停下。他发现白朝驹只是嘴上喊着不要,身体却诚实地很,甚至比刚刚更受用。
白朝驹看着不受控制的两个人,脸一点点变红。当他借着月光,看到那锈迹斑斑的舌头时,不由得心头一惊。
玛德,都忘记把他咬伤了。
“你别弄了啊!”白朝驹支起膝盖,把这人抵出去。
或许是大腿使劲的关系,紧绷的肌肉一用力,公冶明确实顺势被他推了出去,脸上也兀然多了块鼻涕,挂在嘴角。
看到这画面,白朝驹不禁两眼一黑。就在两眼一黑的前一瞬,他看见公冶明伸出舌头,刮了下嘴角。
白朝驹闭着眼就从床上弹起来。
夜班三更的公主府里,白朝驹在井里打水。
“快点,再洗一次,嘴张大。”他把井水倒在脸盆里,看着公冶明把脸埋进水里,吐出咕咚咕咚的气泡。
“已经洗了很多次了。”公冶明抬起头,脸上全是水珠,前半的头发也湿透了。
“张嘴我看看。”白朝驹伸出手指,跃跃欲试地指着他的嘴唇。
公冶明很听话地张开嘴,露出白花花的牙齿。白朝驹手指抵着他上下牙,仔细检查,以防他没洗干净。不一会儿,白朝驹就觉得手指生疼。公冶明的虎牙有点尖,正好扎在白朝驹手指的位置。
“好了好了。”白朝驹看了会儿,终于卸下手,月亮斜到了西边,再过几个时辰,天都要亮了。
他拉着公冶明的手,往屋里走去,想要好好的,正常的睡一觉。
公冶明忽地使劲把他往回一拽,睁着黑溜溜的眼睛,又想往他脸上贴。
白朝驹伸手抵住他的胸,阻止他靠近过来:“你嘴巴太脏了,我不想亲。”
公冶明的眉头又垮了下来。不知是不是白朝驹的错觉,他的眼睛似乎一瞬间就红了。
好好好,真是怕了你了!白朝驹在心里嘀咕着。都到了最后关头,不能搞得他不愉快。今晚要是哭哭啼啼的结束,他肯定要记恨自己一辈子。
他往前半步,在公冶明的嘴角轻轻点了下,嘱咐道:“下次可不行了啊。”
公冶明总算是难得一见地笑了。尽管他心里想的是:下次?也未必会有下次了……
夏天的夜里,星光闪烁。白朝驹躺在床上,此时他忽然有些兴奋,有些睡不着了。
他看着边上紧闭双眼的侧脸,有种莫名的感激。
若不是公冶明强行要求,他恐怕真的会错过俩人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的机会吧。
“咱们也不是永远不见面了,到了那里,记得给我写信。”白朝驹凑到他耳边,小声嘱咐道。
公冶明闭着眼睛,点了点头。
“如果我有空,会去找你的,你要好好照顾自己,别忘记吃药。”白朝驹又说道。
“我也会来找你,在战胜的时候。”公冶明说道,“你也要照顾好自己。”
“我当然会照顾好自己。”白朝驹说道。
“我当然也会。”公冶明说道。
俩人沉默了一会儿,沙哑的声音又响起:“如果我死了,你能不能……”
“不要说这么不吉利的话。”白朝驹眉头一皱。
“不是不吉利,我是说真的。”公冶明侧过身,正对着白朝驹,漆黑的眼睛看着他。
“如果我死了,你能不能帮我埋在一座山上,最好是会起雾的山,像处州那样的,有水有云……”
“你很喜欢在山上?”白朝驹问道。
公冶明点了点头,继续说:“要是找不到我的尸体,就在那里种一棵树,树会长大,就当是我一直陪着你。”
当他说找不到尸体的时候,白朝驹的鼻尖一下子就算了。他慌忙点着头:“你想种什么树?”
公冶明仔细想了会儿,说道:“有什么就种什么好了。”
“我给你种棵梅花树吧。”白朝驹说道,“种棵白梅花,开花的时候会很漂亮。”
“可是梅花只在冬天开花,那时候别的树都光秃秃的,太孤单了。”公冶明说道。
“没关系,我会陪着你。”白朝驹伸手搂着他的肩膀,“这样天地间,就我们两人。”
“嗯!”公冶明点了点头,把脸埋在他的肩膀上。
白朝驹的脸颊靠着他的头顶,能吻到他身上的味道,一种安心的位置。他能感觉到身上的人的呼吸缓慢而均匀。
伴随着窗外阵阵虫鸣,他也渐渐睡着了。
白朝驹是被太阳照醒的。刺眼的阳光透过窗户缝,火辣辣地逼到他脸上。
他只能用力地睁开眼,发现怀里的人已经消失了,另半边床空荡荡的,屋子里只剩下他一人。
白朝驹赶忙爬起身,穿上衣服,往屋子外走去。
院子中间,莺儿姑娘正修剪花枝。远远就看到个衣衫不整的人,一边系着腰带,一边快步走来。
“你也太能睡了,一觉睡到大中午,都不饿吗?”莺儿对他笑道。
“你见过他吗?”白朝驹只顾着问公冶明的消息。
“大清早就走了,他没跟你说吗?皇上命他卯时在京卫集合,现在应当在去沙洲的路上了。”莺儿说道。
他走了?他这就走了?这个人,什么都不说清楚,自己本来还想好好给他饯行一番,结果他倒好,趁着自己还没醒,直接就走了。
都没好好道别呢。白朝驹怀着最后一线渺茫的希望,往京卫跑去。
正如莺儿所说的那样,他已经走了,战况紧急,他们一刻都不耽误地走了。
他会给我写信的吧。白朝驹不安地想着,他还没教过公冶明该怎么写信,他记得公主府的地址吗?他应当是记得的。
沙州打着仗,还方便寄信吗?最好他到一个地方,就给自己想写一封信……不行,这样太废钱了,他得省着点花,留着钱买药。
对了,他把银子都带上了没?早知道应该请公主给他备点,以防万一,万一他银子被人偷了……他应当没有把银子都放在一个包裹里吧?
不对,他身手那么好,不可能会被偷的,就算被偷了,他肯定也能找回来。可是他脑袋傻傻的,该不会被骗吧?
不会不会,他不是一个人走的,是一群人走的,那么多人帮忙看着,应当骗不着他。公主说了,钟锡总旗很有经验的,能罩着他。
白朝驹一路胡思乱想着,等他走到公主府门口,太阳已经西斜,这一天什么事都没做,就过去了。
他一进府,鸳鸯就走了过来:“公主找了你一天,说是吏部的文书下来了,要你明日就去顺天府上任。”
明天?好快。白朝驹惊了下。但这样也好,顺天府典史应当非常忙碌。他也可以转移下注意力,不会一直陷在对小老鼠的担心当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