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常波高校的比赛迎来了它的落幕,仅用两局就拿下了首战,乌野的气势可谓节节高升,有所成长。
胜利的滋味,原来是这样啊!填满心脏的喜悦,冲出细胞的酣畅,只要品尝过一次……就会想要更多。
想要赢。
日向翔阳握了握自己的手掌,掌面击打排球的触感仿佛还留在皮肤上,光是回想,就足够让他燃起一腔热血,在炙热中获得坚持练习的力量。
不过他们还得备战下午的比赛,需要好好吃饭,保存体力,所以不能乱来。
乌野排球部的大家早已回到临时据点换好了保暖的外套,将汗水擦干,午餐也一并吃掉,之后就是自由活动的休息时间。
说是休息时间,其实也不太妥当。首发成员们纷纷约好要去哪里稍微练习一下,当是放松心情也好,至少不能在接下来的比赛里掉链子。
“等会影山和我要一起去外面热身,笠要不要也来?”
被邀请砸中的蓝发少年恰好做完物品的整理工作,他闻言瞥了一眼正在系鞋带的日向翔阳,当然……没有同意。
“诶——”
假装没听见好友拖长的不满腔调,兎沼笠伸出一根手指,点了点他露在外面的上臂。肌肤相接,竟是比自己的指尖还要热乎一点。
“外套,真的不用穿?”
“放心吧,觉得冷的话我绝对会回来穿上的!”
收到意料之中的答复,兎沼笠也没有再说什么,交代一声自己要去卫生间便打算离开。
“笨蛋日向,快点准备好走了!”
“知道了——很快就好!”
早早收拾好行装的影山在外围催促起内圈的日向,笠不以为意,只安静地往自己的目的地走去。
“等等。”
从身后响起的音色相当熟悉,衣摆处传递过来的拉力也无法忽视,他只能顺着那人的意思转身。
越过深色近黑的发丝,兎沼笠微仰头,目光和他的视线相接。仿佛陷入沉寂的世界,在对方专注地想要索取什么答案的神色里,笠顿了顿,好久才迟疑地开口:
“……怎么了?”
如梦初醒,影山飞雄没有犹豫地将自己的疑问脱口而出,甚至饱含期待地想要从少年这里得到答案。
“热身的时候碰见了及川前辈,他让我们和你问好。”
“你和他的关系……很好吗?”
没想到会听到意料之外的名字,兎沼笠一下又回忆起了那个糟糕的夜晚。秘密被揭穿的不安混杂着关东煮的气味,被人窥探内心的经历,他不喜欢。
“不熟。”
于是信誓旦旦地回答了。
得到答案的影山飞雄眸光一闪,明明什么都没有说,可悄悄露头的喜悦却有如实质,闪得笠都忍不住移开眼。
奇怪,这是值得高兴的事情吗?
兎沼笠又沉默了几分,可影山周边的气场太过活跃,让他感到了压力。在经历了片刻的对峙之后,他终于忍不住率先离开,背影甚至还带了点落荒而逃的意味。
“影山——我准备好了,你在看什么?”
“没有,走了。”
*
虽说已经有一批输掉的队伍离开了场馆,但其实留下的人还真不少,几乎走到哪里都能看见人们活动的痕迹,在体育馆内部更是如此。
队伍里的小崽子都已经去干自己的事了,留在那边也没什么用。于是他干脆找了个角落休息,顺便看看伊达工的资料。
乌养系心泰然自若地翻看着夹板上的纸页,偶尔动两笔写画,安排起下一站的出赛名单和站位顺序。
本来应该是这样的。
“呐,你有看到【乌野】的比赛吗?和上一年相比,他们又变强了。”
“当然,尤其是10号和9号,明明只是新人,实力却一点也不弱。”
“搞不好乌野还能和那两所学校竞争一下出线的名额呢……有点羡慕啊。。”
敏锐地从身后不知道谁的谈话里捕捉到了熟悉的字样,乌养系心装出一副不在意的样子,耳朵却竖得比谁都高,做足了听墙角的准备。
“不好说吧,有及川和牛岛在,乌野是不是太勉强了?这才刚比完第一场吧。”
“你不懂……我感觉他们在隐藏实力。。”
说得没错,作为杀手锏的怪人快攻还没有正式亮相,还有可以为其他攻手争取机会的诱饵战术,乌野的实力远不止目前展露的程度。
得亏他们几个都不在这里,不然又要把尾巴甩的没影了……咳咳。
虽然是这样想着,可乌养系心还是忍不住摸了摸鼻子,露出一副有荣与焉的骄傲神情来。
嘛,听取别人的看法也是收集资料的一环,他可是在为球队做贡献!
仅用0.5秒的时间就说服了自己,乌养系心悄悄地扭动身子,将脸侧着往身后看,瞧见了两个眼生选手的背影。
此时他们正盘腿坐着休息,其中一个似乎被勾起了兴趣,忙着追问旁边的队友,想知道他发现了什么端倪。
后者闲适地摆了摆手,又喝了一口水之后才慢悠悠开口,可说出来的内容,却和乌养所想的答案大相径庭,甚至于……感到惊悚。
“你,留意过乌野的【13号】吗?”
“谁?”
不知道是不是为了营造神秘感,说话的那位选手兀自压低了音色,接着才一点一点补上了没说完的回答:
“我曾经见过他,那时候他可不是替补。”
“他很强。”
乌养彻底抛下了继续工作的想法,尽管只是不确定真假的流言,可胸腔里不断搏动的心脏却一下一下地发出震耳欲聋的响声,敦促着他动一动自己的大脑。
原来是这样……隔了一层由谎言交织而成的网,所以才会觉得不协调。
为什么从没见过他起跳的模样,为什么身为自由人,却对非本职工作的发球拦网如此熟悉,他竟然从一开始,就在说谎。
是不上心,还是不在意?乌养系心有些懊恼,他是这支队伍的教练,本应是最先拼凑出真相的人——可是他却什么也没有做。
甚至从别人口中听到答案,他都没法辩驳,因为脑海里关于这孩子的档案,几乎是一片空白。
这是教练的失格。
失态之下,他顾不上体面急急起身,要往那两人的方向走去。鞋底蹭过地板,发出“吱——!”的刺耳声响。
“关于乌野的13号,你们,你们还知道什么?”
“诶?你听到了?不对,你是……”
“他之前是什么位置,还记得吗?”
被追问的那名选手惊诧地张了张嘴,游移不定的目光飘忽飘忽,落在了乌野教练的脸上,又迅速划走。
“王牌……他是王牌主攻手。”
王、牌。
。
[王、牌。]
[王、牌,王牌,王牌王牌王牌王牌王牌王牌王牌——————]
在说什么,在说什么,不对,不是,我不是,不要,不要再说了!!!
不要再说了啊……
啪嗒一声坠地的,是晶莹剔透的一滴水。明明是正午,一天里最暖和的时候,可他却如同被冷气包围,周身都凝结了一层霜雪。
无论是汗涔涔的背,还是已经控制不住在发抖的腿,都感受不到了。灌满泥浆的大脑里思绪混乱不堪,每一根脊骨都被恐惧压垮,撕心裂肺地发出无声的呐喊。。多可怕啊。
他知道了……
被他知道了。
比那个晚上还要摄人心魂的惧意汹涌地漫过胸口,胁迫了咽喉,扼住了大脑,兎沼笠险些要喘不过气来。
很快大家都会知道的……这是一个虚伪的骗子,恶心的罪犯,再也没有人肯和他说话了。
对不起。
对不起……
好害怕,真的没有办法再留在这里了,他做不到。
要逃。
逃跑的念头一旦出现,就如同沙棘一般死死地扎进了脑海,扎进了躯体。每个细胞都在响应着,呼喊着,“逃吧!”逃到没有人能找到他的地方去。
跨步离开了瓷砖走廊,穿越了行道树,他的脚步越来越大,越来越大——最后甚至小跑起来。
要去哪里?躲到什么地方?没人能回答他。几乎是全然陌生的场馆,想要跑到更远的地方去,可是不行。
下午还有比赛,不可以消失,不可以麻烦大家,不可以让别人担心。
兎沼笠,你不能逃。
亲手给自己套上了名为责任的镣铐,可却因为恐惧而颤抖起来。身前是无论如何也要面对的赛场,已经没法回头了。
所拥有的只有这一小段时间而已,明白这是最后喘息的机会,他踉踉跄跄地穿行在馆外的砖路上,最终勉强找到找了个孤僻角落窝好。
别怕,别怕。
他轻轻地在脑海里说着安慰的话,可越是辗转重复,心的裂隙却越是扩大,就连用力抱紧自己都不起作用——他只能忍耐着,蜷缩得更紧。
“妈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