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应该醒过来,我对自己说,只要醒过来,我就不必看到黑瞎子受尽折磨的场面,可在这个幻境里,我答应过他,要救他的。
汪茂关闭了机器,黑瞎子紧握着拳头,身体还在不由自主的颤抖,在这个房间里,他无法睁开眼睛,只是勉强的侧过头,那张脸朝着我的方向,嘴角竟然是上扬的。
汪茂朝我走过来:“你自己在这里反省,明天放你出来,我希望明天之后,你能真正意义上的听话。”
我被留在了地下室,手铐依旧连着门把手,我无法靠近黑瞎子,好在房间里控制光线的开关就在我旁边,我立刻拍下开关,顿时一片漆黑。
黑瞎子深呼吸了几次,身体逐渐从痛苦的麻痹缓和过来:“丫头,他们有没有虐待你?”
“没有,我对他们有用,暂时没事。”我有些难过地看着黑瞎子,四周只有那台放电机器散发着阴森森的光源,“你知道要怎么逃出去吗?”
黑瞎子轻轻笑了笑:“他们现在应该已经把河道下的出入口给封死了,我们只能等待救援。”
“我想帮你。”我说,“你告诉我,要怎么帮你。”
黑瞎子睁开眼睛,即使屋内只有一点点的光线,没有墨镜,他的眼睛也很难适应:“在你旁边的柜子下面,有一枚铜丝,你试着把手铐打开。”
如果是10年前的我,肯定不会这招,但黑瞎子已经训练过我很多次了,我捡到铜丝,几下就打开了手铐。
我飞快地来到他身边,想要将那些针给拔出来,黑瞎子阻止了我,因为这个房间有监控,我的一举一动外面的监视者都看得到,这么做没有意义,只会换来更多的折磨。
“你哭了吗?”黑瞎子开口道,“你是我的妻子,我却让你为我哭泣,我是不是一个不合格的丈夫?”
“我只是在想,要怎么救你出去。”我抹掉脸上的眼泪,竟然毫无办法,除了让自己醒过来,我完全想不到任何办法,帮他逃离汪家。
“丫头。”黑瞎子侧了侧头,“亲亲我。”
我苦笑:“这时候还想亲呢。”
“身子疼,你亲我,就不疼了。”黑瞎子对我一笑。
我俯下身,亲吻他的脸颊,额头,嘴角,黑瞎子身上除了鞭痕,还有被其他刑具伤害过的伤口,有些正在结痂,有些还有隐隐血迹。
“哭什么呢,我不还活着吗。”黑瞎子嘿嘿笑着,“要不,咱俩干脆加入汪家得了,我立功之后,就娶了你。”
“你连九门都不加,怎么可能受得了汪家的规矩。”我注意到黑瞎子的胸口只有刚刚结痂的鞭痕,并没有弹孔,我记得上一个幻境,黑瞎子其实已经被汪茂杀掉了。
黑瞎子接着道:“无所谓,有你的地方,哪儿都能待下去。”
“等等。”我道,“你的墨镜放在哪里?”
“进来的时候,就被扔掉了。”黑瞎子说。
“不,你的墨镜就在这个房间。”我纠正他,“我想帮你找出来,你告诉我,墨镜在哪里?”
黑瞎子顿了顿,配合道:“应该就在刚才你捡铜丝的柜子抽屉里,第二个抽屉。”
我走到柜子前,拉开黑瞎子说的第二个抽屉,里面真的有一枚崭新的墨镜,我将墨镜给黑瞎子戴上,他终于能睁开眼睛。
“这是我的幻境,我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我对黑瞎子道,“我们一起杀出去!”
话音刚落,黑瞎子身上那些遍布的鞭痕顷刻间消失了,就连没入他皮肉的针头也全部掉落,他从刑椅上坐起来,一把将我拥入怀中。
“听你的。”黑瞎子在我颈项落下一个吻。
我的手中多了一把小黑金,那是黑瞎子无论去哪儿的会带着的武器,现实里,我是怎么都拿不动的。
我把小黑金交到黑瞎子手上,他一笑,举起一把冲锋/枪:“你用刀,我用枪。”
“好!”尽管现实里我无法使用这把小黑金,幻境中,我还是想要过一把瘾的。
黑瞎子朝门锁射击,金属的铁门被打出无数小孔,他一脚将门踢开,直接拧断了守卫的脖子。
我和黑瞎子顺利地冲出地牢,警报声从四面八方传来,沿途遭遇了不少汪家成员,都被我们给干掉了。杀人对我来说还是很有心理负担,所以我不停地说服自己,他们就像游戏里的NPC,几番心理暗示之后,那些被射杀的尸体,真的消失了。
我们在枪林弹雨中如入无人之境,所有的子弹都只是从身体两边擦过。
我原本打算直接冲到大楼的外面,黑瞎子却道:“去运算部门,毁了那里。”
我稍作思考,重重点头。
那里是汪家的核心区域,只有把那个地方毁掉,才会真正对汪家人造成致命打击。
一声枪响从背后袭来,子弹依然没有打中我们,我和黑瞎子转过身,是汪茂带着他的人过来堵截,通道的另一头,汪军华也赶到了。
“你们逃不出去的。”汪茂道,“柳吟秋,你现在到我身边来,我可以保证你们都活着,你知道我有做主的权利。”
我看着他道:“我们逃不出去,那你们就跟着同归于尽吧。”
两边的墙角莫名出现了定时炸弹,倒计时三秒后,巨大的能量波将围堵的众人全部震飞了,死伤成片。
我和黑瞎子就像被结界包围了,一点儿事都没有。
我们不再留念,打算继续往前,脚下却被谁的手抓住,我一脚将对方踢开,低头才看清,对方是汪军华。
眼前的一幕似曾相似,在那片充满毒物的森林里,他也是这样,抓住我的脚,要我救他,又要我杀了他。
我有时候做噩梦,汪军华变成了粽子,就这么拉着我不放。
我知道这是我内心深处的创伤,那毕竟是我第一次直面一个人的死亡,汪军华的死,给了我很深的阴影,挥之不去。
我深吸了一口气,举起小黑金,就要直接了结了他,眼睛被一只大手捂住,接着是两声枪响,黑瞎子把手松开的时候,汪军华的尸体,以及被炸死的汪家人的尸体,都消失了。
“乖,不要杀人。”黑瞎子抚摸我的脸颊,“这种事,交给我来做。”
我扑进了他的怀里,当初汪军华死的时候,我多希望黑瞎子在我身边。
我们终于来到了运算部门,这是一片冗长的走廊,似乎看不到尽头,两边有很多房间,每一个房间都有一台巨大的计算机没日没夜的工作着。
这里一个人都没有,因为只有比率为0的汪家人才有资格进入这些房间,运算部门内外布满了各种阵法陷阱,普通人就算要闯,也是进不来的。
黑瞎子推开了其中一扇门,似乎这里没有他要找的东西,接着我们一间一间的开门,一直走到走廊的尽头,就只剩下最后一道门了。
“老齐,你想找什么?”我道,“那些房间里的机器不用管吗?”我没有经历过当年的那场战斗,也没有亲眼见过汪家总部到底是什么样子,所以并不清楚运算部门具体的形象,事实上,就连黑瞎子都没有去过运算部门,当年他只在外围行动。
我不知道为什么自己的脑海里会构建出眼前的运算部门,但也不重要了,我都把幻境演成爽片女主大杀四方了,没有什么是不会发生的。
黑瞎子看了看我,对我说:“害怕吗?”
“不怕。”我道。
“这里才是运算部门的关键,刚才那些都是障眼法。”黑瞎子道,“进去之后可能会遭遇任何状况,你不要害怕,没有什么能伤害你。”
我点了点头。
黑瞎子把门推开,里面一片漆黑,他先进去,我也几步跟上。
房间里一点儿光线都没有,就连门外的光源也射不进来,周围似乎没有任何设备运行的迹象,仿佛一片虚无。
“老齐,我们是遇到什么阵法了吗?”我问。
黑瞎子没有回答我。
“老齐?”我试着往前跑了几步,黑瞎子根本不在我身边了,“老齐!”
我转过身,预料之中的门消失了,唯一的光源也没有了,我被彻底困在了完全黑暗的空间。
我不明白这意味着什么,剧情走到大结局了吗,因为演不下去变成了一片黑色?
也许是到了我该清醒的时候了。
正思考着,眼前忽然一亮,四周的景象开始有了色彩,我像是还在汪家内部,这是一个天花板很高的房间,四周的墙上写满了古潼京的文字,房间的正中心出现了一个巨大的青铜板,几乎与房间的高度相差无几。
那上面的纹路,跟我在云顶天宫见到的一模一样。
我四下张望,不确定这里是不是真正的运算部门,现存的汪家人里,除了汪茂,好像只有吴邪是进去过的。
一台设备正对着青铜板,有激光不断的来回扫描,然后从另一个口子打印出长串的纸制卷。纸质卷堆在地上,已经有小山那么高了。
我走过去随便拿起纸卷的一角,上面是密密麻麻的,我完全看不懂的文字。
“你比我预想的还要快到达这里。”
一个陌生的男音在我身后响起,我吓了一跳,立刻回身,做出防御的姿势,我惊讶的发现,小黑金已经不在我手里了。
声音的主人穿着一身纯白的长衫,有些复古,但款式看起来像是现代的,他坐在青铜板前,那里无端出现了一套红木桌椅,那个人十分惬意的泡茶自酌。
“你是谁啊?”我看着对方,约莫20来岁的年纪,肤色白皙,长相斯文,五官十分精致,像个偶像爱豆一样。
“制造你所经历这些幻境的人。”白衣青年道,“但我不是你的幻觉,我是真实存在的。”
“别搞笑了,这地方是幻境,你怎么能在幻境里存在。”我努力地在脑海中搜索这个人的脸,很确定毫无印象,我从没见过他。
“我当然不是存在于幻境里,但我可以通过幻境,和你对话。”白衣青年道,“我一直在这个房间等你,我以为你至少要耽误很长时间,没想到你这么快就找到了突破的窍门。”
“你说什么呢,你到底是谁啊?”我感到冒犯,就像自己的电脑被黑客入侵之后,对方还发来消息跟我打招呼那样没有边界感,“算了,你应该也是我的幻觉,我准备醒过来了,你该干嘛干嘛。”
“你醒不过来,起码现在,醒不过来。”白衣青年道,“汪茂给你闻的气体有催眠的作用,你还要睡上一会儿,无论你现在做什么,自杀也好,或者弄疼自己,都是没用的。”
我盯着他从头到脚的打量,无论如何都无法将他跟我印象中的任何一个人对上号。
“你应该已经发现了吧,你从来没有见过我,一个人的大脑,是很难构建完全陌生的脸的,特别是你在幻境里绝对清醒,就更不可能想象一个我这样的人出现。”白衣青年带着微笑看向我,“要坐下来聊聊天吗?”
“聊个屁。”我几步上前,攥着拳头就朝白衣青年的脸挥过去。
眼前的场景瞬间变成悬崖绝壁,我脚下的山石突然松动,还没等我反应过来,整个人就往下坠。
胳膊被人拉住,白衣青年半蹲着在悬崖边,戏谑的表情:“小姑娘,你已经控制不了幻境了,还是那么没有礼貌的话,我可是会松手的。”
我的身下便是万丈深渊,绝壁的缝隙间蠕动着九头蛇柏。
“你有本事就松手。”我倔强地道。
白衣青年一笑,立刻把手松开了,我快速地坠落,却没有丝毫慌张,我死死地盯着对方,一直到身体砸在一个柔软的东西上面。
身下一只庞然大物正在煽动翅膀,我看清这东西是只飞蛾,飞蛾很快将我送到一处平地,它松软的绒毛让我恍惚间回到第一次碰见万奴王的时候。
我也是从这么高的悬崖摔下去,它让飞蛾把我救上来了。
如此相似的场景,我不信是巧合。
白衣青年见我发愣,道:“你见到万奴王的时候,没有那么嚣张吧,到底还是跟那个时候不一样了。”
他提到了万奴王,我有些震惊,场景又回到了先前那间有青铜门的运算部门。
我几乎可以肯定这个人的确是真的,我皱着眉头,问:“你到底是谁,为什么要把我引到这里来?”
白衣青年微微笑道:“你这么聪明,猜不出来吗?”
“猜不出来。”我观察半天,他一身的洁白,就连皮肤也白得很不自然,“难道你,你是那条大白蛇变的吗?”
白衣青年又笑了:“从某种程度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