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是没听说过饭圈毒唯会用P遗照之类的极端手段泄愤。
可是——
如果是司偕的毒唯粉,会极端到连司偕本人的照片都划满红叉吗?
连昼瞥了一眼司偕,不动声色地把手机屏幕向自己这边挡过来。
屏幕上两张黑白图片一左一右,她的那张似乎是某次花絮采访时的直播截图,血红划痕遍布全身,连脸都看不太清楚。
旁边司偕的照片看起来竟然比她的还要严重一点。
不知道是哪一次比赛登场的截图,司偕身上穿着一件眼生的白色队服,头发是乖乖巧巧的顺毛,划痕下隐隐露出的半边脸轮廓还不像现在这样立体分明,带着些许白嫩的婴儿肥,配上一冷酷淡漠的冰山表情,有种小孩硬装大人的青涩质感。
只是这种难得的质感被破坏得所剩无几。血红叉号层层叠叠铺满画面,一笔一划恨不得把整张图片戳破似的,恶狠狠的力道简直要隔着屏幕溢出来。
连昼越看越心惊,默默地关掉这条微博,返回到这个乱码小号的主页。
主页里一共也就五条动态,第一条是去年夏季季后赛左右的时间点,她转发了OG赛事官博发布的“新生代最强新秀Serein选手斩获Fmvp”公告,附带一个[微笑]的emoji。
之后隔了有大半年,时间推进到今年六月底轰动竞圈的那次口误采访,她截图了热搜榜上的“少爷类蝶”,同样配以一个[微笑]emoji。
接下来,动态发布的频率逐渐提高,从夏季季后赛司偕的Fmvp,到基地门口的偷拍和酒店门牌照片,再到刚才发布的两张黑白照,文案全都是一个意味不明的[微笑]。
众所周知,[微笑]emoji是一个越平静越危险的符号。
连昼隐隐觉得不安,点开乱码号的资料,翻来覆去看了好几遍,却实在看不出什么蛛丝马迹。
“昼昼老师——”
尼克提高音量,喊了两遍,“昼昼老师,看什么呢!”
连昼回过神来,手指用力,按灭了屏光。
“没什么,怎么了尼克哥?”
尼克招呼大家动身:“走走走,出去吃大餐,庆祝今天比赛顺利晋级!”
“尼克哥,等等。”
刚看完那个乱码号的主页,连昼现在格外谨慎,“也不知道上次那人还在不在蹲点,要不然还是尽量别露面了吧。”
尼克迟疑地摸摸自己锃亮的脑门:“好吧……那我去联系饭店点餐,等会儿在基地里聚聚算了。”
众人没有异议,在休息室里将就着聚了顿餐。
好在聚餐形式虽然简陋,但尼克在菜品上狠狠做了补偿,大家高高兴兴吃饱喝足,纷纷起身回宿舍去休整。
踏进电梯时,连昼恍惚地问:“今晚还训练吗?”
“今晚休息,明天训练,后天下午半决赛和决赛。”
季明礼按下楼层,“说了三遍,你听不见?”
连昼:“哦,好,我只是考考你。”
季明礼反问:“那我请教一下,明天几点集合?”
连昼:“……”
“十二点半。”季明礼眼神凉飕飕,“你整晚神不守舍的在想什么?”
在想那个乱码账号。
连昼张了张嘴,又闭上,什么都没说。
那个账号她也只是看了几眼,一切都不确定的情况下还是不能兴师动众,以免找错方向打草惊蛇。
可是怎样确定乱码账号是不是蹲点的那个人呢?
怎么才能找到她?
她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难道真的就只是一个极端粉丝,就只是看不惯自己接近司偕?
回到房间,连昼包都没空放下,立刻打开微博钻研那个乱码号。
她账号的定位定在一个没听说过的国外城市,一看就是虚拟位置,最近参与过的话题只有【Serein】,点赞和评论都被谨慎地隐藏起来了,总而言之,空空如也。
连昼有点烦躁地抓抓自己头发,还不死心,手指右划到唯一留有痕迹的相册页面。
这一划,冷不丁地划出了新发现。
她的头像相册不是空的。
在这个默认的空白人像之前,她用过一张模糊不清的照片做头像。
照片中的光线很暗,模糊到极点,应该是她自己拍摄的,完全符合她一贯潦草的拍摄技术。
连昼把图片保存下来,在相册里拉满亮度,看了很久,终于看清了个大概。
那是一片蝴蝶形状的金属薄片,看得出来工艺非常简单,简单到像是从什么手链或者挂件上随意拆下来的小配饰。
唯一值得注意的是,薄片顶端有一个明显是加工上去的固定穿孔。
就这么一个平平无奇的廉价配饰,有什么特意加工固定孔的价值?那个人为什么要把它拍下来?又为什么要用作头像?
连昼盯着这个历史头像,盯得头脑一团乱麻,愁眉苦脸地倒进沙发里,滚了两圈,突然坐起来——
既然是专门用来盯梢司偕的乱码小号,那么它的头像大概率跟司偕有关!
她立马起身,开门,按电梯,到三楼,敲响304的房间门。
风风火火,一气呵成。
电梯里有个陌生的男工作人员出来,看见她愣了一下,又回头去确认电梯楼层,接着才犹犹豫豫一步三回头地走过去。
连昼淡定地打开微信,找到置顶聊天框,拨通语音。
十几秒后,语音被接通,对面司偕的气息带着轻微的急促,似乎还有点犹疑:“……又误触?”
该说不说他记性是真好,竟然还记着误触这回事。
连昼轻咳一声:“没有误触,就是找你。”
她听见不远处电梯运行的声音,抓紧时间问,“现在能开门吗?好像又有人要过来了。”
司偕呼吸一滞:“现在?”
叮地一声,电梯门缓缓移开一条缝,里面吵吵嚷嚷众多人声飘了出来。
连昼紧急敲门:“对,就现在,快开。”
话音落下,电梯里的人影探了出来,与此同时,房间门犹犹豫豫地打开。
连昼一脚踏进去,顺手就把门甩上:“好险!”
下一秒,她看清眼前人赤I裸的上半身,目瞪口呆。
司偕看似镇定的表情透着掩饰不住的僵硬,眼神四处飘忽了一下,脸上很快浮出了一层粉色。
他大概又是洗澡洗到一半,来不及穿衣服出来,随便裹了件浴袍,从里到外浑身湿透,脸上、发丝上还残留着一些白色的泡沫,整个人显得旖旎又凌乱。
连昼耳尖一热,延迟礼貌地背过身。
同时不太礼貌地问:“你就这么喜欢洗澡?”
“……”司偕反击,“你就这么喜欢在我洗澡的时候过来?”
连昼一阵语塞。
半晌,才讪讪地说:“那你赶快去洗,我等你十分钟。”
司偕顿了两秒:“你先去客厅坐一下。”
连昼:“嗯嗯,好的,你进去。”
等到浴室里水声响起,她才转过身,慢慢挪进客厅。
路过上次那个拐角时,她留意了一下。
展示架还摆在原来的位置,只是上面大大小小的摆件都已经消失,大概从上次被撞见之后就谨慎地收起来了。
真是小人之心,难道还怕她入室偷窥吗。
连昼哼了一声,有些心虚地收回目光,规规矩矩坐进沙发里,打开微博继续研究那个乱码账号。
她刷新了一下页面,突然屏幕上变成一片空白——
所有动态一瞬间全部被隐藏了。
随即,一条新动态跳了出来:
【djee4rfe8wijre:浏览量激增捏,是哪个臭贝贝找过来了?】
连昼手指一颤,差点给这条动态点了个赞。
“在看什么?”
正惊慌着,一道带着湿气的阴影轻轻晃过来,逆着光挡在身前。
“没什么,没什么。”
连昼嘴里连连否认,手上却忙得飞起,在微博界面里开会员升权益删记录一条龙,忙得头都抬不起来。
司偕眼神一凉,站在她面前,微微俯身。
连昼下意识地把手机屏幕扣向自己,抬起脸强烈谴责:“……别乱看!”
两人一立一坐,隔着半米四目相对。
明明距离不算很近,空气密度却静悄悄地升高起来。
司偕视线向下,扫过她紧紧扣住的微博界面,唇边不冷不热地哼出一句:“你的秘密也不少。”
“……”
此情此景下,连昼无力反驳,干巴巴地转移话题,“我找你有正事。”
司偕没有动,维持着俯身的姿势与她对视。
他的头发还没擦干,细密剔透的小水珠从鬓发梢垂落,沿着皮肤肌理缓缓淌下,淌过秘密长长的睫毛。
他眨了眨眼,一点水渍洇开在眼睫上,看起来像一滴楚楚可怜的眼泪。
连昼移开了眼,着重强调:“我真的是来找你说正事的。”
司偕:“我没说你不是。”
“……”连昼一把抓过他手上蓬松柔软的白毛巾,把眼前整张脸严严实实蒙上,“先擦头发。”
司偕被推得一晃,顺势侧过身,倒进沙发里靠着,胡乱擦了几下头脸。
“你说,什么正事。”
连昼从相册里翻出那张蝴蝶形状的金属配饰图片,举到他眼前:“这个你见过吗?”
擦头发的动作蓦然停住,司偕眉头蹙起,眼神清晰可见地锋利起来。
他没有回答,而是从喉咙里沉沉地碾出一个问句。
“你在哪里看到的?”
连昼被他异常的眼神盯得心里发毛,暗暗地把手机往回缩,却被司偕眼疾手快地抓住了手腕,拉回到他眼前。
“你捡到的?”
“没有没有,没捡到。”连昼赶紧摇头,试探性地问,“这不会是你的吧?”
司偕依然没有回答,只说:“我知道了。”
顿了顿,非常突兀地送客,“我先送你回房间,这几天进出之前先给我……给季明礼发消息,不要单独行动。”
这下连昼听出了事态的严重性。
“怎么了,为什么叫季明礼?你呢,你要做什么?”
司偕抿着唇,避而不答:“图发给我,我来处理。”
又来。最烦含糊其辞的谜语人了。
连昼猛地使劲把手撤回来:“不发,你不说清楚我就不发。”
没想到司偕反应更快,手上一用力,牢牢钳制住了她的手腕,顺着惯性向后一扯。
连昼没有防备,一拉一扯间整个人被拎起来,猝不及防扑向正对面的司偕。
砰地一声,两人齐齐砸进沙发里。
司偕被她压在身下,吃痛地倒吸一口气。
连昼赶紧从他脖颈里抬起脸:“不好意思不好意思,你没——”
话音未落,她盯着眼前白皙精致的锁骨,感觉有哪里不对劲。
“——你的项链呢?”
司偕单手撑起身体,微微低头,看见她趴在自己身上,一双眼睛黏在自己领口四处乱瞄。
“……刚刚摘了。”他说。
还好先见之明地摘了。
连昼自觉地一尬:“为什么摘掉,防我啊?”
司偕:“你说呢。”
被无端或者说没那么无端地揣测,连昼觉得脸上有些挂不住,忿忿地从他身上爬起来,嘴里念念有词给自己找补:
“至于这样防我吗,我也没那么想看,不就是一条项链……项链?!”
她脑中灵光一闪,猛地坐起身,举起自己手机看了好几眼。
“这是不是……你没找到的那个坠子?”
司偕眼神闪烁,嘴唇抿着不肯开口。
不开口就是默认了。
连昼捧着这张图贴近细看,眼睛一瞬不眨,脑内已经掀起风暴。
传闻中神神秘秘稀世珍宝的“司偕随身多年的luckycharm”,怎么会是这样一个随处可见的金属配饰啊?
如果非要从它身上挖掘什么特别之处——
难道是蝴蝶的形状?
蝴蝶?蝴蝶——Morph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