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顾不上被人发现的风险,赶紧滴溜溜地爬到了树上。果然,四面都传来林子被扰动的声音,往内陆走的象鼻筒像是行军一样前进,无数双脚踩在泥土上,发出号角般浑厚悠长的声音。
帐篷区域似乎没有任何动静,当下,帐篷周围的树在风中摇曳,帐篷褪色的沥青防水布也被风吹得摇摆不定。但不管是哪个帐篷,始终没有人从里面出来。
怎么回事,在我睡着的时候转移阵地了吗?
我抱紧了树干,又是一阵狂风。树干给人的感觉很像湿漉漉的亚克力材质,不过没有那么平整光滑,是有随机的粗细变化。我试着抠了抠树干,竟然抠下来了一块指甲盖大小的东西,像胶水自然风干过后的状态。
闻起来没有味道,我放进嘴里嚼了嚼,像在吃木屑。我不敢咽下去,嚼到最后就吐了出来。
这时,海岛四周正在经历疯狂地退潮,海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快速退去,露出裸露的海床,海岛的面积迅速增加了一倍,并朝着两倍奔去。
“这里的海水好浅啊,可能不到五米吧。”我感叹道。
张阿姨说:“你下海了?”
“没有,海啸来临前的退潮,我看到海水退去露出来的海床了。”
她关切地问:“有人看见你吗?”
“没有,帐篷没一点动静。”我心不在焉地回答,我又饿了。突然,我想到背包里装着一包挖出来的东西。
我一只手仍然抱着树干,腾出另一只手去解背包的拉链。这个动作在平日里很容易做到,但在这种恶劣的狂风天气里,却花费了我很久的时间。手一往后伸,就受到了迎面来的风的强大阻力,我用了很久才稳定住我的胳膊,然后又窸窸窣窣折腾了一会儿,才找到拉链扣在哪里。
我的手伸进书包,摸索着找到了亚麻布袋的开口,从里面抓了一小撮颗粒,然后合上拉链,把颗粒拿到眼前。
是大米,我微微一笑。赚到了。
生的大米在口中嘎吱嘎吱响,像嚼石子儿。我嚼了很久,直到用后槽牙把它们全都碾碎,口里的东西变成一团像沙子一样的糊糊,才吞下去。
其实背包里还有一袋饼干,但我想攒着到真正饿急了再吃。
有大米,说明这里肯定有人在这里培育水稻。
“张阿姨,你说会不会,除了那几个徒步的人,这里还有其他人呢?”
“为什么这么说。”
“他们当年肯定是无意来到这里的,不可能带着水稻种子……”我突然眉头紧皱:“等一下,也有可能,如果他们带着生的大米,准备到山里做饭,那还是有可能在这里种水稻的。”
张阿姨愣了一秒,很快嘲讽了我:“你是真没下过地啊,大米是能长出水稻的吗?!”
听到我没有任何反应,她叹了口气:“你们这些年轻人啊。大米是加工过的,没法再生长发芽了,只有没加工过的稻谷才可以长出稻芽。”
“哦,嘿嘿,”我不好意思地笑笑,然后继续说道:“那就证明这里有其他人,因为我挖出来的那包东西是大米。”
“……有可能也不是大米,剥壳这道工序没有机器是做不到的,是糙米吧,黄黄的,对不对?”
“嗷,我说咋颜色看起来不对呢,原来是这样。反正我要表达的意思就是,除了那五个人,还有其他人在。”
“你还是继续观察吧,注意安全。我这边能帮你的,就是再上网搜搜,看能不能找到其他新闻了。”
退潮过了,天空中红色的海神星升到了半空中。末日的前兆。远处的四周传来了轰隆隆声,这是海啸的声音。
从这里看,海啸爬升的架势,像是要把整座小岛吞灭。镜星是张蓝色的画布的话,海岛便是它的肚脐眼,随着海浪越来越高,肚脐眼变得越来越小。但我知道,这还仅仅是开始,海啸还没有升到最高点,而且还没有重重地砸向地面。它上升到顶点、开始坠落下来的那一刻,才是真正危险的时候。
我望向那几个帐篷,里面仍然没有动静。到底是怎么回事?他们不怕被海水淹吗?虽说这里是高点,但也没比下面的低地高多少。
我生出了一个迫切的冲动,我想去看看帐篷里到底有什么。
海啸刚刚诞生,根据第一次的经验,它离落下来还有好大一会儿。闲着也是闲着,虽然风很大,但不至于把我吹跑。所以我又滴溜溜从树上爬回到地面了。
耳朵里满是张阿姨劝我不要去那边的声音,我低声告诉她不要紧,我心里有数。其实现在低声说话完全没必要,海啸的声音非常大,整个空气里都回荡着那种轰轰的声音,盖过了其他所有杂音。以前我只在电影里看到和听到过,现在亲身经历了一次,还要再经历不知道多少次,我反而没有那么害怕了。算下来,我应该是超强的行动派,没有感情的执行者。
走几步就到了帐篷跟前。我慢下步子,竖起耳朵听有没有人声。
没有,什么也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