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是来除暴安良的义士,这次把命交给老夫,老夫当慎重行事,不能作无谓的牺牲。”
姚三娘心思敏锐,见他一脸成竹在胸,便笑道,“如此看来,余老先生已有妙计?”
“我原已安了内密,只待我等冲至寨门前,便火烧箭楼,开门策应,徐大成插翅难飞。但此刻不见烟火,想来内应未必有用。这样,你们到时先在寨前列阵,与贼人对峙,老夫趁机绕到门后,先烧箭楼,你们见箭楼火起再率众攻山。虽然冒险,也不失为一法。”
三人皆道,“谨遵号令。”
彭浪秋拔刀一指,“诸位随我冲锋陷阵!取下徐贼首级,扬名立万!”
“做成这桩大事,叫天下武林瞧瞧咱们的厉害!”
“杀——杀——杀——”众人双脚奋力,带起烟尘滚滚,余东行运起轻功,脚下生尘,看似举重若轻,疾步而行,却一步一丈,眼前一花,已将众人远远甩开,这一手疾风神骏的轻功看得谢姚二人暗暗心惊,这西风神剑果然名不虚传。
不多时,这数百豪杰就已到寨前。余东行轻功神骏,人虽先到,此刻却未孤军潜入,似乎正在驻足观望什么。待众人赶到,彭浪秋便指道,“余老,您看!”
这一行人才到,守门的毛贼和射箭的匪寇哪里见过这般杀气冲天的景象,各自丢刀弃箭,不一会儿便人去楼空,跑的干干净净。群雄深觉扫兴,原来都是些贪生怕死的山贼草寇,都不用里应外合,见势不妙就都作鸟兽散。早知敌人如此不堪一击,他们还等什么内应,早该呼啸着杀上山来。
余东行正觉莫名其妙,忽见箭楼火起,黑烟滚荡,三丈高的寨门便咔咔声响,缓缓而开!从寨中忙不迭跑出一人,急急冲将过来,众人严阵以待,正要拦下,那人高喊,“余老——余老——是我!”一听他道出余东行的来历,显然应该就是余老先生说的内应。
那人扑到近前,连声喊道:“大侠神威!大侠神威呐!”余东行问道,“吕二,这帮贼寇是怎么回事?”那汉子缓一口气,喜盈盈道:“我和文三兄弟正打算为大侠效力赚门,这帮孙子不知道从哪里听到余大侠的名声,知道是‘意气盟’的西风神剑来作头攻寨,这伙贼人一个个吓得屁滚尿流,丢盔弃甲逃命去了!”
众人一听,纷纷喝起彩来,都道余大侠声名远播,敌寇不战自溃。余东行也不由更加神采飞扬,忽而神色一肃,向那汉子道,“你速速头前带路,莫要放跑了贼人。”吕二连连称是,便一路狂奔寨门而去,众人不疑有他,浩浩荡荡举众追入寨中。两座箭楼还在冒着浓烟,只见中间大道旌旗翻倒,更深处惶呼连连,这帮匪寇显然是在发疯逃命。
余东行锐目一扫,冷喝一声,“诸位直攻大寨,镇压匪寇,但有反抗者,格杀勿论,只有一点,莫叫走了徐贼!”数百人齐声应喝,群豪早急不可耐,杀入寨中。余东行才一拔剑,便听群豪中有人高喊,“九头蛇朱显昭在那里!莫要放跑了他!”余东行寻声望去,果然瞥见一书生打扮的男子慌忙躲入偏寨小路,彭浪秋早一马当先追了上去,余东行带着数十英雄紧随其后,谢云浮与姚三娘往主寨而去。
彭浪秋成名多年,在川北两湖一带颇有名声,一柄六环雁翎刀杀得宵小贼寇心惊胆寒,几乎独霸川北内陆河道。但他毕竟是水路绿林出身,刀法虽好,轻功落了下风,余东行轻功卓绝,奈何朱显昭终究是这匪寨的地头蛇,聚义峰山沟洞穴复杂交错,几个转闪挪移,神出鬼没,只见人影,始终追击不上。不多时,便连自己身在何处也弄不清了。
“彭庄主且慢!”老剑客感觉不对,“我瞧这厮逃而不战,怕是要将咱们往险地里带,此处恐怕还有蹊跷。”
彭浪秋骂道,“这孙子胆小如鼠,还叫什么九头蛇?不若改叫九头虫罢!”
“此处地形错综复杂,却只有一条路下山,咱们命人守住出口,再以逸待……”余东行话未说完,彭浪秋一声大叫,“狗贼纳命来!”身子一点,又掠了出去。这彭庄主行事风风火火,使起性来就是余东行也劝不住,无奈只能让人守住出口,带着剩下的人去追。
循着小径一路追击,到了一处山谷裂缝,却见彭浪秋呆立原地,前方已无路可走。指着死路,庄主一脸懊恼,“余前辈,这……这,我又让他跑了!”余东行正要出言,却见深谷左右散落干柴草垛,柴草之上隐见湿痕,鼻翼耸动,闻着异味,疑道,“这是什么?”忽而眼睛一亮,大惊,“不好!这是桐油!”
众人定睛一看,三方峭壁上竟淋满了桐油,此处前方乃是死路,山道狭隘逼仄,用意不说自明。一声快撤还未出口,入口处就已传来几声惨呼。最近的一具尸体,身上还插上了最少三根箭矢。余东行忙让人往回撤,缩入陡壁内凹处。两边陡壁上方,入口处皆是一阵透亮,显是带着火把围起来了,形势急转直下,余东行想不到自己一世英名,今日剿匪不成,竟先做了瓮中之鳖,这火把一扔下来,怕是全得葬身火海。
“余老,这可如何是好?”群豪不知所措,连忙问计。余东行眉头一蹙,思量百转。
此时忽听深谷之上传了一声,“下面的可是川北神剑余东行余大侠?”这声音又尖又冷,活像一条毒蛇,直令人汗毛倒竖,遍体生寒。
“大侠愧不敢当,不过是个浪迹江湖的闲客罢了,”余东行运上内力发声,在这深谷中竟也清晰无比,群豪只觉耳膜翁鸣,可见其内功深厚,不可小觑,他一声蔑笑,“上面的怕是九头蛇朱显昭朱先生了?”
“哦?朱某的名字,余大侠竟也有所耳闻吗?”这声音真是又惊又喜,还有些许自鸣得意。
“为虎作伥,淫人妻女,助纣为虐,逼良为娼,这等厚颜无耻,十恶不赦之徒,若余某早有耳闻,只怕你这小人已作了我剑下亡魂!”
朱显昭倒吸一口凉气,微微不悦,“余大侠对朱某成见颇深啊,看来是不想上来与小可开怀畅饮了。”
彭浪秋当即怒斥:“呸!你这狗贼,待老子上得来,须拿你的天灵盖痛饮一杯!”
“彭庄主果然是个暴脾气,现在谁高谁低,孰为鱼肉,孰为刀俎,诸位还看不清楚吗?”彭浪秋胸膛起伏,气得不发一言,他看向余东行,那剑客道,“上面全是匪寇,谷外必有伏兵,待他一声令下,这里形势可就大大不妙了。”
“余大侠可否听小可一言?”朱显昭又喊道。
“有话快说!”彭浪秋怒回。
“不知各位今日来势汹汹,所为何事?”
“呵!朱先生既然知道余某的名字,我等所为何来,你焉能不知?”
“若说赈银一事,江湖盛传是我赤云寨所为,这实在是天大的冤枉啊!”朱显昭语气沉痛,“沧州赈银被劫,我与我家寨主乍一听闻,也是万分悲痛,心急如焚呐!一想到川北百姓所受的苦难,我等也是食不知味,夜不能寐。但是这个劫取赈银的罪名着实是栽赃陷害,无中生有!望余大侠明鉴。”朱显昭悲痛道,“我寨平日里行侠仗义,劫富济贫,得罪了不少富家门第和江湖宵小,这怕是有人存心构陷,余大侠不问青红皂白就要前来兴师问罪,小可逼不得已只有出此下策。”
“哈哈哈哈,”余东行怒极反笑,“你管截杀商贩,杀人越货叫劫富济贫?你管奸淫掳掠,欺男霸女叫行侠仗义?好极好极!余某行走江湖数十载,阁下脸皮之厚倒是生平仅见!便让余某上来,与你说道说道如何?”
朱显昭声音一沉,“余大侠误会已深,怕是不能善了了。”
余东行冷哼一声不答。朱显昭遗憾道,“既然如此,朱某唯有斗胆借余大侠一物一用。”
“嘿嘿!你怕不是想借余某的项上人头,送给祝元放那个老魔?”九头蛇答道:“聪明人,可惜余大侠的人头虽弥足珍贵,我等却下来取不得,这深谷火起,余大侠怕是要烧成焦炭,您的首级怕是见不得人。”
“去你娘的!”彭浪秋叫骂道,“九头虫,是个英雄好汉就下来与我一战!”
“嘿嘿嘿,各位都是川北道上的人物,这一把火下去,从此我朱某人扬名立万,名震江湖!这川北邪道,指不定有我们一席之地嘿嘿。迟则生变,放火!各位荣登极乐,朱某好送!哈哈哈……”他一声令下,群豪皆紧握兵刃,严阵以待。
“呃啊——”
“呜哇——”
“什么人?”
“呃——”
只听崖上异变陡生,惨叫不绝,人声大躁,显然群贼已是乱成一团,自顾不暇。偶尔有一两具尸体抛将下来,余东行奋起内劲,将遗落谷中的火把击灭。“快!快杀出去!”
彭浪秋早有一身怒气,如狼似虎,直扑向谷外,群豪紧随其后,只听得刀刃交击之声,贼匪溃败奔逃。余东行出得谷外,谷中才燃起大火,却见众人已在一旁等候,待他发号施令。西风神剑脱了险境,劫后余生,仍心有余悸,他举目望去,向谷上作揖道,“适才是哪位英雄拔刀相助,可否出来一见?”
烟尘滚滚之中,只见一道白影翩然而至,如飞鸿落地,踏足无声,这一身高绝的轻功直教群豪瞠目结舌,疑见鬼魅。余东行心中诧异,他虽然自认轻功已是翘楚,与此人的身法相比,只怕还逊了半筹。
来人一身白衣,束结腰封,显出猿臂蜂腰,左手换了右手执剑,上前一拜,敬道:“因缘际会,见诸位英雄义勇除贼,在下不自量力,略尽微薄之劳,教余老英雄及众位豪杰见笑。”
这男子大约三十不到的年纪,面如冠玉,丰神俊朗,一身白衣颇有谪仙下世之姿。他谦逊有礼,不以恩人自居,令人顿生好感,余东行看他形貌衣着,眼底一亮,不禁喜道,“仗剑白衣,袖口剑纹,阁下是剑宗的人?”
这名号一抖露出来,群豪都是倒吸凉气,气血翻涌。
万佛朝宗,剑天绝顶。
这人竟是正道十二宗之一,剑宗的人?
“正是。”
“果然英雄了得,尊驾年轻有为,剑宗里有这等造诣的屈指可数,未知是剑门七子哪一位?”
年轻人作揖道,“在下剑宗洛君儒,见过西风神剑余老先生。”
“哈哈哈哈,”余东行抚须大笑,“原来是剑宗少宗主亲临,这帮毛贼死得不冤。可莫要叫我‘神剑’,你父亲与外丈位列四绝,武功盖世,都只敢叫‘剑圣’,余某这点皮毛剑术,哪还敢称什么‘神剑’啊?见笑见笑。”
年轻人道:“余老前辈过谦了,家父常说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川北大侠余老前辈的风字十三诀独步武林,倘若有幸得见,教晚辈千万不可轻慢,务必敬重!”
余东行又是抚须大笑,频频颔首,显然这个后生颇得他心。
剑宗与意气盟同为正道十二宗,余东行虽则名震川北,毕竟是独行剑客,虽是入了意气盟的名籍,行使西盟之主,却是逍遥闲散的性情,剑宗乃是天下武林正道中的顶尖门派,势力遍布中原,残阳剑洛君儒是剑宗的未来宗主,地位不可谓不高,这样的人竟然没半点倨傲,还对自己如此谦逊,且不说剑圣有没说过那些话,这些举动真是给足了面子,心中大感快慰。
群豪听得剑宗,少宗主,残阳剑这些名号时,早已惊得目瞪口呆了。这些人在川北虽也小有名气,放眼中原,却还是二三流的江湖豪客,剑宗这种大宗门的少宗主,对他们来说,那可是可望而不可即的存在,这一生或许就见那么一次了。清醒之后,纷纷上前拜见,“见过少宗主洛大侠!”
“见过洛大侠。”
其热情殷切,比之余东行更甚。
洛君儒各自谦逊作揖回礼,全无高人一等的姿态,却听余东行忽然拍额惊呼,“哎呀!大事不好了!”登时脚下运气,发足狂奔。
洛君儒紧紧跟上,“余前辈何事惊慌?”
余东行痛心疾首道:“朱贼早有设伏,谋我等性命,料想我买通的内应都是他的人,早前给姚三娘子和谢会长引路去了,只怕其中有诈,那些英雄恐有性命之虞!”洛君儒淡然自若,不急不躁,在身后唤道,“前辈且宽心,内人不才,早已识破诡计,上山策应去了。”
余东行闻言大喜道,“尊夫人也来了?”忽而又道,“是我糊涂了,日月双子向来焦不离孟,孟不离焦,有冷月剑相助,姚三娘子那边自然是无需担忧,如此甚好,甚好。”脚下才肯放松。
待得彭浪秋追到,一行人往聚义峰进发。路上寨旗潦倒,兵甲遍地,尸首横七竖八倒在路中间,却都是不多。这赤云寨号称有匪众千人之多,实则不过二百余人,但是这寨中倒卧的尸体,显然不够这个数。虽说早有援兵,余东行毕竟要见到人才能安心,直穿过无人把守的主寨,一直奔到聚义堂才肯罢休。这聚义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