样的风情。
就如众星拱月般的。当间那个女孩,与风剑心一般的年纪,容貌之差却是天壤之别。那女孩子冰肌雪肤,纤腰玉骨,眉是远山聚,眼是清波横,鼻若垂玉,唇如淡花,长发如墨如绢,不过以一段锦绸装饰,就显出万分的美丽出尘。虽然此时少女年幼还未及笄,但是如此姿容无疑是将来倾城的绝色。犹是那双瑰丽明媚的眼睛,如似漫天的星辰撒落在湖泊璀璨而清寂的影。
风剑心自幼便在乞丐堆里摸爬滚打,散乱的妆容甚至算是邋遢。唯有这次拜师之前才用房间的皂角洗过多次,再找根别人随意丢弃的丝带扎上她的满头乱发。她的容貌本来普通,更不懂打扮,此时与她相比,更显出风剑心骨子里那些不修边幅的寒酸。
虽然面前的小姑娘极美,风剑心甚至为她容貌居然恍惚出神,可一念转动,又觉自惭形秽,遂不敢再看。一副低眉垂眼,温和顺从的模样。符静慈一见那女孩,蜡黄病态的脸上竟也浮现出几分神采来,她道:“晚儿,你不在玉衡掌事,到此作甚?”
那女孩悄无声息的望了望师父身边的风剑心,唇边勾出一抹无可挑剔的笑容,回道:“晚儿听说今日太师父召您上山,又听说天璇峰在为新来的师妹办拜师典仪。我就猜这新来的师妹十有八九要到咱们玉衡峰去。晚儿想着师父您的身体素来欠佳,若是师妹真到玉衡峰,少不得要您操劳照顾,这上山下山一来一回也是辛苦,索性就让徒儿为师父效劳,照顾这位小师妹如何?”
她说话的条理清晰,声音虽然还稚气未脱,却甚是烂漫悦耳人。见其言行落落大方,这般体恤师尊,爱护同门,符静慈不由连连颔首,满怀欣慰。她早年伤损根基,武功进境有限,生平最为骄傲的就是收了个好徒儿。符静慈怜她孝敬,赞许道:“晚儿有这份心思,师父真高兴。好吧,你猜的没错,为师带你认识下新师妹。”她向后招呼,将风剑心介绍给她的徒儿,“好孩子,你过来。”
风剑心闻言,顺从的上前几步,盯着鞋面,不敢抬眼。
“晚儿,这是你二师伯新收的弟子,也是你的七师妹,她名叫风剑心。”此言一落,就连那叫“晚儿”的姑娘,温和的脸上也显露出惊异的神色。剑宗以数为号者,非亲传首席不可。
符静慈又向风剑心道:“孩子,这位就是你的三师姐,她是五师叔的亲传弟子,名唤雁妃晚。你可以叫她晚儿师姐。”风剑心闻言,恭谨行礼,轻声唤道:“晚儿……师姐。”
雁妃晚回过神来,展颜笑道:“呵呵,小师妹可真怕羞,怎么不抬头看看我?是嫌师姐不好看吗?”风剑心心里忽而突突狂跳,连忙抬起脸来,意识到被师姐捉弄,随即又迅速低下头去。符静慈嗔怪道:“晚儿,别戏弄你的小师妹!她刚来玉衡,还需要你们多加照拂。“再向风剑心分别介绍三人,”还有,这是倚袖,这是鸳鸯和思蕊,她们三个虽先你入门,算来却是你的师妹。往后若有难处,你只管找她们就是,或者到素问草堂来,师叔会帮你的。“
“晚儿,你们随她同上摇光峰,取你小师妹的行李过来,路上也好藉机热络关系,不要欺负了你小师妹。”
“徒儿谨遵师命。”四人齐声尊命,符静慈遂先行一步,往玉衡峰方向走去。
待符静慈一走,雁妃晚就立刻过来牵她的手。风剑心唯恐亵渎师姐,连忙退后,不住摆手道:“不不不,不用去。我没有带行李,我,我上山,什么都没有带,我没有行李。”
“那你就没有自己的衣裳?”雁妃晚疑道。
风剑心如实相告,“衣裳,衣裳是老先生,是掌门人叫人买的,不是我的。”
雁妃晚皱皱秀眉,觉得这小师妹当真有趣,“真笨,太师父让人买给你的,那不就是你的吗?走走走,跟我上山去,就算你真不喜欢那些衣裳,也该把七师叔的地方收拾干净再走吧?”其实各峰杂务都有杂役处理,根本不需要她们这些弟子亲劳。可这雁妃晚甚是聪慧,短短几句话的功夫,就对她的性情略知一二,知道什么样的理由能让她无法拒绝。
风剑心一想,深觉有理,还没答应,就被这位三师姐抓过左腕,拉着她就往摇光峰去。
符静慈立在不远处的亭中,望着她们渐行远去的背影,不禁露出怀念的宽慰的微笑。遥想这些年来,她与二师姐也是这般亲密无间的深情厚谊,又不禁愁容惨淡,不胜唏嘘。
风剑心被这美丽聪慧的小姑娘牵着,心里不住突突直跳。也许接触美好的事物,总是令人赏心悦目,心情快乐的,这无关性别,也无关出身。此时她还在想着,自己的手会不会很脏?掌心的汗会有黏腻的感觉吗?会让眼前出尘脱俗的小仙子感觉到厌恶吗?转念一想,她的手早已经用皂角搓洗过许多许多次,身上应该也没有让人作呕的臭味,衣裳也尝试着整理过好久,一路以来也没有冒犯三师姐的举动,这才稍稍安下心来。
她们一直往摇光峰上赶,风剑心既雀跃又期待着,想象着师姐妹们和睦融洽的生活,全然没察觉到随着她们之间越沉默,气氛就越是诡异。风剑心还没有意识到,她所期许的未来不会到来,而接下来迎接她的,将是一场无妄之灾。
三位师妹渐渐阴沉下脸,有意无意的将她围在当间,全然没有在符静慈面前表现的那样友好和善。雁妃晚牵着她的手走在前面,在她看不见时,已经收敛起巧笑倩兮,姐妹情深的模样。眼看着就要到半山处的望山亭,附近除她们以外,就连往来巡视的弟子也没有。雁妃晚早已摸清楚,这时候的半山亭是不会有闲人到来的。
唇边弯起一抹美丽的弧度,眼神渐渐阴狠起来。而在她身后的风剑心是绝看不见的。
“风师妹是哪里人啊?”
风剑心没注意到她称呼和语调的变化,闻言慌慌张张答道,“川北,川北未城……”
“哦?那你的爹娘呢?”
小乞儿心中微微发疼,胸中一阵难过。过一会,她含糊不清的回道:“爹娘……爹娘将我卖给赵婆子,我,我后来跟着吴老大……”
雁妃晚眸里闪过一丝异色,沉沉心神,问道:“赵婆子和吴老大是什么人呀?”
风剑心胸膛苦痛茫茫,略微思量,还是选择相信这些新交的朋友们。她有意无意的绕过赵婆子,苦涩说道:“吴老大,他,他就是……就是管着我们小叫花的乞丐头头……”话音一落,谁知道其他三人居然嗤笑出来,用充满恶意和鄙夷的眼神望着她,那是风剑心再熟悉不过的眼神,是毫不掩饰的蔑视和憎恶。风剑心突然就被这样的眼神和耻笑刺痛,脚步微顿,再也迈不开腿。雁妃晚却拖着她往前走,因为她的停步还在手上施加力量,那是足以让风剑心感觉手腕都要脱臼的剧痛。
风剑心忽然恐惧起来,她想要挣扎,却完全不能挣脱雁妃晚的禁锢。她惊慌无措的用乞饶的眼睛望着“师姐”的背,对方却置若罔闻,她没有回头看她,或者说根本不想看见她。
那女孩的声音疏忽充满冷漠,像是寒冬里刮起的冰风。“你是怎么进的剑宗?”
“我,我不知道!是,是观音娘娘,是,是师父救了我……”风剑心声音和身体都开始颤抖起来,她感觉到有不详的预感和一种本能的恐惧。她一直记得的,身上的累累伤痕和被挑断的右腕永远不会忘记,以往她没讨到钱,没要到饭,吴老大抬起脚,充满愤怒的走过来时,就是这种声音,是充斥着憎恶和愤怒,甚至还有即将施加暴行的愉悦和高昂的兴奋。
而通常在那之后等待着她的,就是犹如梦魇般的折磨和冷酷的践踏。
想起那些可怕的回忆,风剑心不敢再往前走。可雁妃晚抓住她的手腕,强硬的将她拖向那座亭台。
“师,师姐,放手,放手啊三师姐!我不去了,我不去!”
三个姑娘冷笑着,推搡她的背,将她赶往无人的亭台处。
“住口!”雁妃晚突然发怒,转过脸,那双星光烂漫的眼睛此刻冷的让风剑心打寒颤。“谁是你三师姐?你不要叫我三师姐,你不配!”她心里既害怕又难过,复杂而混乱的情绪让她的眼泪瞬间夺眶而出,“是,是,我不叫,我不叫……”
那女孩将她一把拽进亭台里,随手一掼,风剑心踉跄着,堪堪站住,刚抬起脸,啪的一道脆响,脸上就结结实实的挨了一记响亮的耳光。风剑心瘦弱的身板被打的转半圈,脸颊高高浮起,她捂着脸傻在当场,不知所措。她从来没想过,也想不明白,为什么之前还那么善良温柔的师姐,现在会是这般可怕的模样。
风剑心蓦地感到难过,雁妃晚却像是比她还要伤心。她眼角微红,眸中含雾,仿佛压抑着极其悲伤和愤怒的火焰。“为什么是你?为什么是你?就为了救你这样的人!就因为你!如果不是你的话,师伯她们一定不会死的!就因为你!”稚嫩的拳头凶狠的砸在风剑心的下腹,发出沉重的闷响。
雁妃晚年纪虽幼,到底是练武之人,风剑心则完全不通武艺,就这一拳就打的小乞丐两眼发黑,险些昏死过去。
“那么多人都死了!为什么偏偏就活你一个?那个大仇家为什么放你走?难道是你贪生怕死吗?是你跪地求饶了吧?还是说,你是贼人派过来的奸细?不然,为什么活下来的是你?像你这样的,像你这样的人活下来有什么用啊?”到最后已经是仿若疯魔的歇斯底里。雁妃晚抬起一脚踹在风剑心胸口,她那单薄的身板就像是块破抹布那样飞出去。后腰没防备的撞在石凳的边缘处,接着跌倒,摔趴在地。
那瞬间风剑心感觉脊柱如裂,腰部以下完全失去知觉,后腰却阵阵剧痛,让她不住咬牙低声嘶叫,却说不出话来。风剑心瘫仰在地,痛苦让她的眼泪夺眶而出,颤抖着唇发出痛苦的悲鸣,就像是条被折断脊梁,即将死去的狗那样。雁妃晚却还不放过她,就势坐在她腰上,发狠地扇她脸颊,不断挥拳砸向她胸腹,发泄那些彻底失控的愤怒,“为什么?为什么救回来的是你这种人!为什么不去逃命?是你害死他们的!我要替师父师伯们,替剑宗教训你!凭什么,凭什么你就能活的好好的?”嘭嘭啪啪的攻击,就像是雨点一样落在风剑心的身上,而她却没有任何反抗,抿着唇默默承受着,如同没有灵魂的死去的躯体。
直到雁妃晚的双拳渐渐乏力,风剑心听见她哭泣的声音,“为什么?为什么要抛下我……一个人……”风剑心此时脸颊已经高高肿起,胸腹阵阵沉闷的钝痛,脊柱像断掉那样,她躺在地上,恍惚间似乎是回到了川北盘龙山的那座暗无天日的地牢里,回到了任人践踏,没有希望的现实之中。
她怎么敢的呀?就因为离开了那座人间地狱,就觉得一定能够重获新生?就因为被从未有过的善意对待,就敢去奢望拥抱美丽的未来的好梦。她无言垂泪,眼泪和地面激起的尘埃糊在一处,肮脏的面容让她本来就寒酸的长相显得更加丑陋,甚至是不堪入目。她并没有出声乞求饶恕,不计其数的挨打的经验告诉她,越是求饶,越是挣扎,就会让施暴的人越是兴奋。不去抵抗,不去乞求,这种求生的经验已经化作本能深入她的骨髓。
那三位玉衡峰的弟子眼见雁妃晚总算怒气渐消,唯恐闹出人命,这时壮起胆,犹豫着劝道:“师姐,算了吧……我们知道您和二师伯感情好,可二师伯已经不在了,咱们就是打死她,也换不回二师伯一条命……”雁妃晚双眸盈泪,慢慢的松掉手劲,从风剑心身上站起来,稍微平复片刻,移目审视众人。倚袖,鸳鸯和思蕊三人从未见过她今日这般凶神恶煞,一时噤若寒蝉。
雁妃晚冷声道:“今日在这里发生的事,谁也别去告诉师父,不然,我有的是手段让她在玉衡峰待不下去!”别看她小小年纪,行事却端的狠绝。此时眼神到处,三人俱是一颤。倚袖连忙回道:“谨遵师姐之命,今日摇光峰上风平浪静,无事发生。”思蕊也很机灵,附和道:“玉衡峰的各位师妹都知道,如今师父在药庐静养,峰上事务全由师姐主持,师姐的命令就是师父的命令,众师妹们谨遵吩咐。”鸳鸯见好话都让她们先说,立即殷勤的从袖中取出手帕递过去。
雁妃晚接过手帕,一边漫不经心的擦着手,一边道:“你们说的我不信,我只相信自己。”说着,那双冷冽的星眸却往地上的风剑心瞥去。三人意会过来,相互对视两眼,接着上来围着风剑心连踢好几脚才算罢休。那过分美丽的女孩居高临下的俯视着她,就像是俯视地上的蝼蚁,风剑心只能看见一个模糊的轮廓。好在雁妃晚也心存忌惮,没敢用上内力,否则就她这身体,早就不堪重负,一命呜呼了。可是练武之人的拳力,也不是风剑心这样的贫弱之躯可以承受的,风剑心的意识已经开始渐渐模糊起来。
“今天的事,你尽可以去告诉师父。不过你说她是信你,还是信我?师父和二师伯关系最亲近……如果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