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花向着意气盟款款行来。她明眸善睐,笑颜倾城,体态火热绝艳,盈盈腰身轻轻摆动,软若无骨,修长玉腿若隐若现,犹如花树堆雪,胜雪欺霜。
正是:芙蓉不及美人妆,水殿风来珠翠香。
若说风剑心是这世上最完美的躯体,那雾绡姬无疑就是这世间最妖孽的尤物。
就连风剑心也不敢多看,那些男人们更是心猿意马,抓心饶肺般的欲望。
纵是谢令如这般游遍花丛,阅女无数的风流侠客,也从没遇过像镜花这样媚态天成,勾魂夺魄的美人……
谢大盟主不禁暗咽唾沫,但觉面红耳热,有种原始的欲望汹涌升腾。脑海灵光乍现,谢令如恍然惊醒,惊觉居然险些就中这镜花的邪术!差点就要在大庭广众之下出丑。
谢令如咬破舌尖,默运心法,镇住心魔。等到他再睁眼时,眼底已是清明之色,再无心神摇曳之感。
雾绡暗赞,谢令如毕竟是东南武林霸主,哪有那么容易失魂落魄,为她所惑?
雾绡姬眼波盈盈,裙裾飘飘,端的是风情绝艳,撩人心魄。惹得在她前头与谢令如对峙的阿南图和黄求鲤此时已是恍然如梦,呆若木鸡。
莫说这些邪道老怪,就是那群正道豪杰也不禁见之爱怜,思之神往。只觉若是此生若得如此美人相伴,莫说折寿十年,就是朝闻夕死也可!
“美人……我的美人……”
谢令如还能镇定心神,右边那张交椅上的年轻人却是两眼发直,失魂落魄,他恍惚着就要站起来。
忽听那美妇人厉声斥道:“狐媚邪术!公子莫着这妖女的道!”
这声音清越悠远,震耳发聩,可见这妇人内功深厚,不容小觑。
群豪惊醒,登时垂眉低首,颇觉无地自容。
雾绡眼神挑衅的望向那妇人,女人却转过脸去,面色倨傲,仿佛与雾绡对视都要脏污她的眼睛。
“哼!果真是水性杨花,放荡无耻的妖女!”
雾绡越过鲲祖和北域妖僧,上前向谢令如执礼道:“久闻意气盟谢盟主威名,可惜一直无缘得见,今日有幸,雾绡这厢有礼。”
雾绡笑脸相迎,谢令如身为盟主,当然不能失去礼数。况且谢令如素来是怜香惜玉的人,如此绝色,怎忍怠慢?因而也客气寒暄道:“仙子幸会。若是早知镜花如此绝色,谢某早已前往巫山拜会,一睹芳容,何至于无缘呐?”
谢令如言语轻佻,意气盟却殊无异议,显然早就对盟主的作派早已司空见惯。谢令如将身体懒懒散散的靠着交椅,神情慵懒,显然并没将雾绡姬放在心里。
雾绡姬不以为杵,天魔手谢令如有轻慢她的地位,也有傲视她的本事。
“盟主谬赞,小女子愧不敢当。”
谢令如不紧不慢的与她调笑,“镜花仙子不必过谦,谢某绝无虚言。姑娘当得天姿国色四字,若是谢某再年轻个二十岁,恐怕也要拜倒在姑娘的媚术之下,甘心作你的裙下之臣。”
意气盟中发出阵阵哄笑,雾绡听出谢令如的嘲讽,神色不急不恼,忽然轻轻抛出话来,“不知比起谢盟主家中的三位娇妻如何?比起谢盟主的众多红颜又如何?”
哄笑之声戛然而止,满场豪杰噤若寒蝉。
谢令如脸色铁青。他虽自诩生平风流而不下流,可如今当面被人讥讽,还是如鲠在喉,大为不快。
“我原以为姑娘走出这阴阳八卦阵凭的是真本事,原来是靠的这副伶牙俐齿啊。”
雾绡没接这话,话锋转道:“既然是玄门的阴阳八卦,不知布阵的是太玄教的哪位得道真人?”
谢令如冷笑,“你们非常荣幸,布设石阵的,正是太玄掌教玄宗道长。道长体念上天有好生之德,如今先行离去。对付区区各位,谢某一人足矣。”
雾绡道:“我想也是如此。若是太玄的掌教真人在此,凭谢盟主的人品武功,也坐不得这第一把交椅。”
谢令如脸色阴沉,眸含愠怒,这话藐视之意太甚,饶是他再怜香惜玉,也容不得这女人如此羞辱!
身后站出人来,那矮壮的男人心直口快,张口指着雾绡就骂:“妖女无礼!就凭你浪荡江湖,名声狼藉,也敢指教我们意气盟的盟主?真是不自量力,厚颜无耻!”
雾绡闲庭信步,饶有兴味的看着他,艳唇轻启,不急不缓道:“小女子名声狼藉,厚颜无耻?我纵非良善,可诸位难道就真能光明磊落,问心无愧吗?”
“哦?我倒要听听,你这张烂嘴是怎样的胡说八道,信口雌黄?”
那好汉身姿凛然,攥紧手中金钢宝刀,浓眉抖动,怒目圆睁,虎视眈眈的望着她。
“不敢。听闻意气盟中,以总盟主为首,其下就是四方盟主?”
那男人昂首挺胸,朗声回道:“不错!意气凌霄碧血酬,傲骨铮铮矗九州!我英雄台连祝元放那老魔也全然无惧,还怕你区区巫山吗?”
雾绡轻笑,“可怜意气盟中无傲骨,英雄台上无英雄。”
意气盟群豪震怒,“你说什么!”
雾绡神情倏忽认真起来,正色道:“我瞧,东江渔叟张子期不在。想来是没脸见人了吧?他女儿与谢盟主相知相惜,芳心暗许,这厮卖女求荣,如今在意气盟中横行霸道,俨然以盟主的岳丈自居,无端败坏谢大盟主的大好名声。他难道不知道谢盟主只有三位娇妻,三个岳丈吗?”
此话一出,风剑心忍俊不禁。身后的巫山众人更是忍不住笑出声来。
雾绡姬这话不但骂东江渔隐贪慕虚荣,还明帮实贬的嘲讽谢令如滥情好色,来者不拒。
谢大盟主再也坐不住,慵懒邪魅的气质登时褪尽,目光死死的盯着雾绡。
镜花丝毫不惧,续道,“西风神剑余东行,死者已矣,小女子不予置评。听说如今接任他盟主之位的是余老先生的弟子,剑豪温灼宁?哼,这厮本事平平,剑法稀松,意气盟中能人辈出,可谢盟主却一意孤行,提他坐这西盟之位?”
意气盟群豪听罢,神情闪烁,忍不住交头接耳,议论纷纷起来。
温灼宁年纪尚轻,资历还浅,武功也并非能技压群雄。意气盟本就是川北一百三十七派的联盟,这些江湖豪杰多是一门之长,自命不凡,都认为自己德高望重,该当盟主之位。
温灼宁接位原就不太能服众,如今叫雾绡提起,居然深以为然。都觉温灼宁本事平平,如今平白坐去一把交椅着实不能服气。
谢令如沉声道:“这是敝盟内务,雾绡姑娘未免管得太宽了吧?”
雾绡勾唇微笑,“是小女子僭越。不过雾绡听说温剑豪的亲妹近年来与谢大盟主走得很近,还扬言非君不嫁,不知是也不是?”
这话出来,众皆哗然。
就连右边交椅上的年轻人看向谢令如的目光都变得暧昧而又多出些许不屑来。
谢盟主脸色忽青忽白,往日甜言蜜语,巧舌如簧的他现在却说不出半句话来。含糊不清,语焉不详的道:“小姑娘不懂事的胡言乱语,岂能作真?我与温婷并无半点男女私情。温灼宁是余老先生的真传弟子,继承先生遗志那是名正言顺。”
这番解释听来苍白,意气盟群豪仍是有意无意的看过来,流露出不满的神色。
意气盟由众多小门小派联盟而成,门派内务和联盟利益本来就不可能完美调和。经过六十年的势力融合,本来由各家出谋划策,共同商议的决策方式如今已经快成总盟主的一家之言。
话语权和利益的锐减让意气盟诸派的不满和矛盾日益严重,若不是有十年一度的虚山大会缓冲,堂堂正道十二宗之一的意气盟恐怕早已分崩离析。
现在雾绡连指谢令如两件可能徇私之处,让原本就各怀心思的意气盟关系更是雪上加霜。
雾绡这回望向先前骂她的莽汉。
那人见她言辞犀利,切实击中弱点,不禁额角冒汗,生怕真有什么把柄落在她的手里。
当真听雾绡道:“尊驾想必就是南盟盟主,南岭龙屠,奎因先生?”
矮状好汉虎躯颤颤,昂首高声道:“正是老爷!你可别信口雌黄,我,我可没有什么女儿妹妹送与谢盟主……”
奎因口不择言,这话出来那就相当是坐实谢令如好色徇私之名。巫山这边一阵哄笑,而意气盟众人脸色难看,简直是无地自容,恨不能就此遁去。
谢大盟主那张俊脸已经黑如锅底。奎因自觉失言,梗着颈项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雾绡掩唇轻笑,“呵,尊驾幸得高人的真传,天生神力,曾在南岭活撕巨蟒,为民除害。你生性莽直,侠肝义胆,人品还算是不错……”
奎因听这妖女如此反常夸赞起他来,还觉得洋洋得意而又羞赫难当。忽然听她话锋一转,“可惜……”
一听到这声可惜,奎因当即脱口问道:“可惜什么?你说啊。”
雾绡摇首叹道:“可惜你沽名钓誉,言过其实。你虽叫南岭龙屠,生平却从未屠过真龙,甚至都没有和九头龙隐敖延钦和潜龙九子交过手。你如此信口雌黄,自吹自擂,难道不是厚颜无耻吗?”
奎因性情耿直,闻言虎躯陡震,连连倒退三步,满脸茫然无措,“我,我厚颜无耻……我……我自吹自擂……你说得对,你说得对啊,那,我该叫,我该叫什么……我该叫什么啊?”
其实南岭龙屠之名本就是江湖中人送他的诨号,他自觉威武响亮也就以此为号。谁知雾绡今日揪着着名号不放,他心思鲁钝,一时居然真的备受打击,嘴里龙屠蛇屠的嘟嘟囔囔,就连谢令如的呼喝都置若罔闻。
雾绡也没再去管这傻大汉,盈盈妙目落在那中年书生处。
此人相貌堂堂,温文儒雅,本来正气凛然的他此时居然显出怯色。论武功他丝毫不惧,论品性他是声名远播的大贤。可不知道为什么,镜花这狡黠如狐的目光却能给他不逊盟主……不,甚至说这股压迫感还在谢令如之上……
“北山贤者许望生?”
许望生收扇,拱手道:“正是小可。未知姑娘有何指教?”
雾绡笑道:“指教可不敢当,许先生的才具品格为世人称道,号称贤者,名符其实……”
许望生暗缓口气,谁知雾绡话锋转道:“小女子就是想问一问,令郎日前在浮梦楼与人争风吃醋,错手将人打死,许先生取三千两白银到府衙疏通,不知道现在这件事摆平没有?”
许望生闻言怔怔,半晌,以袖遮面,不敢见人。
意气盟议论纷纷。
“嗐!江湖中人打死个人算什么?”
“这浮梦楼是什么去处?许公子怎么会在那里打死人?”
“这你都不知道?这浮梦楼可是太胥府有名的秦楼楚馆,供人寻欢作乐的地方。”
“哦,原来许公子是去……哈哈哈……人之常情,人之常情嘛……”
许望生这张老脸着实遭不住,那“寻欢作乐”四字就像刀子扎进他的心底,使他如芒在背,站立不安。
当即向谢令如拱手请辞道,“属下教子无方,妄称‘贤者’,今日贻笑大方。许某实在无颜再见诸位英雄,盟主,告辞!”
说罢,也不等谢令如答应,以扇遮面,运起轻功狼狈不堪的落荒而逃。
谢令如见这今日带来的左膀右臂,奎因无地自厝,许望生羞愧而逃,带来的这二百来人此刻又生嫌隙,可以说是顷刻之间,土崩瓦解,战意全无。
此时他总算是正视起面前这位姿容妖娆的女人来。
巫山雾绡姬,杀人诛心,当真是小觑了她!
雾绡踱步走到右边这面人前。群豪居然露出畏怯之色,不敢直视,生怕她当众点出自己那些阴私隐秘,让自己名声扫地,颜面无存!
这些人随同意气盟前来阻击,与英雄台群豪不同,他们俱是身着样式相类,服色差相仿佛的装束。其中以那年轻人率领的部众那身红线黑衣最是显眼。雾绡常往京城,当然认出这是独属中京御刀府的极有辨识度的装扮。
可她偏偏就绕过那位坐着交椅,神情倨傲的年轻男子,艳丽的眼眸落在那美丽少妇身上。
那妇人终于转过脸来,神情甚是轻视鄙夷,“姓严的行得正坐得端,生平似你这样害人的妖魔鬼怪杀得不少,却未做一件亏心事。妖女,你也配来评论我吗?”
雾绡稍稍敛眉,轻揺螓首,不胜唏嘘。
那美妇皱眉道:“你摇头做甚?”
雾绡叹道:“我是在可怜你啊。”
美妇人柳眉倒竖,忽然笑出声来,仿佛听到什么可笑的笑话,“哈哈哈!我云中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