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角余光又见数点翠绿星芒激射而出,直向洛清依射去,那暗器显然是淬过毒的。这让她心腔骤紧,当即身如紫电,人未到而剑先至,霜翎划出漫天剑幕,击铁之声叠起,□□枚快镖当啷落地。
风剑心还在心有余悸,脚步还未落稳,面前倏忽闪出道人影来!这人包头蒙面,一袭黑色劲装,身着手甲护腿。他来的极快,出手更是既准又狠,左手手执短刺,右手按住柄端,直往天衣的心口推刺!
风剑心暗暗心惊,此人隐匿藏行之精湛,身法移速之诡秘是她初出江湖以来仅见。若论身法之快,恐怕还要在那些邪道宗师之上!
天衣暗道,天下之大,果真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她心中惊异,出手却未迟疑。那黑衣刺客身法隐遁之术虽然绝妙,但风剑心可是先天境界的绝顶强者。她身先意动,发在意先,那角度极为凶险致命的一击正教天衣左手扣住,停在少女心口不足半寸处,就好似撞到铜墙铁壁般,不能再深入半分!
这名黑衣刺客的身法一流,招式奇诡,若是用来暗杀取命,怕是手到擒来,易如反掌。
奈何他这次的对手是风剑心。以十七岁之龄就已踏入先天境界的天衣。她们之间的修为境界完全不可同日而语,武功造诣更是天壤之别。
在绝对的实力差距面前,纵然再快再奇的身法也没有半点优势!
风剑心站在原处,垂眸看去,那柄短刺似的凶器边缘泛着绿芒,显然涂有剧毒。此人杀人取命的手段如此阴狠歹毒,少女心中暗怒,没再留情。
那刺客但觉少女那五根葱白玉指就好似铁夹铜钳般慢慢收紧,手甲包覆着的腕骨发出啪咧啪咧,那种骨头开始碎裂的声响。刺客立时瞪圆眼珠,口中发出呼哧呼哧的怪叫,显然痛苦至极。
风剑心眼眸骤缩,隐露寒光,抬起霜翎剑斩向敌人的手臂。眼见刺客即将鲜血四溅,断手残肢,黑衣人眼里,满是惊恐惶惶之色。
天衣这招不过是在恫吓敌人,否则以她的武功,就怕那名黑衣刺客连剑都不会看到,他的手臂就已经肢体分离。
就在这时,风剑心但觉她抓着的那条左臂突然发出剧烈的震动,“砰”的声响,一股白烟过后,风剑心左手扣住的竟就剩一副软皮手甲和一支落地的黝黑短刺!
她迅速张开五感六识,那人却早已退到两丈之外,随着一声爆响,骤起滚滚浓烟。等到那阵烟雾稍微散去,神秘的黑衣人也早已逃之夭夭。
受他这番延阻,申家父子再无踪迹。
雁妃晚精心设计的巧彀,到头来还是让罪魁祸首走脱,实在是令人懊丧。尤其是熊炎和吕奇二位,在他们的重重合围之中竟还教申谋远那老儿全身而退,这让他们感到脸面无光。
见到这群四散奔逃的山庄门客,熊炎和吕奇立刻率众截击,洛清依说道:“申谋远父子是主犯,如今罪魁祸首潜逃,先抓住这些乌合之众,等查明内情,再将他们移交官府,再做区处吧。”
“是!”
二人连忙告罪:“是我等无能,竟使申家二贼走脱!请大小姐恕罪!”
洛清依抬手让他们起来,“他们显然是有备而来,这也不能怪二位前辈。”
熊炎吕奇闻言面色稍霁,当即命令将龙图山庄这班乌合之众放走,还立刻派遣心腹领着人去追截申氏。
虽然有天衣在场,但他们也怕洛清依身边无人可用,申谋远要是再有毒计,他们怕是应接不暇,索性留在洛清依身边,随时听用。
洛清依走到风剑心身前,关切的将她仔仔细细打量过好几遍,见她手里还扣着那副手甲,柔声问道:“心儿,你没受伤吧?”
风剑心垂眸沮丧的道:“师姐,我不该迟疑的,结果放跑了恶人……”
洛清依伸出手梳理她被爆炸的冲击吹乱的鬓发,轻笑道:“你没事就好,惩奸除恶,来日方长,你何必苛责自己?若非心儿,金师兄和我恐怕都有性命之虞。”
而且,她能明显的感觉到,小师妹因为顾忌着她们在场,根本没有使出真本事来。
风剑心听她柔声软语的安慰,也终是释怀的笑。
金虞犹豫迷惑的走过来,洛清依见他似是满怀心事,问道:“金师兄?你难道是被那响雷惊住,还没回过神来?”
金虞摇摇脑袋,拱手向风剑心谢道:“风师妹,救命之恩,愚兄没齿难忘。但,但……”
素来快言快语的金虞如此犹豫,风剑心疑道:“金师兄,有话不妨直说。”
金虞道:“师妹可曾看清,申谋远所发的雷珠,那些雷珠是什么模样?”
风剑心与洛清依相视,怪道:“雷珠就是雷珠,哪里还有什么不同寻常之处吗?”
金虞说道:“师妹有所不知,将火药制成雷珠,一掷即发这需要极其精湛的技艺,江湖上能造出这种雷珠的人本来就屈指可数,他们在门派中深受倚重。就算能造出雷珠,但因其威力有限,多数会用来逃遁或者作疑兵之用,像是申谋远所使的这种雷珠,威力大到足以杀伤人命的,更是骇人听闻。”
风剑心和洛清依初出江湖,见闻有限,现在听金虞如此说道,转念细想,皆深以为然。要是暗器高手随手制作的雷珠都有这种威力,那岂不是说手无寸铁的老百姓都能随意杀伤那些武林高手?
洛清依道:“师兄的意思是说,东湖的申谋远,就和这样的能人巧匠有勾结?”
金虞哂笑,“不巧,我就认识这样一位能匠,也亲眼见过这种霹雳雷珠。”
洛清依和风剑心惊异,连忙问道:“是谁?”
金虞沉着脸色:“他就是七杀阁的第四位阁主,号称火煞的祁烧……”
“我亲眼见过,祁烧和药师城萧无策交手时,最后脱身遁走使的就是这种雷珠,通体漆黑,破空时如有哨响。”
风剑心回想起来,沉吟道:“确有类似的哨声,我还以为这种霹雳雷珠都是这样的。”
七杀阁的祁烧……
洛清依凝神思量,神色有隐隐的忧虑,她道:“先不论金师兄的推测是否正确,若是真的不幸言中,龙图山庄这件事情恐怕绝非我们所见的那样简单。”
金虞道:“没错,还记得申谋远当时说的话吗?他说,他只是被安插到西南的一枚棋子,真正的幕后黑手的力量恐怕比我们想象的要大的多……”
三人面色凝重,有种她们堪堪触碰到一鳞半爪的,深不可测的恐惧。
“区区龙图山庄,就敢结党聚众,铸卖刀兵,莫非他们真的要图谋造反?非但如此,申家父子甚至还勾结真理,私连南疆,还跟七杀阁的人暗通款曲……还有那名神秘的黑衣杀手呢?他又是谁的势力?还有多少我们不知道的邪道大宗牵连其中?能和如此众多,错综复杂的邪道势力交结谋合,申家父子在这里到底扮演着什么角色?”
她们已经隐隐感到阴谋和不安,“我有预感,有什么我们不知道的事情正在发生,这次暴露出来的,不过是这个巨大阴谋的一鳞半爪而已,申家父子也不过是微不足道的马前卒。这座龙图山庄的背后必然隐藏着极大的势力。”
金虞叹息道:“没错,我现在也有这样的感觉。希望雁师妹她们去刺探龙图山庄的计划能……”
“不好!”
他话还没说完,洛清依和雁妃晚忽然脸色煞白,齐道糟糕。
“怎么啦?”
洛清依眼神忧惧,道:“申谋远他们早有准备,他们能深入彀中还全身而退,那山庄之内又岂会毫无防范?若他真和西域南疆的各方势力皆有勾结,三师妹此刻孤身犯险,怕是正中下怀!”
金虞闻言色变,熊炎吕奇见势不妙,都围将过来,风剑心将黑衣人手甲的短刺交给金虞。
“这里有劳金师兄主持善后,恐三师姐有失,我和师姐先行一步。”
洛清依向熊炎吕奇命道:“烦请二位不辞辛苦,立刻驰援龙图山庄。”
“我等遵命!”
风剑心和洛清依当时疾行入院,瞬息,二骑齐出,快马催缰,急往燕子湖的龙图山庄而去。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再说昨夜雁妃晚拟定计策,又和剑宗等人反复确定,藉由顺安镖局的令旗调虎离山,引申家父子进城。而风剑心则连夜出城,以天枢剑令往东靳和奉远两处调遣人马,意图要将龙图山庄众属一网成擒。
与此同时,雁妃晚立刻返回东郊燕子湖,等见到龙图山庄倾巢而出之后,趁山庄守备空虚之时,由她负责解救拘役在山庄内的良工巧匠,截获工场铸造的军器刀兵。
到时人证物证俱在,申谋远纵是再巧言令色也无力回天。
在这项行动中,对人员的分配安排,洛清依和风剑心素来是行则连舆,止则接席,可以说是形影不离。再者说,要是申谋远率部进城,合围东花街,那剑宗一行中,能力压群豪,将罪魁祸首生擒者,唯风剑心而已。
因而,镇守原地,护卫洛清依的职责非天衣莫属,而声东击西的任务就要交到雁妃晚手里。
玲珑主动承担潜入龙图山庄的任务,允天游就说道:“龙图山庄不异龙潭虎穴,不能轻疏大意,申老儿更是奸滑狡诈,师妹此行未必就能万无一失。师兄不才,愿毛遂自荐,与师妹同行。”
允天游这人心思活络,心中早有计较。洛清依和风剑心素来焦不离孟,这位七师妹的武功绝高,但有她在,就没他金剑游龙的用武之地。不如和三师妹同行,就算没有和佳人亲近,英雄救美的机会,若能大破龙图山庄,那他允天游也算威震西南,名传宇内!
谁知他刚开口,雁妃晚都来不及拒绝,舒绿乔就道:“这里有风妹妹坐镇,料也无妨,龙图山庄既然险恶,你们同往也甚是势单力孤,不若再加我去罢?”
她气势汹汹的盯着雁妃晚的模样,就像是假若玲珑拒绝,她就要扑上来咬人似的。
洛清依和风剑心看着舒绿乔那如娇似嗔的哀怨眼神,再看看雁妃晚满脸的无奈纵容,最后只能轻叹颔首的情态,她们心知肚明得暗暗好笑。
她们这位三师姐,三师妹足智多谋,神机妙算,偏是惹来这身说不清,道不明的桃花债。
二师兄和八师叔也就罢了,舒姐姐对她那也是一往情深,再看看现在站着的,不时往雁妃晚这边看过来,眼神满是欣赏的金虞……
唉,三师姐的桃花现在都能凑出一桌人啦。
允天游见这绿衣少女眼神凶狠的盯着他的心上人,还道是舒绿乔正在为他争风吃醋,这才对三师妹有如此敌意,不禁暗暗得意。
计划拟定,雁妃晚和舒绿乔以及允天游三人当即趁天色未明,立刻乘马疾行,走东门出城后避开来时的道路,直奔龙图山庄。
等快山庄时,三人唯恐行迹败露,将骏马栓在林中,弃马潜行,将身形隐藏在和后山接延的深山之内。
雁妃晚她们寻到一处隐秘的豁口,从这个角度居高临下,就能将山庄出入口处的一切风吹草动尽收眼底,而从下往上观测却是视觉盲区,是绝难暴露行藏的。
允天游心浮气躁,行事不够稳重,还没潜伏多久,就耐不住性的三番五次想跟师妹说话,都被雁妃晚冷眼止住,“二师兄,现在是正事要紧,没事的话烦请噤声。”
允天游当时就没敢再说话。舒绿乔见雁妃晚对允天游冷言冷语,那臭小子灰头土脸的,不由暗暗欣喜,一时忘形,竟悄悄摸索着想要去牵雁妃晚的柔荑。谁知入手处却是轻薄的衣裳,和指尖触碰到的温暖绵滑的曲线,她还没意识这是什么就被人立刻攥住手腕。
舒绿乔这才意识到她刚刚这么一摸,居然是摸到雁妃晚的腿上啦?
鸣凤登时耳根烫热,心跳如雷,垂着眸哪里还敢正眼看她?也因着允天游还在,雁妃晚不好当场发作,只能潮红着面颊,送与她恶狠狠的两记眼刀,倒像欲拒还迎也似。
舒绿乔芳心蠢动,心猿意马,差点忍不住想要再摸一把,要不是雁妃晚那对要剁她爪子的眼睛警告她,舒绿乔还真不一定能控制的住。
直至天将蒙亮,数名庄丁将申茂救回来,再过片刻,就听见庄中隆隆擂鼓,申谋远开始点兵聚将,召集人马,火急火燎浩浩荡荡的出发,料想就是找顺安镖局的晦气去的。
雁妃晚道:“我和舒姑娘入庄去探听其中虚实,至于这后山工场的那些工匠,恐怕就要拜托师兄搭救了。”
舒绿乔听她称呼“舒姑娘”,还有有些高兴的,总好过生疏的“舒大小姐”强吧?登时就眼角弯弯,满目桃花似的,心底软软热热。
允天游一听此言,不解道:“缘何要分头行事?偏让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