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天的最后一天如约过去,柳蓉在蛇蜕,而狐狸们也该换毛了。
妲己一到冬天她就得换毛,一换毛她这变作的人就会脸红。说脸红还是说轻了,在这个换毛的过程中。她这脸跟身子啊,最先像是被最爱的那个人(萧琮玉)给看见了一样,就脸红,粉红粉红的,还看得见几点亮色和油光。
随着时间的推移,和换毛流程的推进。这皮肤就会变得跟被太阳晒伤一样。最后狐狸快秃了,毛快长出来但还是短毛的时候,她变的人形啊,看着就跟被人用刀剐掉了皮一样,皮肤干涩得很。肉红色的,还跟腊肉差不多。就那点不掉皮的地方,看着都白得很,像是许久没洗,而且堆满了皮屑一样。
硬是要等到她身上的毛全长起来了,她这脸和身子才看得过去。
所以一般的这个时候,苏妲己都会闭关个半个月。现在嘛,换毛的时候就又快到了,她得抓紧时间立马走人。
“姐,你的脸好粉喏……”一大早苏应台就看见了他姐的脸。
“你也是一样的,抓紧时间,我得赶紧回去了。”
“我也开始了吗?先不说这个。姐,可你只在这里待了一晚啊?”苏应台问他姐姐。
苏妲己不慌不忙:“我要是现在立马消失,明老板他们再这么一找不着人,估计这段就成神话故事了。之后人们就会说,这里面的什么道士啊,被妖怪掳走啊,就都成编的了。你也得赶快找个地方去歇着,要不然你变的人就破相了。”
苏应台倒是容易走,可以跟明老板直说了要去找师尊、师兄去寻个抓妖怪的招法。婉淑姐妹可以被他带着一起去找他那个不存在的师尊。只要婉淑姐妹她们想出去的话。可他自己的这个姐姐嘛,目前看来还真的只有直接消失这么一条路了。
“还是姐姐考虑得周到……”
“没事,你把能想到的结果都给列下来。这种事情做多了,然后就会发现一些规律。有些事情也就只能按着固定的逻辑来解释了。我们虽然不能预知未来,但可以安排未来。简单说来就是如何做局骗人。”
怎么前言不搭后语的。
妲己给她弟弟说了目前的安排,还有自己来这里的一些个目的。一说之前往怡春院一站,显了圣走不了,众人眼前卷了妖风走的,要收整收整舆论;二说自己功力尽失,而且感觉自己灵魂残缺,拜托了婉淑跟厢妹去酆都去弄寻鬼盘、招魂幡两样宝贝。要让弟弟把她俩也从怡春院给带出去。
姐姐难得把这些话对他这么一个亲弟弟说,苏应台是浑身麻。对自己好的人,也终于是信着自己了。这人人都看出来的事情,至少他苏应台是看出来了。但这么一个要强的姐姐终于是自己开口了。他这么一个坐弟弟的,一时还哭了一下鼻子。
就在今天,苏应台把准备好的理由给明老板一说,他就带着婉淑姐妹一同离开了怡春院去找他那个不存在的师尊去了。随后暗暗折返了一趟,又把他姐给带了出来。
觉得是少了什么,苏应台留了一个后手。随手分了点妖力给怡春院里的死物、活物,桌椅板凳,鸡鸭人狗什么的。就等着这些个玩意儿到时候随便作一下妖,之后等他们这些人再回来把故事给接上呢。
明潇一听小道士苏应台要走,而且还是要带着婉淑姐妹一起走,他没做任何的阻拦。倒不是因为他有多大度,能把这几个送金锭子的财神爷给放跑咯。只是因为他吸了一口新药现在都还没有缓过来。是要大钱还是要小钱,哪个才是最好的消遣,他明潇心里清楚得很。
等他爹爹把红葵石带回来,他就能按着配方把这个祛梅灵给配出来了。不过想卖上价钱,他得另外给这个玩意儿取个名字,就叫……就叫“爽一天”好了。
好东西就是好东西,这玩意儿还有点上瘾呢。明潇是翻来覆去吸了好几遍,就连最开始包药的药纸都裹了几遍,塞鼻子眼儿里整个好几个来回。一个没留神还差点把纸给吸肺里去,好悬没直接给他呛死。
沈公公是带着他破产买的红葵石往这怡春院赶,卢定原也是冒着被丧偶的风险往怡春院赶。
被丧偶,什么叫被丧偶?柳蓉把他弄死了,那不就是被丧偶了吗?但他老公柳蓉怎么说呢?他看起来,很冷静?嗯?是吗?
怡春院作为卢桥帮跟沈公公一派联络的据点,他卢定原还是知道这地方是在哪儿的。而且他知道里面负责的人叫明潇。今天更是跟他们的老大沈公公见了面。明潇作为沈公公一派地方势力上的一号代表,沈公公一派的第三个大人物。要是这些个人是谁都不清楚,那他们不就跟过家家差不多了吗?
这都不清楚,就都别玩儿了呗。
沈公公第一个,他养子长歌第二个,明潇是这第三个。都是些头头。卢定原还查到了沈公公跟萧琮玉的萧家关系不错,可萧琮玉跟萧家的关系很不好啊。
他们可是整得热闹啊。为了啥?为了搞钱。当然,还有很多人在搞钱就是了。
妲己回到白泽城的坤宁宫里,一如既往的看不见萧琮玉。她有点想她了。
见不着面的时候才想她呢。等每天晚上一见面的时候,这些个玩意儿就全都给忘了。然后就开心?这可开心不起来。就好像还有什么更大的磨难还没有被克服似的。
或者是习惯在一起的感觉了,许久都没有了那种内心的悸动的感觉。俩人的生活也终于是进入到了白水划船的阶段了。
所谓白水划船,就像是只喝了白水,然后俩人再去划船一样。新鲜头一过,之后就无力了。兀自在水面漂泊。明明对方跟自己在一起,却感觉不到这个人了一样。
“萧琮玉!”妲己想到这个就好笑,“你知道你让我变成这样了吗?哎……”
苏妲己叹口气:“我把自己的那些个事儿都操练起来的时候,也许就该萧琮玉想我了吧。她或许太忙了还顾不着想我?这次我得问问她……虽然我也已经问了好多遍了……”
萧琮玉在干什么呢?
萧琮玉一边……
“末将叩见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墨玉珠对于今天女帝的驾到,感到颇为不解。
莫不是自己上次天门捡了一块石头,煞字觉醒了,女帝来找自己的后账?
“墨将军免礼,赐座。”萧琮玉这次不完全是来找她闲聊的。
“谢陛下!”
“孤闻女将军不按宗门规矩,将这机关人给带了出来。又听说将军对着许禄立了军令状,高霞山剿匪,保了李静一手,但李静还是死了。在天门决战之时,将军煞字觉醒,跟自家军队打作一团。武举虽已经结束,但将军也有几次比武,情况如何啊?”
“谢谢陛下挂念。陛下心怀万方,实当世圣贤。臣本小民,与躬耕之农妇无异,恰渔歌之钓翁相同。本是无名之辈。微臣惶恐。怕不胜陛下关照之仁心。今不曾恭迎圣驾,烦陛下亲自到访。愿陛下恕罪!”
墨玉珠坐椅子上低头抱拳,在她家里,她是第一次这么紧张。
“哎……武举情况如何,你但讲无妨嘛。我还在军营里面带兵的时候,你还在读书呢。别那么紧张。虽然你不是我带的第一个兵,但我是你的第一个长官啊。你是不是有点太紧张了?”
萧琮玉倒是很自在,只是她不太理解为什么自己现在就会有那么多的人怕她。或者说……反正就是怕她。在她看来,巴结她也是一种怕她。
高处不胜寒呐。这身衣服她还脱不下去了。
与其说是怕她,还不如说是怕她的权,敬她的权。权和人又分得开吗?怕是很难分得开的。你想亲和,人却只看见权站在你的背后,并且固执己见地认为你在玩弄权术、狐假虎威。
但她萧琮玉可没有那些个资本说自己这么一个“高级公务员”一样的工作有什么问题。毕竟她可是公认的辰颐女帝。她是这片土地得主人。她不被允许抱怨,当然这种条件的工作也没有任何可以挑出细微毛病的地方。
说高处不胜寒,无敌是多么寂寞,都是一种笑话。这是多少人求都求不来的,你却只说内心空虚。只关注到了内心。难道是无敌来的太简单了,人还把之后更好的生活过得太薄了,所以到了顶点就没有了任何的意思?
要不去找找破局之法?或者顶点之上的顶点?
至少有了妲己之后,萧琮玉就再没感到过这种内心的寂寥了。
别人猜忌她,怕她,萧琮玉全当一种规律了。之前还觉得好笑,好玩。后面还觉得人面对她一直是这反应,她很无聊呢。最后她就习惯了。只看见别人的不适应,和在自己面前的糗态,她已经完全脱敏了。连感慨一下“真无聊”的兴致都没有了。
现在萧琮玉更是达到了一种境界。之前觉得人的所有反应是“怕她”。怕急了,所以骂她。人们猜想她做事的动机,然后或迎合或批判。之后她便觉得自己是多看了一层,成了表面看上去是什么,然后再在自己的心里去印证一下自己究竟看见的是什么。
如果这玩意儿就是帝王心术的话,那么她就已经算是入门了。但萧琮玉不知道自己的这玩意儿是不是帝王心术。如果所谓“帝王心术”是“帝王的心术”的话,那么她这个就算。如果是“帝王玩弄权术的心思和办法”加个限制条件“成功的、且跟得上大版本环境的版本”,她就不知道自己这个算不算了。
但她就是这么当皇帝的。而且这法子还是之前她刚刚登基的时候,妲己给她上的帝王心术课。
之前她还不怀疑自己的,但时间一长,她就发现有点不对劲。因为辰颐史上那么多帝王,也没几个跟自己使一样招儿的人。
所以女帝不好做啊。就连民间话本里,关于女帝的部分除了角色扮演和宫闱秘史外就什么都没有了。
虽然她广开言路,公共场合连她的名讳都可以提。尽管如此包容,但也少不了辱骂的声音。但想到辰武烈帝慕风晓,因为丢了天门,臣子要给他谥号“昏”,不是她给武烈帝做这个礼仪,他就真成辰昏帝了。而且武烈帝在位期间也没少被骂呀。只是史书上没有嘛。人们嘴上又不敢说。
就上面那个情况,直接反过来说,其实他做得很好,所以才没人骂呢?是这样吗?不是的。
平康十五年,太子慕麟突然薨逝,年仅十七,死因蹊跷,至今尚未结案。平康二十一年,武烈帝亲征天门叛军,遇贼军埋伏,崩于大营。同一天萧琮玉受命托孤。随后,三皇子起兵二十万,辰颐史称平康内乱,把辰颐这个国家差点都给扬了。要不是自己与三皇子慕尚对垒,两军大战三年,三皇子兵败万里坡。不是这样,光凭那已经陷落了的二十七个州,辰颐这个地界怕不是要多一个国家。
平康二十四年,改年丰获,丰获元年,萧琮玉封禅皇祖陵圣龙山。告慰先帝托孤遗命。同年女帝登基。继续用前朝长孙桓为相,改制并推行新制。丰获二年,迁都白泽城,改白泽山为青龙山,青龙山行第二次封禅。丰获三年礼仪事件已定,先帝谥号辰武烈帝,同年冬萧琮玉青龙山行第三次封禅。丰获四年至六年,大旱三年,蝗灾,瘟疫,盗匪蜂起。丰获七年春,皆已平定,国师消失。与前朝比之更甚,物产丰富,盛况空前。丰获九年夏,国师死,亲率十万,分兵三路,伐天门,七日大胜。光复天门。同年秋举万国会,无不来朝。
毫无美化。边疆虽还有战事,但她国土可是一寸没让,一点没丢啊。甚至还占了一些地,还有些投降的领了一些地。这些都不够那些好战派吹嘘的资本吗?她萧琮玉都不知道自己有什么可以被骂的地方,但她还是会被骂。无所谓了。
或许别人觉得她是在过家家?做得好就是武烈帝底子留得好?做得差,就是自己能力不行?运气不好,受天灾了,那就是天怒人怨,搞起了迷信。运气好,有将领能用,有国师祈雨,自己寸土不让,还能扩张,是别人不怀好心,糖衣炮弹,是故意让的。那也得是别人实在不行。或者是搞的细作。反正就我萧琮玉没本事对吧?
萧琮玉越想越歪歪,她都不知道自己想这个干嘛。她也不是为这事才来找墨玉珠的。
就好像莫名其妙提前想了,但这个玩意儿有一天会被她给用上一样。
或许呢?也未必。反正她得到了一个别人还没有问出来的问题的答案了。
要是有人骂我了。不好意思,只要在辰颐,我就有能力砍你的头。就当暴君了,就喜欢女人了,都觉得我找到一个跟国师很像的女人后我疯了。能怎样?我这样能怎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