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回事？为什么看不了了？！！】

【我也看不了！】

【其它玩家的直播间也进不去了！！！】

【目前还存活的玩家的直播间都进不去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无限狂欢节目组你们是不是该给个交代！】

【虫族来了。】（触犯网络管理条例，已被删除。）

【！！！】

【什么来了？！虫族？好兄弟别逗我，这一点都不好笑——】（触犯网络管理条例，已被删除。）

【没骗你们，第Ⅳ副本的设立地已经被虫族帝国星舰全面包围了，鬼知道虫族的星舰怎么会突然大批次出现，吓死我了，现场已经被彻底封锁了。】（违禁消息，已被移除。）

【怎么突然出现了这么多屏蔽词，到底发生了什么？有没有人能回答啊！】

[玩家已离开。显示屏将在十秒后关闭，10、9……、1——]

59分钟。

身体不受控制地下坠，约和颂嗅到冰冷的死亡，扼住了他的脖颈，他自世界深处向天空坠落，树内是漆黑的，目光所及皆是一团团被树叶拖起的光团，光怪陆离的世界自他眼前划过，快得像错眼掠过的微风，又像是阳光下五光十色的泡泡，轻飘飘的珍珠。

约和颂是打破幻境和现实的利刃，这些泡泡在他眼前一个个破碎、污染、消散，约和颂知道，那曾是无数新世界。他会不断下落至地狱……还是，新世界？

眩目的光越发刺眼，不知道为什么，约和颂突然想起第一次见到斐慈的日子，他几乎就差一点湮灭在炽烈的火光中，当时的他有多么愤怒，就有多么无力。将他自火中救下、给予他第二次生命的人，是斐慈，全宇宙只此一个的斐慈。

越过即将被黑暗吞噬的光，约和颂闭上眼，睁眼之前，先感受到的是耳畔呼啸而过的风声，一座静谧的小岛悬浮在空中，他的目的地。

睁开双眼，眼前的景象让约和颂陡然一惊，怎么回事？这座小岛像突兀落在水蓝色星球表面的枯败落叶，满目苍夷，死气沉沉，这里不是囚笼的出口，而是一个新的地狱。

一颗巨大的、枯死的树引起了约和颂的注意，它像一座长时间无人问津的坟冢，突兀地立在这座埋葬它的小岛上，腰背几乎完全佝偻，再也直不起来，如此的……衰败、可怜。

约和颂安全落地，紧随其后的是狼狈的残魂。

“呸呸呸、吃了一嘴灰，这什么鬼地方？！”说完他抽空看了一眼，沉默了，“这不是我印象中的虚妄之天吧？”

起码，绝不会是眼下这般天愁地惨的模样，几乎看不见一点生机，四周静悄悄的，只有枯草被吹动的沙沙声，让人血液鼓噪的热意，深紫的土地被蒸腾出一股难闻的味道，眼前的一切都在告诉来人，再也不会有生命降生了。

约和颂看着漫山遍野的坟墓，像是杂草一样疯长，无边无际的蔓延，一条羊肠小路若隐若现。他们在这座小岛的边界，小路蜿蜒至岛中心的枯木。

“我当初看见这座小岛的时候，它还不是这副样子。”似乎是觉得周围太过寂静了，约和颂开口回答残魂刚刚问出口的问题，“当时我还不知道这是我们的目的地——虚妄之天，它沉落在水底的时候，也不是这副荒凉的模样，起码，那颗大树，还是有些许生机的。”

到底是因为什么，让它在极短的时间内，变了副模样？约和颂抿唇，还有一点他没说，最开始他看见这颗树时，它的周身萦绕着格外不详的黑紫色，是剧毒、污染或副本设定？是这种东西，让它变成了这样的？

“这绝对是不正常的，你是不是知道什么？算了，我就直说了，这颗树的位格很高，能伤到它的东西，绝不会简单。”

约和颂没接话，径直前进。

“这些墓碑……”几乎看不到尽头啊，约和颂踏上小路，残魂在后面蹦跳着追赶过来，“喂你等等我啊！”

约和颂顿住脚步，残魂还以为他是在等自己，跟上来准备嘴贱几句，却被约和颂极为难看的脸色吓退了，小心地翻了个白眼，残魂顺着约和颂的视线看过去，惊奇了一下，“哟，这不是那个准备套上你的性命的玩家吗？外来之人也会在这里安家呀。”

约和颂看见的正是写着于浩的墓碑，紧跟在他身边的，正是和他一起死去的黄毛。

窄小的墓碑上，不知是谁提的墓志铭：“卑劣之人，不会有高尚的死法。”

残魂嗤之以鼻，故意恶心他道：“被这种东西吓到了，儿戏又片面的评判，你真信了？”

不，他不是因为这个……约和颂揉了揉突然开始刺痛的太阳穴，他刚刚，好像看见斐慈了，这些坚硬的墓碑组成一片铁灰色的海洋，将他和重要的人隔离。他看见斐慈和一个看不清样貌的人争吵，但是一眨眼，这副画面又消失不见，就像是他的错觉。

阴差阳错停在了这里，没想到死去的玩家会在这里留下墓碑……约和颂扫一眼周围别的墓碑，没有姓名，没有出生死亡日期，也没有坐标，每一块墓碑上都铭刻了一片叶子，世界上没有一片叶子是相同的，也没有一个世界是完全相同的，原来这里，是世界的尽头，世界的尽头，是孤寂的坟场。

到这里，约和颂终于确认，残魂，或者说残魂的另一半，是这个世界的主宰，与世界树共生之人。

强行给每个世界留下痕迹，不也是一种违背自然规律的行为吗？全宇宙，也就只有人类会这样做了。哪怕是罪大恶极的人类，临死前，也会涕泪横流地祈求，求天，求地，求宇宙，让他的尸骨，回到故土。回不去，也要在墓碑上写，出生地某某某，和葬身地放一起。

残魂说自己被污染了，前几个世界看不大出来，现在想来或许是真的，因为被污染导致智商降低，频频做出愚蠢的操作，被污染的另一半终于发现是这个家伙在拉低平均智商，才将他丢下的？

有一定的可能，但是装疯卖傻的可能性更大。

被污染的一半将斐慈拐走，干净的一半正好出现在他眼前，解了他的燃眉之急，那么代价是什么？

约和颂没有搭理他，而是用力一扯绳子，将残魂拉得踉跄，骂骂咧咧，“我是个死人吗？！要你拖拖拉拉的？”

“因为你值得。”

“……”

又顺着小路走了不知道多久，约和颂嗅到一股奇怪的幽香，混在这片朝外源源不断放出异味的土地上，反而显得格外突兀——

“嘶——”仿佛有一大把针在脑海中搅动，这股刺痛来得快去得也快，让约和颂颇为奇怪，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是他的身体在发出抗议？

会不会是这个家伙在搞鬼？约和颂眉头一皱，他向来是不怕使用各种手段除掉有可能阻拦他前进道路的绊脚石的，正好提醒他，也许他现在就该将这家伙宰了——

约和颂眼里的杀意刚冒出来，就被突然出现在眼前的斐慈惊讶到忘记呼吸，斐慈似乎被他吓到了，身体一僵，双眼微不可察地划过一抹暗色流光，迫切地上前，有些生疏地抓住约和颂的手腕，将他轻轻一搂，声音甚至还带着颤抖：“我终于……找到你了——”

约和颂紧紧地抱住他，心里却隐隐觉得不对劲。他余光瞥见站在一旁的残魂，那家伙自斐慈出现后，也是一股震惊到失语的表情。

似乎没想到约和颂在这时候还会分心关注周边的人，残魂讪讪一笑，眼里多了些奇异的光彩。

是哪里很奇怪？哪里都很奇怪，如果斐慈在这里见到他，不该第一时间躲着他吗？怎么会“终于找到他了。”他不是一直都在斐慈眼皮子底下？

可能是他想太多。

真的是这样吗？

斐慈不是被那另外半个残魂带走了吗？这句话从一开始就漏洞百出，一个心智健全的大活人，都不可能随随便便被旁人几句话带走。更别说对陌生人警惕度拉满的斐慈，能让残魂带走他，只有两种可能，一是跟斐慈自己的身世有关的事情，斐慈还真有可能一走了之，这方面的事情，他总对他三缄其口；其二就是和自己有关的事情，能让斐慈连和他商量的时间都没有，说明事态已经紧急到刻不容缓了。

除此之外，斐慈消失的同时，也有玩家和他一同消失不见了，那个玩家是谁呢？在乐器室对面的芙娜尔？不，除了芙娜尔，约和颂反而更在意，从开场第一面外就再也没怎么见过的西奥多！

西奥多到底想干什么？或者说，在背后出谋划策的芙娜尔的目的是什么？终于打算干掉他了，所以使出了美人计？

“我……抱歉，我不是故意突然就离开的，我找了你好久——”斐慈突然露出一脸痛苦的神情，仿佛正在遭受某种磨难，已经知道这家伙是谁的约和颂面上如期露出担忧又心疼的模样，“你这是怎么了？什么都瞒着我……唉，我真是服了你，这件事我以后再找你算账，先治疗要紧！”

约和颂输入了一点生命力，“斐慈”的伤痛立竿见影地好转，似乎没想过他会恢复得这么快，他脸上划过一抹讶异，又很快被掩盖，若不是约和颂一直在用眼角余光观察他，恐怕也会被他精湛的演技骗过去。

约和颂手上动作不停，心底极为冷静地思索，有着丰富的伪装、扮演、潜入搞刺杀经验的，也就只有西奥多了，连斐慈的各种小动作都模仿得分毫不差，他到底观察了斐慈多久？斐慈会不会就在……芙娜尔手中？

既然如此，那他配西奥多演就是了，看看他到底是什么目的。

治愈完毕，约和颂收手，却在半空被西奥多紧紧攥住了，约和颂忍住反手给他一拳的冲动，敛眸，听见他说，“抱歉……”

约和颂挑眉，抽回手，“你也知道抱歉啊，偷偷离开的时候怎么不回来看我一眼，当着我的面说抱歉啊，现在知道找补了？”

“芙娜尔说她有能够让你离开的方法，我知道，你的时间不多了，你身份已经暴露，虫族的舰队此刻恐怕已经等在副本外了，她说会有办法，让你在人不知鬼不觉的情况下逃离被全面封锁的外界。”

约和颂气笑了，“你竟然会蠢到相信她的话？我的好斐慈啊，为什么你就不能动动脑想一想，她会那么好心帮我离开？通缉令的下达还有她的一份力呢。”

“看看你现在的样子呢，搞得这么狼狈，想也知道，你和她的谈判失败了吧？更何况，我什么时候说过，我全权由你做主了？告诉我，斐慈！”

“当初你口口声声说，死也要死在一起，你忘了吗？”约和颂将他抱在怀里，“不要食言啊。”

“斐慈”似乎被这个突如其来的怀抱弄得手足无措，静默了好一会，才推开约和颂，

“如果我说，这是我的请求呢？”

“……什么？”

“我求你，活下去，约和颂。”

“……那么你的代价呢？”

“……”他沉默了好一会，“你会知道的。”

说罢，他拉着约和颂，朝着一个方向前进，约和颂回头看过去，残魂不知道什么时候消失了。

仿佛只是走了几个转角，他们来到了一片开阔的土地，没有墓地，没有枯草，甚至泥土也没有被污染。头顶是那棵树倾倒的树冠，仿佛它只是在弯腰，光明正大地窥伺这个妄图逆天改命的亡命之徒，打算怎么做。

一团幽幽的命火无声地燃烧着，照亮了它身后一处窄小的土坑，和一块写着约和颂名字的墓碑。

土坑一人大小，正好能容纳下约和颂。

周围有着奇怪的布置，放了许多枯树枝和树叶。

“斐慈”将他带到这里，凝视着墓碑上的名字，温柔不已，“芙娜尔说，这个世界的世界意志，已经处于濒死状态，为了活下去，它会将来到这个世界的所有玩家的生命力取走，那些被刻在墓碑上的世界和人，都是被献祭的对象。”

“这就是我的目的，虫族在外虎视眈眈，如果要平安脱身，只能营造出你的社会性死亡，我来到这里，就是为了先一步找到你的墓碑，然后，我会代你死去。所有人、或者虫族、或者其它族群的居民，都会知道，名叫约和颂的虫族已经葬身于此，他没有遗言存于世，不会在说出任何话语，像这个世界的诸多玩家一样，成为世界意志的养分。”

“他披星戴月的旅程就此暂停，他将会和世界一起长眠不醒。仿佛只是做了一个醒来就地老天荒的梦，浪漫吗，约和颂？”

“这是我为你准备的礼物，也是我对你的期许，活下去，哪怕万劫不复。”

“斐慈”微笑，“那样，你就自由了。不会再有虫族寻找你的踪迹了。那样，只要你听见人们说起他，就会想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