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不是慕颜再次举茶盏,慕晰知晓送客之礼,她们还得和他再客套上不知道多少句。
送走慕晰后,慕颜就不再说话,看着那个画卷,眼里有些落寞。
她背对着洛浔,将那画卷完好宝贵的放在,她们寝房里书架上的暗格中。
也不开口说话,洛浔看着她的背影,突觉染上一抹萧条悲愁之感。
她想,慕颜她一定,是想她母后了。
她也知道了,师父就是画中人。
可是师父看起来,并没有承认。
为什么,不对慕颜承认呢?
“阿浔…你是不是有什么,在瞒着我?”
她出言带着忧愁,洛浔猛然惊住,瞒着她…什么?
她是怪自己瞒着她,自己是顾子莘,还是瞒着她,早就看出了画中人是师父?
洛浔迟疑开口:“殿下所言,是何意?”
慕颜没有转身,只是侧过脸来,她那眼里带着浓浓的忧伤。
洛浔心头一窒:“殿下?”
“为什么,你早就看出来了,不告诉我?”
洛浔咬了咬下唇:“我只是还未有确认,我也才在不久前,问过师父。”
“问她,什么?”慕颜声音轻悄悄的,好像她的心,随时都会碎了一般。
“我问她,是不是认识皇后娘娘,我问她,是不是认识,长公主……”
慕颜愣神,不解为何洛浔,会问洛清是否认识姑姑?
她转过身来,疑惑道:“为何会问师姐,识不识得姑姑?”
“我向林启言打听过,他并不知道皇后娘娘认识江湖中人,问起来,只说皇后娘娘只有两个挚友,一个是长公主,还有一个是…是…凌国皇后,慕蓉……”
洛浔说着,眼眸垂了垂,有些难受:“我想师父与皇后娘娘关系匪浅,那一定也有见过长公主,有些好奇,才会问的。”
抬眼看到慕颜还是有些疑惑,洛浔又问道:“殿下,不识得长公主吗?”
慕颜呆滞的,摇了摇头。
怎么会?作为皇后娘娘的孩子,皇后娘娘难道没有对她提过吗?
况且作为皇家子嗣的慕颜,怎么会不认得自己的亲姑姑呢?
看出洛浔的震惊,慕颜咬着下唇:“众人都不能轻易提起姑姑,因为父皇会盛怒,母后…也未曾提过,有关姑姑的只言片语。”
慕颜叹了一口气,那位像传奇般,被人赞颂传扬的姑姑,却是父皇耳中的逆鳞般的存在。
到底韶卿姑姑,是做了什么事情?
“皇室记档里,没有提到长公主吗?我听林启言说,长公主战死归朝,要是设灵堂,怎么也会有她的画像吧?”
洛浔皱眉,要是日常的画像都没有,那么长公主薨逝,这么大的事情,皇室也没有为她所描画像吗?
“皇室记档里,只有关她的降世和薨逝的记载,别的,一概都没有。”
慕颜摇了摇头,有些惋惜:“我之所以知道她的一些事迹,还是小舅舅私下里,偷偷告诉我的,可是他那时候也年纪很小,没有和姑姑多接触,所言也未必确实,我对姑姑的印象,只是在人们的传扬之中,后来父皇下旨,连人们都不敢去提了。”
话落,她想到了什么,声音开始变得有些伤感:“我记得,姑姑战死归朝,棺椁里并没有她的尸身,只有一件被血浸染的铠甲,母后抱着那铠甲,哭晕了好多次,日日魂不守舍,以泪洗面。”
洛浔也跟着惋惜,这般英雄人物,却落得连尸身,和画像面貌都不存在的下场。
慕邺是多么忌惮自己的这个亲妹妹,连皇室记档对她的记载都只有出生和死亡。
其余她所建立的功绩,所做的事情,一概都没有。
看出慕颜面色怅然,洛浔也只能安慰道:“或许是,长公主和皇后娘娘感情至深,圣上怕皇后娘娘看到长公主的画像,难以走出悲痛,故而,宫中也没有存留她的容貌画作。”
慕颜愣愣点头:“应该,是这样吧。”
她正出神,腰上就被人圈住了,有些微愣的看着眼前的洛浔。
她那双好看的眼睛,此刻正闪着光亮,眉眼带笑:“殿下不生气了?”
纵然心里,埋怨这人,早早知道洛清就是画中舞剑之人,她早有判断,却不早些告诉她。
现下也被她主动这般示好的样子,让心里的不满,瞬间都消散了开来。
鼻尖蹭了蹭她的鼻子,柔声道:“不气了。”
可慕颜转而一想,总是要做些什么,罚她。
洛浔就见这人,离了开来,嘴角携笑。
可是那笑,总让人觉得有些不怀好意。
慕颜眸中闪过一丝狡黠:“可是,驸马做错了事情,按理说,是要受罚的。”
洛浔愣住:“罚…罚什么?”
慕颜凑近了她,洛浔僵着身子往后退了退。
她嘴角笑意渐浓,将洛浔抵在了身后的墙上。
洛浔喉间咽了一下,这公主怎么,整日脑袋里,都在想着,这些事情?
就见面前人的容颜渐渐放大,洛浔闭上双眼,可是没有意想中,双唇温润触碰到的感觉。
有些错愣的睁开眼睛,眼前的人笑了笑,转而热气洒在她的脸上,她的唇来到她的耳边。
“驸马,在想什么呢?”慕颜轻声戏谑着,呼吸浅浅的,让洛浔的耳尖渐渐红了起来。
蔓延至耳垂似要滴血般,红透了。
慕颜很是满意,轻笑出声:“就罚驸马,为本宫,作上一副画像吧?”
“作画吗?”洛浔下意识的疑惑道。
慕颜离了开来,挑眉道:“嗯?不然呢?驸马你的小脑袋里,都在想些什么呢?”
“……”
作画就作画,做什么,让人那么容易误会的举动。
既然她想要自己为她作画,那就画上一副又有何妨?
画中的慕颜坐在桃树下,手中攥着一枝桃花枝,正垂眸嗅着那桃花枝上的桃花。
慕颜站在她的身侧,目光沉静柔和的看着她画下的一笔一画。
侧目看到她那侧脸,她嘴角带着浅笑,眼中情意浓郁,画的入了迷。
连入迷到,身旁的人一直盯着她都不曾发觉。
有时候慕颜想,像洛清这般性格恣意洒脱的人,怎么能带的洛浔,养出这般心性。
现在的洛浔,没有儿时那般灵动生机,若非经历了这些事情,她应该也是如那般,意气风发,勃然生动的女子,是那明媚耀眼的骄阳。
“殿下,可要提字?”
慕颜正看着她的侧颜出神,洛浔已然不知不觉画完了。
看着她做的画像,慕颜很是满意,手握上洛浔的手,在那女子的对面,又画开始画下另一个女子。
洛浔被慕颜圈在怀中,慕颜趴在她的后背上,手也被慕颜握住,她只能跟随着她的一举一动。
在那画卷上,一笔一画,画下了自己。
不一会儿,画中闻着桃花香的女子跟前,就有一个正在吹着笛子的美人。
洛浔轻笑出声:“原来殿下,也想像皇后娘娘一样,作一副两人的画?”
“我一人入画,太过孤寂了,阿浔不来陪我吗?”慕颜笑着,目光灼灼的看着洛浔。
洛浔温和道:“殿下在哪,臣就在哪。”
慕颜笑意盈盈: “那,驸马就为这幅画提字吧?”
洛浔思索了片刻,便在画像的末端,提上了两行小字。
远而望之,皎若太阳升朝霞。
迫而察之,灼若芙蓉出渌波。
“为何,提这个呢?”慕颜问道。
洛浔看着她,眼神闪了闪,随后坚定道:“殿下说,少时的那人是你的骄阳,可如今,殿下是臣心中,明亮温暖的朝阳。”
“阿浔……”
慕颜心中悸动,洛浔牵着她的手,十指相握,对着她灿烂一笑。
她这一笑,好似回到了儿时,好似她变回成了,那永远灿烂的顾子莘。
一连几日下来,公主府都没有清净过。
慕晰因为知晓上官晴暂住在三公主府,便每日都往公主府内跑。
有时候慕颜再招待他,和他唠客套,有时候洛浔下了朝,就拽着林启言往公主府去。
只要她拽着林启言去了,南宫晟一定会来的,两人叽叽喳喳的,就架着六皇子,想要将他带出公主府去。
可是慕晰也长了不少心眼,有时候墨迹到,没有见到上官晴就不走。
可怜上官晴站在府外苦等良久,后来都是翻公主府后头的墙,进的自己院子。
这天,她刚翻上墙头,就看到了一抹淡蓝色的身影。
她吓得一时呆愣在墙头上,没有下一步的动作。
慕宁仰头望着她,阳光洒在她的身上,平添了些许柔和。
微风吹拂过她高挽的发丝,吹起她的发梢。
她疑惑道:“五公主殿下,怎么在这?”
慕宁看着她,一时间有些入迷,愣愣道:“啊…我…我比六皇兄早了片刻来,三皇姐让人带我来这院中,说是…说是上官将军暂居在这,所以…所以我……”
上官晴从墙头跃下,轻盈落地来到她面前:“所以五公主,是来看微臣的?”
慕宁有些羞涩的点头,她张了张嘴,看着上官晴:“上官将军暂居在三皇姐的府中,是为了,躲…躲六皇兄吗?”
上官晴点头,慕宁又迟疑的伸手,指了指那围着一圈的兵器架:“那…那这些兵器,上官将军都武的动?”
顺着慕宁的手,看了一眼那沉重的双锤,上官晴抽了抽嘴角。
本来这些是摆着,是为了吓不请自入的慕晰,没想到,倒是吓到了这个小公主。
她尴尬一笑:“嗯…嗯,还…还行吧,平日里也不动的,就是摆着看着,齐全一些…”
慕宁低头浅笑,她自是知道,上官晴这些沉重的兵器,是为了吓慕晰的。
慕晰想要的妻子,应该是如那些贵女一般,小家碧玉的,温柔娴淑的相配。
可上官晴,怎么看都是,和慕晰心里的妻子,相差甚远。
只怕和慕晰站在一处,她倒像是更能主事的那个。
慕晰怎么会喜欢上,一个处处比他强势的女子呢?
这般想着,慕宁的笑意就更深了些,直到眼前的上官晴,有些不解问她:“五公主在想什么呢?”
被她一问,慕宁这才收回了自己的傻笑:“没…没有。”
“五公主今日找微臣,是有何事吗?”上官晴礼貌询问。
慕宁低头思索着,远处就有一阵脚步声传来,她二人转头望去,就见一身青袍的慕晰,挂着柔和的浅笑,自院外走来。
他的身后还跟着,慕颜她们一行人。
上官晴蹙眉,暗想,殿下她们怎么没挡住他?还让他过来了?
白了一眼,还跟在慕晰身后的林启言。
林启言撇撇嘴,慕晰执意要来,他们又不能弄的太僵,否则一个告状到圣上那里去,她们大家都得受罚。
到时候上官晴,也不得不搬出公主府,而且还得奉旨和慕晰日日接触了。
慕颜在身后跟着,看到站在上官晴身边的慕宁,她此刻神色本从开心,一瞬间化作冰冷。
眼中还带着一丝不善的意味,看着慕晰。
没想到,自己的这个胆小内敛的皇妹,还有这样一副模样。
“上官将军,安好。”慕晰上前一步,眉眼带笑。
上官晴扯着嘴角,纵然心里有些不情愿和他打交道,可是他毕竟是一个皇子,也得把表面功夫给足。
拱手行了一礼:“见过六皇子殿下。”
“上官将军不必多礼,往后,叫我名字就行。”慕晰温和说着。
他这般说着,无疑是想和上官晴拉进距离,上官晴拒绝着:“六皇子是君,微臣是臣子,臣不可不守,君臣之礼。”
上官晴毫无情面的拒绝,也是在慕晰的意想之中,他只是温和的笑着,也不恼,转头看着慕宁,有些疑惑。
这个连自己宫殿都不敢出的五皇妹,怎么今日都敢出宫来外头了?
而且好像,和上官晴熟悉的样子。
想到当日指婚之时,她是第一个出面,为上官晴说话拒绝的,慕晰心下了然:“五皇妹今日,怎么有空来三皇姐府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