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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言语时,世界都安静下来。只有她的声音,一字一句匀速道出,就算周围人慌乱起身,就算案倒卷散,就算伸手抢夺,也无能阻止那一剑决绝又利落地封喉。
于是,还未拔出的饮月剑最终还是没有出鞘,只能等来她的主人撕心裂肺地喊叫,伴随着庭院中溅起的带着薄薄蓝光的血液,在第一峰峰顶响彻。
“凌安怀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封琚月只觉得脑袋都是肿胀的,哭喊着扑过去,周围左右的声音都被溺入水中,就连自己也是,一切存在都堵塞得她喘不过气。
好像眼睛很痛,嘶吼的喉咙很痛,心脏也痛。
下一刻,一声龙吟响彻云霄。激荡的水浪将围上来的左右人推走,化作巨型湖蓝蛟龙形态的墨濯漓抓起凌安怀的尸体将她带走,留下溅落一地的血液,与一柄杀死凌安怀的,封琚月所赠的阴剑。
“封琚月!封琚月你振作一点!封琚月——”
周围的声音好像都被堵起来了。封琚月什么也听不到,只能跪在地上,望着那条突然出现的蛟龙将凌安怀带走。她甚至意识不到有人在拉扯自己,摇晃自己,呼喊自己,只觉得,自己好像沉在了水里,连说话也做不到,呼吸也很困难,如同窒息。
尤其是看到那柄剑时,她更是崩溃。都不知道自己如何手脚并用地爬过去的,看着地上躺着的,她赠予凌安怀的剑……她永远也无法忘记,这柄剑是如何切开凌安怀脖子上那薄薄的皮肉的。
你好狠的心凌安怀,为了刺我,拿我送给你的剑自戕!我不相信,我才不信你死了……
“快来人!快来人啊!炼丹师!药师!是谁都好快来人啊!”
看着那眼尾发红,血珠混着眼泪淌下的封琚月,众人急得不成样。
忽阑子和李摩诃去请人了,迦摩和苏青禾能做的只有不断修补和稳固封琚月的识海。现在封琚月的识海异常脆弱,也相当不稳定,如果让她醒来再受刺激必定会失心疯,从而毁了她后续的修仙道路。
当下只有全力保住封琚月的识海才行。
魏槐也拿出看家的本领,做着招魂的本事。他能招来一些良魂,要一些灵魂碎片当做修补的材料。
大家手忙脚乱地一边稳定封琚月,一边红着眼睛不敢去看那片染血的地方。那块血氹甚至还浮着幽幽蓝光。
那里,曾是凌安怀自戕的地方。
他们都想不通,为何凌安怀会自戕?为什么凌安怀非得去死?到底是什么逼得她必须做出这样的选择才行?
而台上的判官也脸色惨白,居然有人敢当着他们的面自戕。而且事后还被身旁妖族带走了尸体。
纪舞风深深地看向墨濯漓离开的地方,随后命令赶来的炼丹师炼药师尽全力保住封琚月。
此年,年末大雪,凌安怀自戕,后被妖族掳走尸身下落不明。
宵云宗群龙无首,暂推曾朔长老为代理宗主,后继将培养新任宗主。
死讯二日,上一任宵云宗宗主孤女朱寒青,闻讯悲痛欲绝,紧随死讯后去世,宵云宗痛失两名弟子,举宗悲痛。
封琚月醒来的时候,新年已过。睁开眼睛时,仍然恍惚。她转头,看到围在周围熟悉的伙伴,本想下意识回以宽慰的笑容,却看见所有人都穿着白衣,眼眶通红,哽咽间,不发一言。
于是,封琚月好像才注意到少了一个人似的,僵硬的把脑袋转回去。望着熟悉的,凌安怀房间的天花板,她的眼眶湿润起来,咬着牙努力不让自己因为悲痛而哭泣。
她与其他人不同。她知道的,她知道的,凌安怀一定还活着……这是死遁,这是凌安怀为了解决某个重要的事必须要做的……她得忍,她得装作不知道凌安怀没死才可以……
你才不会死呢,对不对?你说了要让我复活你,所以你绝对不会死的。不然为何一定要让墨濯漓带走你的肉身?
“宗门……新宗主是,剑修峰长老……这几天大家都,参加过葬礼了……”
“因为没有……就葬了剑。其余的,房间里的东西没有烧,说至少给你……留个念想……”
“封琚月,你还好吗?”
发愣地封琚月终于有了反应。她坐起身,毫无血色地脸上扬起宽慰的笑容:“我当然没事。东西自然不能烧,她还会回来,到时候烧了得发多大脾气。”
众人闻言皆是如鲠在喉,不敢说话。
还是李摩诃,走过去握住封琚月手道:“你还是要走出来,面对现实……”
“她还活着,”封琚月笃定说道,“她不是被墨濯漓带走了吗?至今没有下落,那就说明肯定被墨濯漓带去阿古境去了。”
“为什么要昭告天下安怀的死讯,真搞不懂……可能这也是她的计划吧……”封琚月说这话时,莫名的自信,却双眼空洞。
或许,能让她走出来的,只有时间罢。于是所有人在安慰几句后,便退出了房间。
封琚月呆坐了一阵后站起身,发现身子竟然莫名的虚弱,走起路来摇摇晃晃的。运用神识自审一看,原来识海破破烂烂的,到处都是紧急修补痕迹。看来后面她得花大功夫修补了。
灵修院的地板好凉,是因为自己没穿靴袜的缘故吗?而且灵修院什么时候这么大了,走起来好费劲。好空旷,都没人啊。
封琚月推开隔壁的房间,空无一人。
就连轮椅也没有了。
是吗,朱师姐去世了。
凌安怀你个混蛋,朱师姐去世了,你都不来现场参加葬礼,枉你过去与朱师姐情分如此深重。
低头,脚边噼里啪啦地掉落水珠。从眼睛里涌出来时还是温热的,掉在地上,只剩破碎的冰凉了。
封琚月一身单薄,站在灵修院曾经属于朱寒青的房间门口,也站在凌安怀房间门口。两个房间都空荡荡的,屋外的光穿堂过来,投在封琚月身上,将她的背影拉的很长很长,和她掉落的眼泪一样长。
[在天愿作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天长地久有时尽,此恨绵绵无绝期……]
此恨绵绵无绝期啊,凌安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