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北去八百里有一座山,名叫雁岷山,这座山鲜少有人涉足,原是近两百年都在传这山中有口吐人言并且吃人的妖怪,去过的人都无一生还。
就这么一传十十传百,雁岷山就得了个“妖山”的名号,无人敢来。
深秋之时,山林中的松树叶子都泛了黄,松果成熟后陆陆续续地往下掉。
子松来到这里捡了满满一袋的松子,随后离开林子,满脸欣喜地寻了个树洞。
他站在树上,将自己怀里准备过冬的松子全都倒进树洞里,最后还特意塞了一坨枯草挡住洞口。
往年他都存不了这么多的,可现在不一样了,他修成了人身,也就意味着他在族中的责任也大了,他得照顾族里的老弱病残。
等到他跳下树,立马就意识到不对劲,旁边一只鼹鼠灰头土脸的从土洞中探出头,看着他背后,提醒道:“你东西要没啦!”
子松当即转身,骂道:“你这只死狐狸!!”
他方才站的位置上出现一位俊美少年郎,说是俊美,但行径着实可恶。
那少年郎被抓包,笑嘻嘻的,露出的尖牙都彰显着得意,手上的动作依旧是不停,将子松方才藏起来的松子都掏了出来,装进自己的袋子里。
子松见状要冲上去,“你黑了心肝,又来偷我东西,我要撕烂你的脸!!”
他刚跳上树就被一脚踹了下去,狠狠地砸在地上。
少年郎站在树上扬了扬手中的布袋,得意洋洋地笑着,“撕烂我的脸,这话你都说了多少遍了。”
子松站起身怒骂道:“我就看不惯你这幅丑恶的嘴脸!”
“丑恶?怎会?树爷爷说过我长得很好看的。”他说完还摸了摸自己的脸,确实很好看。
“你们都是黑心肝,合起伙来欺负我!”子松誓不罢休,又要冲上去抢回自己过冬的粮食。
少年郎故作惊叹道:“呀,子松你怎么这样,居然骂树爷爷黑心肝。”
子松也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不该说的,蓦地停下,更加恼怒道:“都怪你,你着实可恶。”
“又不是我逼你说的,还怪起我来了。”少年郎笑了笑,将布袋扛上肩便准备扬长而去。
子松哪里能让他就这样离开,可是又打不过他,就一把抄起方才那只鼹鼠朝他砸过去,“青迟你这个混蛋!”
青迟抬手抓住了鼹鼠,与它大眼瞪小眼,互相看了两秒。
青迟一笑:“你……”
鼹鼠可忘不了眼前这东西的原形是什么,瑟瑟发抖,抱着头大叫:“死了死了,要出鼠命啦!!”
青迟嫌弃地嗤了一声,“别叫唤,我不吃老鼠。”
“哦……这样啊。”鼹鼠放下心,旋即就被青迟还了回去,恰恰砸在子松的脸上。
子松完全黑了脸。
鼹鼠欲哭无泪:我这是造了什么孽,就不该探出头管这鸟事,新家还没挖好呢!
青迟走到半道,就被一群松鼠挡住了去路,数量多是多,但一个个在他看来就是一巴掌解决的事。
为首的那只壮着胆子道:“你又去欺负我们老大,跟你势不两立。”
青迟弯腰将它提起来,给他看自己手中的松子,“这样吧,你们认我当老大,我就保你们过冬的粮食。”
它叫道:“你想得美!我们老大也会给我们准备的,你这是抢来的!”
“可你们老大打不赢我。”
“靠武力取胜,你不要脸!”
青迟两指一松,那只松鼠掉在地上,他抬脚拨了拨那群松鼠,“别挡路。”清出一条路来。
他脑子里一直想着子松刚才说的话,来到小河边,仔细瞧着水中的倒影,愤然道:“子松的眼睛怕不是坏了,明明很好看啊!”
“是啊,明眸俊秀,小青迟这副面容若是放在凡尘那些世家公子里,该是许多姑娘的心上人了。”一阵老态的嗓音自后传来。
青迟转身跑到一棵大树下,“树爷爷醒了!”
这颗大树已经在此活了几百年,早就修成了灵识,这座山上当属它的年纪最大,所有动物都得尊称一声“树爷爷”,但它也经常嗜睡,常常一睡就是十天起步。
“你是不是又去欺负子松了?他才化形不到一年,你老是如此,唉!”
青迟瘪了瘪嘴,“我可没有,况且他骂您了,说您黑心肝,我这是给您报仇。”
古树叹道:“你说你啊,自小就在山中长大,多安分的,三年前修得人身,咋就是这么个闹天闹地的性子。”
青迟嘀咕道:“说不定我本来就这样,只是您没发现。”
“你三日前在西山一脚踩塌了鼹鼠一族的洞穴,一月前又去跟子松打架,还把他家底都搬空了,更甚者你还将山上所有的蜂窝都摘了……”古树细数着青迟的罪证。
青迟提起那袋松子,笑着补充道:“刚才又去掏了子松的粮食。”
古树语重心长地劝说道:“你们有机缘化了人身,但是也肩负起维护全族的重任,这雁岷山的狐族只有你一个,自然是无忧无虑的,可子松不一样,你想想他们一族的数量。”
青迟反驳道:“谁让他太笨了,明明之前藏了那么多粮食,却总是忘记在哪儿,说不定我这一拿,他就能想起自己以前藏的那些了。”
古树对他真是恨铁不成钢,“你……你这孩子,自幼疏于管教,你的母亲要是还在,哪里会容许你这般作为。”
青迟忙道:“哎呀我还有事,我就先回去了。”
又拿他母亲来说事,他母亲早就没了,在他出生不过一个月时就死了。
若他母亲真的还在……呃,想象不出母亲还在他会是什么样子的。
青迟走到半路,瞧见一只松鼠正往树洞里一趟一趟地运粮食,他走了过去,抓起那只松鼠,“给我办件事。”
松鼠被抓住,全身动弹不得,暗自惊叹今天出门是个错误的选择,怎么就遇见这个小魔头了,还落到他手里。
它发着抖,颤声答:“可可……以,你说。”
青迟在它耳边细声吩咐了几句,最后还不忘威胁,“劝你最好按我说的去做,别耍花招,不然我随时能把你找出来。”
小松鼠忙不迭点头跑去办了,连自己的粮食都忘了搬。
青迟一想到子松即将出现的表情,就忍不住发笑。
他随便找了块草地就躺下,沐浴这久违的阳光。
手边是不久前刚从子松手里抢过来的松子,正一颗一颗地剥开往嘴里送。
他又在想,等冬天来了,大部分动物都冬眠去了,到时候他都不知道找谁去玩,想想就怪无聊的。
要不把子松从洞里薅出来,反正他也不需要冬眠。
青迟就这样想着,也不知时间过了多久,在他快要睡着时,一声震耳欲聋的“青迟”将他惊了个半醒,起身一瞧,是子松怒气冲冲地跑过来。
想想也该知道是他,整个雁岷山还有谁能发出这么响的喊声。
青迟一站起身,子松就朝他扔了一小袋东西,怒道:“你什么意思?!”
青迟抓住袋子打开一看,是松子。
他一头雾水,什么情况?
子松见他愣住,以为是他在装傻,“你让它们把这些东西搬来我的洞府是几个意思?你施舍我?我告诉你,我不需要!”
青迟一瞬间就明白了,平静道:“我没有。”
子松不信,“你没有?它们告诉我明明就是……”
青迟打断他,“我让它把你以前藏起来忘记的那些松子全都放到今早的树洞里,它自己自作主张全送到你面前,与我有什么关系。”
子松顿时语塞。
他陡然明白,“青迟你个黑了心肝的东西,你故意要整我!”
青迟笑道:“猜对了。”
子松一看到他就满身火气,也懒得同他理论,转身就走。
青迟在后面喊道:“你的东西不要了?”
子松又满脸怨气地折了回来,抓过那袋松子,还不忘倔强地说:“这是我自己的东西,不是你给我的。”
青迟都无奈了,子松这嘴硬的毛病是改不了了,“行行行,是你自己的。”
子松走后,一旁树上的杜鹃鸟忍不住道:“你想帮他何必这样呢?”
青迟一个眼刀扫过去它就不敢吭声了,“你再瞎说把你舌头拔了。”
他刚准备打道回府,一转身只看见眼角的一抹光,以及脑子被砸了一下,随后就彻底失去了意识。
杜鹃鸟见他突然倒地,吓的扑闪了几下翅膀飞走了。
……
青迟耳边慢慢有了声音,“青迟?你是叫青迟对吧,醒醒,该起来了。”
青迟只觉得这声音很奇怪,一点都不正常,人和动物的声音都没有过这种的。
到底是什么东西?
那声音察觉到他恢复意识了,道:“你快起来吧,我知道你醒了。”
青迟睁开眼,发现自己眼前一个淡蓝色的光球,那奇怪的声音就是从这里面发出的。
“不好意思啊,没控制住力道,把你砸晕了。”光球一说话,周遭细密的光泽都微弱地颤动起来。
青迟道:“你是什么?”他都没问你是谁,他根本不知道眼前这是什么东西。
“我叫小六,来自一个遥远的地方,我们有一个统称叫系统,你可能不明白,我后面慢慢跟你解释。”
青迟瞧着这么陌生的东西,都不知道该怎么接话了。他抬起手,在手中幻化出一个跟小六一模一样的光球,“从未见过你这种有生命的奇怪物体。”
小六说道:“我跟你手里的那个法力变出来的不一样,简单来说呢,我们已经绑定了,现在有个任务你得帮我。”
青迟道:“你怎么不自己去做。”
小六一时哽住,换了种说法,“你知道当朝太子吗?你去攻略他,让他喜欢你。”
青迟冷笑,这不知哪儿来的破玩意,一来就敢命令他,当下伸手就把眼前的光球拍飞。
随着光球的飞远,青迟只感觉心脏绞痛,眼前一黑。
起飞的小六:“……”
青迟缓过来后就坐在一边不动了,小六无奈道:“没办法的,你我已经绑在一起了,不去的话你会丢命的,我不骗你。”
“所以我是非去不可了?”
“非去不可。”
“你坐在这里发什么呆呢?”子松突然凑到青迟身旁。
青迟道:“你来做什么?”
子松仰头哼了一声,“刚才有只杜鹃鸟飞过来说你晕倒了,我过来看你死没死,好给你收尸。”
青迟笑道:“我没死,你可以回去了。”
“谁稀罕管你。”
小六说:“你们俩有仇啊?”
青迟一听到它说话就烦,“你少管。”莫名其妙多了个东西在他耳边叨叨叨,烦死了。
子松道:“我可没想管你,你少自作多情。”
青迟眸光一凛,瞬间抓住子松的胳膊,“你看我身边有没有什么东西?”
子松狐疑地看了看,道:“你脑子摔坏了?”
青迟发现这颗光球只有他一个人能看见,难道这就是所谓的绑定。
子松见他不像有什么事的,挣开他的手转身走了。
小六移到青迟眼前,不依不饶道:“快走吧快走吧,我的业绩可就靠你了。”
青迟强忍着怒火,“我、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