迦勒挪动着自己的身体,转过头来盯着扎格,他还记得双方还在昆特大陆时,就有聊过相关的问题。
如果倪克斯女神说的‘时候未到’,指的是卡俄斯君主的世界还在创世阶段,鲜血与生命之神不可踏足凡间,那么费伦所在的这个世界已经是个完成创世,成熟又辽阔的世界了。
就是费伦这里真神需要信仰……,一想到这,猎魔人就双眼放空了,“可是传教什么的……”
听见迦勒小声带着歉意的语气,扎格还是哭笑不得的揉着自己恋人的头,“你怎么还在担心这个?我都说了这种事交给我就好了。”
“AO用信仰束缚众神,看起来是限制,其实对于我这种异界真神而言,反而是很好的助力,费伦的鲜血神权是空缺的,生命神权的重叠部分我也与塞伦涅女神通过了协商……”
“只要能发展出一定规模的信仰,异界神在这个世界不需要太多的代价,就能轻松留下一具化身或者一个面相。这里能吸引许多外来神在此留下信仰,并无畏于加入万神殿,也是因为其特殊的规则……”
“但是……”扎格把迦勒的姿势摆正,异色双瞳直视着猎魔人那黄色的猫瞳。
“我必须得告诉你一件事,我不太认可这个世界规则对善良和邪恶的定义,按照我的理解,这个世界分为混乱、守序和中立三个阵营就够了。但制定规则的是AO不是我,我也没有那个权限评判……所以对于善良和邪恶,我最多只能保持中立……”
说着扎格犹豫了一下,但一些事他必须得与迦勒明说,凡人的善恶观念在他看来是无所谓的;他帮助凡人,是因为所有凡血都是他的天然拥戴者、潜在信徒。
他拒绝血祭,只是拒绝凡人把鲜血献祭给其他神,因为这是在贬低他自己而抬高其他神;虽然他不会主动逼迫凡人,但如果是凡人为展示虔诚与勇武,献祭敌人的鲜血或者自我献祭给血神,反而会令他感到被尊重和喜悦。
他偶尔会支持杀戮、暴力和战争,因为暴力是达成一些目的必要的手段,他与战神阿瑞斯愉快合作也不是一两次了。
他会遵守自我认可的规则,但过一段时间或许又会亲手打破,他是守规矩的冥府神,但他同时又是破坏冥府秩序的典狱长……
他重视血脉相连的亲情,但同样的……他弑父也不是一两次了。
血神不是凡人,尽管同样流淌着凡血,能共情和理解的凡人思维,可真神执行的神权和猎魔人理解的善恶是完全不同的……
“……冥府里一些暗灵说我残暴、好斗又嗜血,这部分是对的,我的确是这样反复无常……,不是…不是你会喜欢的那种。”扎格努力剖析着真实的血神神权,也是真实的自己,将之讲给迦勒听。
迦勒愣愣听了好一会,才笑着说:“你是所有凡血生物的神,不是我一个猎魔人的神,你不需要做到所有凡人都喜欢你。”
“你大概真的有残暴、好斗又嗜血的一面,但在我看来你热情纯真且对凡人充满仁慈……”猎魔人嘴巴又开合了几下,随后才迟疑地,带着点不确定地说道:
“你是凡血之神,理应反复无常,因为……因为凡人就是这样的……”
说完迦勒突然也陷入了沉思,感觉自己似乎在这一瞬间顿悟了真正的鲜血教义。
凡人反复无常、凡人善恶两面同时存在,即守序又混乱,即残暴又仁慈,凡人有生命有活力,但又注定离不开死亡。
只是自己与扎格关系亲密,一直都只能看到其中喜欢的,更希望见到的那一面,但血神显然不是只有一种面相的。
塞伦涅与莎尔是一体双面,扎格又何尝没有自身不认识的那一面,只是……自己从未见到过。
“扎格……”猎魔人回忆起了刚来费伦的时候的事,“我们刚来这个世界的时候,你吃的血祭,是阿弗纳斯血战战场上的坎比翁,还有类似卡菈克那样的凡血士兵吗?
血性、勇武、活力……,这些是凡血种族身上的优点,即便没有战争神权,可只要有凡血种族参加任意一场战争并为此厮杀,拼杀交战双方彼此的生命,那就是对你的血祭。”
“是,”扎格轻声回答。
“所以其实……,你吃血祭也能获得神力的恢复,并不是一定需要稳定信仰对吧?”迦勒试探着问。
“对。”扎格点头。
“而凡人会不自觉地喜欢你,自愿为你付出鲜血与生命,并为你疯狂为你狂热,对…吧?”
“对。”扎格再次点头
“你不需要凡人的灵魂,只需要ta们的鲜血、生命和活性,因为在费伦这里,灵魂是永存的……”
“凡人死亡以后,灵魂到了你的手上,反而是一种重生,因为你同时也是冥府王子,缔造一个出生就是为了献祭自我的凡人国度对于你很容易。”迦勒继续推测着。
扎格则表现地越来越心虚,他的确偷偷地这么想过,构建出一个为死而生的战争国度。
比如吉斯洋基的巫妖女王,不知道吃了多少吉斯洋基人战士的身体与灵魂,也没真正达到真神的标准。
可如果是血神有吉斯洋基人这样一支军队,他就能轻易地掀起战火,四处点燃凡血种族的好斗天性,创造淹没战场的血海,祂不需要盟友,只需要在一条纯粹暴力之路上前行,就能快速地恢复全盛并强大自身。
他看不起巴尔,是因为巴尔太弱了,当邪神当杀戮之神,冥府王子能做的更优秀。并且血祭不一定要局限在费伦,拥有许多天球交汇裂隙的昆特大陆是一个绝佳的跨界中转站;凡人们活着能为鲜血之神创造血祭,死亡了能为冥府王子壮大一个新的冥府。
但扎格不会这么做,因为……自己唯一的代行者不喜欢这样。
“……”迦勒沉默,显然也联想到了许多可能性。
看到自己的恋人突然陷入了沉默,扎格有些紧张地双眼盯着对方。
过了好一会,迦勒还是打破沉默地笑了,脸色复杂且带着点自我嘲讽的意味说:
“我还真是阻止了一个大邪神的诞生呢。”
说着猎魔人挣扎着把手从裹紧的毯子里抽出来,捧过扎格的脸,在后者的脸颊上亲了一口。迦勒咂了一下嘴,似乎觉得没亲够一般,又在另一侧脸颊上也亲了一口。这还是自己第一次主动亲扎格,感觉触感和rou体还不太一样。
扎格露出有些惊喜地表情,反手将迦勒搂住反吻了回去,一人一神贴在一起耳鬓厮磨了好一阵子,猎魔人才最终感慨道:“是我赚大了!”
扎格最后轻轻回吻了迦勒的脸颊一口,再度用神力毯子把猎魔人裹严实,最后才比较认真地询问起对方的建议:“你觉得守序中立怎么样?”
迦勒回忆了一会,所谓的九宫格阵营标准,想了想还是说道:“还是绝对中立吧,我可不觉得钻空子之神哪里守序了。”
“我不希望你去当一位邪神,但也不希望你太压抑天性。”
说着一人一神又脸贴着脸,对视着笑了,过了好一会,钻空子之神扎格才止住了小声,说“迦勒…,等到了博德之门,帮我塑神像吧!”
“好。”
“还有你之前编的教义,也多抄几本做圣典吧。”
迦勒:……
对自己文学水平非常没有信心的猎魔人,开始满头冒汗地慌张了,因为之前的教义真是纯瞎编的啊!
………
睁开眼,是陌生的天花板……
但根据鼻尖熟悉的气味,迦勒判断自己应该是在月塔内部的某个房间里,他有些艰难地活动着脖颈,向四周望,看到了坐在自己床边的队友威尔,和餐盘上热气腾腾的食物。
猎魔人又仔细嗅了嗅身边的气味,察觉被褥上伊兹的吸血鬼味还未完全散去,餐盘边徘徊着盖尔大厨的味道,唔……所以他们都去做饭或者吃饭了对吧?
心中做着猜测,迦勒努力挪动了一下胳膊,像是生锈机器那般,直觉得身体嘎嘎作响。
过来送餐顺带从一旁公用行李箱里翻找东西的威尔,终于察觉到了领队的苏醒,有些惊喜地走过来,把虚弱的迦勒从床上扶起,保持着半卧的姿势坐在床上。
“需要我帮你把男朋友们叫过来吗?”威尔语气轻松地揶揄道。
迦勒老脸一红连连否定,他可不想刚‘睡醒’就同时面对三位恋人,虽然他经验丰富,也经常同时交往多位恋人,但从来没有哪一次是三个恋人同时凑在一起的。
不过在观察了一会威尔的神色后,迦勒挑了挑眉,不太确定地问道“你看起来很放松,我猜是魔契或者你父亲的事有转机了?”
威尔笑着点头,“多亏了邪念,我们在月塔地下的夺心魔殖民地里,找到了米佐拉要我寻找的‘珍贵遗物’,其实那个遗物就是她自己,她在很久之前就被至上真神教团给抓住了,需要我们去救她,邪念和她讨价还价了好久,算是帮助了我。”
“所以你身上的魔契解除了?”猎魔人有些惊喜。
“算是吧,”威尔转而又透出几分无奈的神色,“我还得为她干最后四个月的活,这是最初的魔契上就写好的,从此以后就算彻底自由了。”
“不过我父亲现在没事了,他正在楼下整合焰拳队伍呢……”
“那太好了,和我说说夺心魔殖民地是怎么回事吧,月塔除了兼顾囚笼的地下室还有什么东西吗?”
窗外的天色还是黑漆漆的,通过扎格告知,猎魔人知道赛尼尔这位宁芙目前正在恢复自然生机,但一时半会还见不到成效。
所以他干脆一边吃着不知道算午餐还是晚餐的食物,一边认真听着自己带队与邪念等队友分别后发生的所有事;迦勒现在实在没有力气动用记忆交换的神术,但队友威尔却是一位口才不错的邪术师。
“你带队走了以后,我们就跟着邪念提前清理小镇上徘徊着的幽影不死生物们。贾希拉带队到来后,有了竖琴手们的加入,小镇很快就清理干净了,而月塔内毫无察觉……”
“接着我们各自潜伏修整了一会,以恢复精力,嗯……除了邪念,他忍不住去征收所里捡垃圾,啊不,收集战利品了……”
说到这,猎魔人与邪术师相视苦笑,各自摇头,邪念这捡垃圾的习惯是真的改不掉了。
“那邪念现在在哪?”迦勒顺口问道。
“不知道,大概在月塔的某个房间里捡垃圾吧……”威尔揉揉眉心,他已经习惯了这过于节俭的龙裔领队了,值钱的不值钱的邪念他全都要。
“后来艾琳女士从天而降,贾希拉觉得那就是总攻的号角,于是我们一起攻入了月塔……
一路上都挺顺利,直到我们到达月塔顶层的祭坛,那里有着不少米尔寇的侍僧,我们也是在那里遇到了艾琳女士……”
“……凯瑟里克留在那里的幻影魔法欺骗了她的感知,和贾希拉商讨后,我们原本是想暂时分队从不同方向追击凯瑟里克的,却没想到月塔它…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