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谁啊?”
一个孩子从远处朝他跑过来,停在他的腿边,扯住他的裤腿:“你是谁啊?”
没等他发出声音,对方就松开他超前跑去,边跑边朝他挥手:“要不要过来和我们玩啊?这边很好玩哦!”
秋云深被他的声音蛊惑,顺着他的声音走了过去。
“快点啊!叔叔!”
秋云深加快了步子,手却突然被人拽住了:“哥哥,不要去,他骗你的。”
小姑娘的声音甜甜的,引得他放柔了声音:“那是什么地方啊?”
“我也不知道,但是我之前就被他骗过,那里一点都不好玩。”小姑娘说着说着就带了些哭腔,胖乎乎的小脸都皱到了一起:“他骗我爸爸妈妈在那里的!可是……可是,那里没有爸爸妈妈,就连哥哥也不在……”
“你哥哥在哪呀?我带你去找他好不好?”秋云深将小姑娘抱起来,轻拍她的后背:“告诉我你哥哥长什么样好不好?”
“哥哥两边脸颊上都有痣,笑起来就像酒窝一样!”
“你很喜欢哥哥吗?”
“最喜欢哥哥了!哥哥对我超级超级好!他还会给我做好多好吃的,就算我生病他也会照顾我……”
小姑娘还在滔滔不绝地说着什么,可他却听不清了。
滴——滴——
机器冰冷的声音传入耳朵,秋云深觉得有些陌生。他费力地睁开眼睛,看见的又是雪白的天花板。
楚潭察觉到秋云深微弱的动作,瞬间清醒过来,转头看向对方。他不敢做出太大的动作,胆战心惊地叫了声他的名字。
秋云深微微偏头,冲他笑笑。
“太好了,你终于醒了……”
一滴眼泪滴在秋云深的手上,他动动手指,用口嘴型说了句“别哭”。
楚潭抬手擦去脸上的泪痕,清了下嗓子:“我去叫乔哥过来看一眼。”话音刚落,他就像阵风一样冲了出去。
乔逸之被他连拉带拽地带了过来,连气都没喘匀就开始给秋云深做检查。
“没什么事情了。”乔逸之整理了一下身上的西装,叮嘱道:“他刚醒,不要一下喝太多水,如果今天晚上没有发热的话,明天就可以开始少吃些流食了。”
楚潭把乔逸之送出门,又说了些什么才回到病房。他把病床摇高,倒了杯水插好吸管递到秋云深嘴边:“慢点喝。”
看着杯子里的水下去了小半杯,秋云深才松开了吸管。
楚潭眼下的乌青很明显,秋云深抚上他的手:“楚潭……”
“云深!云深!”
门外传来路青阳的声音,楚潭几乎是条件反射般地起身,在人进来之前挡住了门口:“小点声。”
“哎呀,知道了,你快让我进去,我听说云深醒了。”路青阳从缝隙挤了进来,冲到秋云深旁边,指着自己的鼻子问:“还记得我是谁吗?”
“路青阳。”秋云深配合他一字一句地念出了他的名字。
“太好了!太好了,云深你可吓死我了。”路青阳张开双臂就要抱他,却被楚潭拎着领子扔到了沙发上:“云深你看他!”
眼看两人又要吵起来,秋云深连忙伸手拽住楚潭的袖子,但因为动作太大扯到了伤口,秋云深突然剧烈地咳嗽起来。
房间内其余两人瞬间慌了神,摁了呼叫铃后,一个递来了水,一个给他顺气,小心翼翼地观察着他的反应。
“我没事,你们别紧张。”
两人并没有理会他的话,楚潭见人迟迟不来,把水放回床头冲路青阳说:“乔哥可能是去查房了,你在这呆着,我去找一下他。”
随后他便不顾秋云深的阻拦,再次离开了病房。
“不用这么小题大做的。”秋云喃喃道。
“云深,你知道你睡了多久了吗?”路青阳难得严肃,板着脸问他。
秋云深活动了下僵硬的四肢,猜测道:“怎么也得有一个星期了吧。”
“快一个月了了。”路青阳沉声道:“本来一开始本来还算稳定,可是,一个星期之前你的各个脏器突然衰竭,整整抢救了一天一夜。”
秋云深有些难以置信,但仍旧强装镇定:“都怪我太不小心了,害的你们跟着担心。也不知道是哪个好心人……”
“云深,我是在程家别墅区那里找到你的。”
路青阳虽然没有明说,但秋云深也已经明白了他的意思,他苦笑了一声:“那楚潭也知道了吧。”
“他知道了。而且,他可能早就知道了。”路青阳的话打碎了他最后一丝希望:“云深,他联系不上你的时候,第一个找的人就是我。”
秋云深捏紧了床上的被子,心跳得厉害。
原来他早就知道了……
可楚潭为什么不戳穿他呢?如果说是因为在公共场合不方便的话,那在家的时候呢?他为什么连问都不问一句?
“那楚潭去程家了吗?”
“没有,他最近几乎天天守在你身边,除非公司有什么他非去不可的事情,他才会离开一会儿。”
路青阳看着秋云深明显动容的神情,顿了顿继续说:“云深,他这段时间的付出我看在眼里,楚潭能做到这样真的不容易。你没看错人,祝你幸福”
秋云深低低地应了一声,没有多说什么。
路青阳以为他还不舒服,连忙扶着人靠了回去:“好了,你也别多想,你这刚醒,身体要紧。”
楚潭回来得很快,盯着乔逸之仔仔细细地又给秋云深检查了一遍,并且在得到了对方的再三保证之下,楚潭才放他离开。
房间中的气氛有些诡异,楚潭看看病床上有些局促的秋云深,反手一掌拍在了路青阳的脑袋上:“你和他说啥了?”
“卧槽!楚潭你想死是不是,你不要以为云深在这我就不敢把你怎么样!你信不信我抓花了你这张脸,带云深去找别人!”
“你饿了吧,去吃点东西吧。”
“谢谢你了,蛔虫。”路青阳知道两人有话要说,没再多说什么,体贴地替他们关上了门。
秋云深还没有想好应该怎么面对他,低头局促地绞着手指。“对不起。”他挣扎了半天,最后只憋出了这三个字。
“没错,你确实是欠我一个道歉。能在新年放我鸽子的人,也就只有你了。”
“对不起。”
楚潭闻言轻叹一声,坐到床边:“睡傻了?怎么就只会道歉?”
“你没有什么事情想问我吗?”
“有。”楚潭身子前倾,直直地看向他的眼睛:“但是我更想听你说,可以告诉我吗?”
秋云深点点头,沉默片刻才缓缓开口:“对不起之前骗了你,我其实不是孤儿,我是程家的私生子。我和青阳也早就认识了,他对我很好,会给我讲他身边发生的各种事情,我也是从他口中知道了你的存在。从那之后我就一直很好奇你究竟长什么样子,所以我才会混进那场宴会。”
不过才说了短短几句话,秋云深的指甲就已经深深地嵌入了肉里。看着对方的眼睛,秋云深每说一个字都心痛到无以复加。
秋榆那天的惨状还历历在目,那是赐予他生命的人,他没有办法坐视不理。
“好奇?那这么说你一开始说喜欢我是假的喽。”楚潭嘴角带笑:“小骗子……”
楚潭的声音戛然而止,他抽出纸巾,手忙脚乱地擦去秋云深脸上滚落的泪水:“别哭,别哭,我没有怪你的意思。”
“对不起楚潭,对不起,我真的没有办法!我爱你,我真的好爱你,我真的不想伤害你。对不起。”
“好了好了,不哭了,我没有怪你。”楚潭将人搂进怀里,拍着后背给他顺气。
秋云深哭的声嘶力竭,纵使声音断断续续的,他仍旧不停地给楚潭道歉。
待他情绪稍稍平稳后,楚潭才柔声说:“好了,不哭了,要不到时候阿姨来了还以为我欺负你了呢。”
“我妈她知道了?”
楚潭点了点头:“可能是母子连心吧,你出事那天晚上阿姨就给我打电话,问你有没有事。我怕你出意外,所以就和她说了实话。”
“谢谢你。”
“你要是再说三个字的话,我希望听到‘我爱你’,而不是什么‘对不起’、‘谢谢你’。”
“知道了。”
楚潭抓起他放在床边的手,若无其事地问:“云深,你和路青阳认识多久了?”
“差不多快十五年了吧,怎么了吗?”
楚潭脸上闪过一丝不爽,闷闷不乐地回他:“没事。”
“什么没事,他这就是赤裸裸的嫉妒。”路青阳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了,冲两人扬了扬手里的吃的。
“他吃不了。”楚潭神色如常,丝毫没有被说中心事的尴尬。
“这是给你的。”
“你会这么好心?不是给我下药了吧。”
“少废话。”路青阳把袋子扔到茶几上:“赶紧吃完,好好照顾云深。”他把楚潭从床边赶走,一屁股坐上了楚潭刚刚呆过的地方。
秋云深给路青阳腾了些地方,悄悄拽住他的手说了声“谢谢”。
两人的事情已经曝光了,路青阳也就不藏着掖着了,拉着秋云深絮絮叨叨地说最近发生的事情。
楚潭吃完东西就看见秋云深眼带笑意地听路青阳说话,他没有过去打扰他们,而是靠在一旁静静地看着秋云深。
秋云深脸上虽然挂着笑,但是配上他那张苍白的小脸,楚潭怎么看都觉得有些碍眼。
不过还好,至少他醒过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