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人的姿势一下子从陆何归的单方面拥抱，变成了紧紧相拥。
许平川闭着眼，静静地感受着陆何归身体的颤抖，打算根据他接下来的动作做出应对。明明是强大的魔神，许平川却莫名觉得陆何归现在很脆弱。
又是一阵长久的寂静。
视野陷入黑暗后，其他的感官就被无限放大了，而在这样几乎肌肤相贴的姿势下，触感无疑是存在感最强、最明显的那一个。
许平川能直接摸到怀中之人赤裸着的后背，掌心下的皮肤摸上去有点凉，光滑又紧实，背上的肌肉因为姿势的缘故紧绷着……他毫不怀疑其下蕴藏着何等强劲的力量。
一时间，好奇竟是压过了恐惧，许平川鬼使神差得顺着这个姿势，手指往下按了按。
很有弹性。
占完陆何归的便宜，他才反应过来自己干了什么。他刷的一下睁开眼，掩耳盗铃般伸手拍了拍那块被他按过的皮肤。
在这种危及性命的关头，他居然还有心思想这些事……
许平川的神色浮上了一些凝重，难道是他清心寡欲太久了，所以才会陆何归当前色心大起？
在许平川自我怀疑期间，陆何归诡异地停止了颤抖，十几秒后，他一言不发地抬起了头。
察觉到压在肩膀上的重量有所减轻，许平川诧异地抬眸，刚好与陆何归对上了视线。
房间里没有开灯，窗外透过来城市里的灯光，将两个人上下交叠在一起的身影勾勒出一层模糊的轮廓。
作为修士，许平川早就能在黑暗中视物了，光线对他来说其实是可有可无的存在。也因此，他清楚地看到了陆何归此时的模样。
魔神原本清明的眸色此时如凝血沉潭，居高临下的眼神中，沉沦与欲色交织在一起，组成了夜色中最摄人心魄的一抹暗红，平日里被陆何归掩藏的非人感如数暴露，全然展现在许平川的面前。
被这样极具侵略感的目光紧紧锁定，周围的空气仿佛都变得浓稠了，许平川在那一瞬间幻视自己是砧板上的鱼肉，而陆何归就是那把宰鱼的刀。
陆何归的眼神中没有杀意，也没有狂暴，但也没有很清醒……许平川知道自己此时的性命可能没有危险了，但随之而来的，是他对另一方面的担忧。
不会吧……
“陆……”他刚要开口叫他，陆何归就又有了动作。
只见陆何归的视线在他的脸上缓缓游走，像是在打量猎物，又像是在确认什么，最后停留在了他的唇边。
下一秒，陆何归低下头凑向了他——目标正是他的嘴唇。
“？”许平川有些茫然地想，陆何归在这种神志不清的状态下，想做的事就是要亲他？
还在与魔族本能抗争的陆何归自然无法解答他的疑问，于是许平川只能看着陆何归的嘴唇与他的嘴唇越贴越近。
对方温热的呼吸喷洒在脸上，周围的一切好像都被放慢了速度，许平川盯着陆何归颜色浅淡的薄唇，出神地想着，也不知道陆何归的嘴唇是不是和他的嘴唇一样柔软？
他怎么又在想这种事……
近在咫尺的距离，仿佛两个人下一秒就会嘴唇相贴，而后亲吻——但在陆何归吻上他的前一秒，许平川偏开了头。
这个动作让陆何归吻下的落点产生了偏移，许平川只觉得自己的唇角被两片柔软擦过，而后落在了自己的脸颊上。
他抗拒的动作明显让思维混乱的魔神一愣，而后一声隐隐夹杂着委屈的疑问在他上方响起。
“小川，你为什么要躲开？”
“……”许平川扯了扯嘴角，陆何归现在神志不清，他还神志不清吗？
他们现在是能随便亲的关系吗？
算了，他和大脑里全是浆糊的魔神解释不清。
“没有为什么，不行就是不行。”
趁着陆何归愣神的功夫，许平川手中一个用力，一下子就把压在身上的魔神掀开了。他坐起身，刚要松口气，不成想陆何归的下一句话让他大脑原地宕机。
陆何归：“为什么不行，我们不是道侣吗？”
许平川：“？”
他缓缓转头，却看到陆何归一直维持在被他掀翻的姿势，直勾勾地盯着他。
“？？？”
许平川愣了下，随即反驳道：“谁和你是道侣？”
陆何归笃定道：“你。”
“……”许平川无语地张了张嘴，欲言又止。
陆何归千万别是对他爱而不得，产生妄想了。
他道：“你脑子不清醒，说胡话也正常，我不和疯子计较。”
陆何归：“……”
面对陆何归直勾勾的眼神，许平川有些不自在地移开了视线。
数秒之后，安静的房间里响起了一道声音。
“嗯，我脑子不清醒。”
许平川惊讶地看过去，就看到陆何归眼眸中的暗红色正在缓缓加深，最后化为一片浓墨，眼神里一片清明，气息也由狂乱变成了内敛，修为更加深不可测了。
平日里陆何归都会用障眼法掩盖自己的红眸，只有在情绪波动时才会有所显露。因此，许平川常常通过陆何归的眸色去分辨他的状态。
比如现在，陆何归百分之百恢复清醒了。
许平川：“……你什么时候醒过来的？”
陆何归：“就在刚刚，你说我脑子不清醒，说我是疯子的时候。”
许平川：“……”哦豁。
“不过你也没说错，我刚刚确实是脑子不清楚。”陆何归从床上缓缓坐起，揉了揉眉心，“我只是……”他顿了顿。
“只是什么？”许平川好奇地问。
“我只是以为刚刚在做梦。”
“抱歉。”陆何归轻轻叹了口气，语气中带着些难以察觉的遗憾之意，“你就权当我刚刚那些话是梦话吧。还有刚刚突然亲你的事，还好你躲开了。”
“希望我没有吓到你。”
“嗯。”许平川哑然，他只是很惊讶，还真没被吓到。
过了一会儿，他试探地问：“刚刚发生的所有事，你都记得吗？”
似乎是想到了什么，陆何归揶揄地笑了笑：“当然记得了。”
许平川尴尬地沉默了一瞬，而后理直气壮地想，他摸摸陆何归怎么了，陆何归不是也亲他了，虽然亲的是脸，那也算亲了。
他们扯平了。
想通了之后，他话锋一转：“你怎么会突然暴走了？”
聊到正事，陆何归也收敛了笑容：“是魔渊的本源之力。”
他解释道：“那道魔气中藏着一道魔渊的本源之力。本源之力不会对我造成伤害，甚至会增进我的实力，但与之相对的，在吸收它的过程中，那些潜藏在其中的负面情绪也会令我失控。”
“还好有你在。”
许平川张了张嘴，干巴巴地说：“我是什么灵丹妙药吗？”
陆何归挑了挑眉，没有否认。
如果不是有许平川，他今日不会这么轻松地就将魔渊的本源之力吸收掉。如果他真的失控了，到时候生灵涂炭都不算什么，被天道针对才是真的麻烦。
这幕后黑手，还真是心思歹毒。
他道：“看来我不得不回魔渊一趟了。”
许平川问他：“你知道魔渊在哪儿？”
陆何归：“知道。”
“身为魔神，我要是找不到自己的诞生之地，未免也太不称职了。”
许平川：“……”说起来，陆何归这个魔神有称职过吗？
修仙世界里，陆何归不好好在魔族当他的魔神，反而乐忠于在人类修士这边当仙尊。如果说以前他没觉醒魔神记忆也就罢了，可被温司尘暗算之后他的记忆就恢复了，他也没有回魔族，不照样在灵山当长生宗的宗主吗？
至于魔族那边，陆何归也完全就是放养状态，无论魔族怎么在修仙界折腾，陆何归似乎都没有在他们面前露过面，甚至有魔族在灵山管辖的地界作乱，还被陆何归一剑杀了。
现在就更不用说了，陆何归打从出了封印大阵开始就一直粘着他，从始至终都没在他面前提过魔族。
许平川严重怀疑，魔族的魔可能都不知道他们有个魔神。
“不，他们知道。”陆何归看出了许平川在想什么，他说，“实际上，我与魔族之间的联系从未断开过。”
“除了在我被你封印期间，这种联系有所减弱。其余的时间，我都能感应到他们，他们也知晓我的存在。”
许平川这下真惊讶了：“那你怎么会魔族暗算？”
陆何归沉吟一声：“魔族中的大部分低等魔族都是没有脑子的存在，只有最原始的本能。唯有高等级的魔族才懂得克制和掩盖自己的欲望。”
“实际上，我并不是生来就是魔神的，我只是杀掉了上一任魔神，取代了他而已。所以现在，有魔想杀掉我，取代我。”
“这个神职更像是一种权利，拥有了它，就能掌控魔族。”
许平川：“但你并没有掌控魔族。”
闻言，陆何归嗤笑一声：“只有傻子才会对掌控那群蠢货感兴趣。”我成为魔神，只是因为我不想被其他人掌控而已。”
许平川哑口无言，陆何归的这一番话还真是符合其一贯的风格。
他甚至能预想到，陆何归到了魔渊之后，会狂傲地喊话所有魔族，说他今天就在这等着，要是有魔想要他的魔神之位，那便来取吧。
脑中的小剧场差点逗乐了许平川，同时这让他更好奇了，能说出这番话的陆何归，居然会在他封印他、限制他的自由之后，还这么喜欢他。
爱真的能改变一个人的想法吗？
……
就在许平川思考爱情奇妙的同时，夏国某个小镇中，被陆何归称为傻子的某个魔族突然打了个喷嚏。
魔族：“？”
到底是谁在背后骂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