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理事长!”
人群里不知是谁喊了一声,顿时,四周的人像是烧开的水一样沸腾开来。几乎是在听到这句话的一瞬间,赵铮然就拉着关颂躲到了一旁的楼梯间。
这个楼梯间没办法通往顶楼,需要从另一边的楼梯上去,两人一时被堵在楼梯间没法出去。
“他怎么会在这?”关颂心脏跳得有些快,打着手势问。
“有一个之前参战的受伤战士在这所医院,政府打着慰问爱国战士的由头拨了款,赵南禹要竞选下一任理事,现在正是收揽民心的时候。”赵铮然沉着脸说道。
关颂作为一个小市民,并不懂这些政治上的弯弯绕绕,闻言有些奇怪,挥了挥手:“可领导人来慰问不需要提前安排吗?”
“他要的就是这样的效果。那个病房里的战士可不是普通人,家里三代从军,背景很深厚,如果能得到支持,赵南禹的选举就十拿九稳了。”赵铮然解释道。
“你是说,他是装作私下探望再借由媒体报道?”关颂打着手势猜测道。
赵铮然:“当然不止,他应该早就已经和里面的人通好了气,今天这场不过是演给民众看的,两边各取所需罢了。”
一想到赵南禹这样的恶人还能继续光鲜的当上理事长,关颂咬紧了牙,焦急地做手势:“没有办法阻止吗?”
“不急。”赵铮然摸了摸他的头,说:“还记得之前在E市疗养院见到的那个余科长吗?”
关颂点点头。
赵铮然:“他因为贩毒被判了刑。”
这样一说,关颂就想起来了,他过敏住院时模模糊糊听到了新闻报道,但当时没注意,可是,“这和他有什么关系?”
“里面那位和他是远亲,但这些年两家走得近,余涛贩毒也是搭上了他们的资源。”
关颂瞪大眼:“这么说……”
赵铮然一边注意走廊上的人群,一边肯定道:“有了这一层关系,再添上一把火,到时候,赵南禹费尽力气扒上的关系会让甩都甩不及。”
为了抓到这个把柄,岑故这几个月可没少到处跑,几乎是不眠不休地追查证据。
知道了赵南禹的打算会落空以后,关颂彻底松了一口气,躲在赵铮然背后观察走廊的形势。
过了一会儿,似乎是院领导来了,领着赵南禹离开了,估计是去逛一逛,再好好拍上一条新闻以昭告天下。
赵铮然拉着关颂的手从走廊的一头走到另一头,刚走到楼梯口,迎面跑下来一个年轻女孩,神情惊恐,看到两人像是看到了救命稻草似的一把抓住。
“楼、楼上有人要跳楼!”
关颂心头一跳,看向一旁的赵铮然。alpha脸色一白,追问:“是什么样的人?”
女孩吓得不轻,声音已经哽咽了,思绪有些混乱地说:“是、是一个女beta、她让我上去、说有、有一个新闻,呜、她要跳楼。”
听到女孩说是一个女beta,赵铮然一阵风似地爬上楼梯,女孩还紧紧抓着关颂的手臂。
“走。”从嗓子里艰难地挤出一个字音后,关颂转身爬上楼梯,跑向顶楼。
顶楼风很大,关颂最先看到的是赵铮然僵硬的后背,像是一座石铸的雕像,随后他听见“雕像”破碎的声音,“妈,你下来。”
天台上的人瘦得令人心惊,宽大的病号服被风一吹勾勒出瘦削的肩胛骨,听见赵铮然的话,勾了勾苍白的唇:“我不是你妈。”
赵铮然本就僵硬的身躯顿了顿 ,这动作太明显,连覃川也看了出来,眼底浮现出一丝释然,“你知道了?”
“不、不知道。”赵铮然像是突然被唤醒了一般,回过神一口否认,但否认得太过急促和慌张,以至于这声否定反倒成了证供。
“你知道了。”覃川又重复了一遍,脸上浮现出类似回忆的神色,“当初赵鹤庭把你扔给我的时候你还只有一棵白菜大点。”
她用手比划了一下,“其实我本来该恨你的,你是赵南禹的孩子,有谁会替仇人养孩子呢?”
关颂看到赵铮然的眼睛红了,垂在裤缝的手微微颤抖,他几乎不愿再听下去。
“可你才那么小一点,连眼睛都睁不开却会用手勾着我的衣服,我一看,就心软了。”
“妈。”赵铮然喊了一声,那声音几乎有些可怜巴巴,“别说了好不好,我们回家。”
……
吱吱———
吱吱———
关颂低下头,看到脚边一个灰扑扑的老鼠,察觉到他的视线,一溜烟地窜到一面墙里,关颂收回视线,半秒后,又缓缓转过去。
窜进墙里?
关颂走过去,搬开挡在墙面的宽大木板,露出一道和他身高差不多的、摇摇欲坠的小暗门,门脚有一个拳头大的洞。
门锁已经生了锈,关颂试着扳了一下,铜绿色的门锁直接掉了出来,伸手去推却没推开,另一面应该还有一道锁。
咚咚——
肩膀被撞得有些疼,但门被撞开了一道缝又撞了几下,另一边的门锁终于不堪重负断开了。
暗门连着天台的另一面,穿过一个拐角,关颂看到了站在天台上的覃川。
“铮然,我太累了,想要休息了。”覃川道,“是我太累了,太累了。”
她不断地重复着,好像在撇清些什么,眉目中也染上难以消解的疲惫。赵铮然看着她,挪了挪脚步。
“别过来了。”覃川说,“别过来。”
她这样说,赵铮然只好站在原地,一动也不敢动。
往脚下看去,楼底的人变得很小,覃川认真地看着,好像很久没有这样放松过。
忽然,她看见楼底下有个身影跌跌撞撞地跑出去仰起头,大声喊道:“有人要跳楼!”
一时间,楼下站着的、走着的的人都仰起头看向她。
……
“理事长,这边就是我们医院的门诊部…”院长介绍着,突然有人跑到她耳边说了句什么。
“怎么了,宁院长是有事要忙吗?”赵南禹笑着问,“你要是有事就先去忙吧。”
宁院长的脸色瞬间惨白,她下意识抓住自己的袖口又慌忙松开:"不...没什么大事..."
"有人要跳楼啊!"楼下突然爆发出尖叫。一个病患指着天台大喊:"快看!有人站在边缘!"
赵南禹眯起眼睛望向天台,秋风卷起那人宽大的病号服,像面残破的旗帜。他呼吸一滞——是覃川。
他是想要让她死,却没想到她竟然会选择这样的死亡方式。
"立刻疏散群众!"他沉声命令,转向媒体时已是痛心疾首的表情:"请各位配合救援工作,不要拍摄..."说罢对着身旁的阿禾是使了个眼色,阿禾立即指挥着几个保镖顺着楼梯摸上去。
天台上,的覃川突然举起什么东西。阳光在金属表面折射,晃过赵南禹的眼睛——是当年实验室的U盘。
"这么多年了。"覃川的声音被风撕碎,却奇迹般清晰地落在每个人耳中,"赵南禹!你利用第二性别转化剂害人,这么多年你睡得安稳吗?"
第二性别转化剂!?!这是被联邦明文禁止生产的,怎么会和理事长扯上关系?
记者们骚动起来。赵南禹面不改色地朝一旁的阿禾低声道:"切断天台电源,干扰所有通讯信号。"
覃川枯瘦的手指划过U盘:"赵南禹,赵理事长利用第二性别转化剂谋利多年,受害者不计其数,包括..."她突然剧烈咳嗽,指缝渗出血丝,"包括我的爱人赵鹤庭。"
她的身形瘦得令人心惊,身上穿的是简单的病号服,脸上的神色却坚定,仿佛已等待多时,那张苍白瘦削的脸颊也因为高声呼喊而出现血色,一双眼睛熠熠地发着光。
赵铮然抖着手,面色苍白如纸,他的心脏很疼,几乎要喘不过气:"妈...不要!不要!我们回家..."
“铮然。”覃川转过头,最后深深地看了一眼他,“这一切都不是你的错,要好好活下去。”
"不要——!"赵铮然的嘶吼响彻整个楼梯间,伺机而动的保镖飞快窜上去按住alpha,关颂瞳孔扩大,飞快扑向天台,却在触及覃川衣角的瞬间抓了个空。
覃川像片落叶般坠下。
“妈——!”几个保镖竟然没按住赵铮然,alpha像一头失去控制的野兽,甩开几人的控制,扑到天台边,可是……
太晚了……
那个养育了他二十多年的女人,就那样砸到生硬的水泥地上,绽开一地血花,那样鲜红的颜色,刺激着他的视网膜。
关颂转过头去看赵铮然,声音哽在喉咙。面前的人好似死了一般,面色苍白一片,眼神发直,眼瞳因为充血而彤红一片,像是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
关颂很想开口安慰他,可喉头含着一口血,他一个字也说不出。
突然,身旁的人回过神般转身离开天台,许是他身上的那股气势太骇人,几个保镖竟然一时反应过来去没拦他。
"拦住直播!"赵南禹厉喝。他快步走向坠楼点,在镜头前露出恰到好处的悲痛:"全力抢救!这位患者显然..."
声音戛然而止。覃川的尸体静静躺在水泥地上,鲜血从她身下蜿蜒成河。最刺目的是她嘴角的笑意,竟透着几分青春的鲜活。
周围很安静,好像一瞬间被按下了静音键,只有赵南禹是这个黑白世界里的“主角”,喋喋不休的说着。
“啊!”有人不受控地叫出声,捂着嘴看向死死掐住赵南禹脖子的男人。
alpha像是疯了一般死死掐住赵南禹的脖子,手臂迸出根根分明的青筋,嘴角溢出一丝血迹,嘴里不停喃喃着什么,几秒后,周围的人才听清,alpha说的是:“我要杀了你……”
阿禾快步上前制住赵铮然,猛然一扳,竟然没扳动。他天生怪力,五岁开始非常人的训练,从没有人能经受住他的全力,可面前的人仿佛没知觉一般,只狠狠地压住快要昏死过去的赵南禹。
咔擦———
随着一声脆响,周围的人忍不住发出一声不忍心的哎呀,那是alpha胳膊断掉的声音,身后的保镖追上来,拿着注射剂扎向alpha,终于,在看到赵南禹闭上眼的那刻,alpha脱力地倒下去。
后颈的腺体像是坏掉的机器,一股一股的散发着浓重的青梅酒味,一个又一个的人被他的信息素刺激得晕倒。
“他失控了!”人群中不知是谁大喊了一声。
赵铮然听到周围此起彼伏的惨叫,视线开始天旋地转,他看见关颂满脸惊恐地奔向他。
“别……怕。”他想伸出手,却在伸出手的那一刻昏死过去,最后一刻,他看向不远处的血泊。
妈,我好累……
“铮然!”一道温柔的,熟悉的女声喊他。
赵铮然睁开眼,看到年轻时的覃川,留着齐肩短发,笑着看向他。
随后,他听见了小孩脆生生的声音,不满地小声道:“不喜欢……”
女人笑了笑,摸了摸他的发顶,好脾气地问:“不喜欢什么?”
小赵铮然支支吾吾不肯说,最后终于在妈妈温柔地追问下小小声不好意思道:“妈妈,你叫我找找……”
他喜欢妈妈,喜欢妈妈叫他找找,只有妈妈叫他找找,他是妈妈的小孩。
“好,那找找要和我玩捉迷藏吗?”覃川问。
“要!”
“好,那你藏起来,我来找,1、2、3……10,藏起来了吗?我来咯,找找,找找,找找去哪了……”
可是无论女人怎么喊,都找不到他,赵铮然开始慌乱起来,他去哪了?妈妈找不到了……
嗡———
大脑里传来一声尖锐地嘶鸣,赵铮然缓缓睁开眼,看到关颂张开手护在血泊前,面前是一群身着黑衣的保镖,周围的民众已经被清走,他跪在地上,无力地发出尖锐地悲鸣。
这……是怎么了?
赵铮然不明白发生了什么,正准备起身时,听到一道陌生的声音道:“靠,打了一整只镇定剂竟然还醒着,不愧是S级alpha。”
随后,冰冷的液体扎进后颈,赵铮然无力地闭上眼,陷入无边的黑暗中。
关颂被保镖制住双手,怎么也挣脱不开,眼睁睁地看着两名保镖将血泊中的覃川抬起来。
“不……不……”
两个保镖抬着女人的尸体,被浓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