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回家
我想回到那个房子里。
回到那个用钱羞辱我的豪宅里。
回到那个充满虚伪的爱的屋子。
我不想待在这个家了。
不,是这里容不下我了。
半夜,江猎一个人踩着共享单车去了陌生的江边,翻过围栏,他坐在台边。
好自由啊。
现在看着这片江海,心里五味杂陈,我什么时候开始自主有了不必要的烦恼。
他打给了何景勋。
“谁?”
江猎低着眸子,哑着嗓子,“…是我。”
“……”一阵沉静。
江猎咽一口唾沫,等待对面的回答。
何景勋咂咂嘴,“你半夜不睡觉,就想这时候把我吵醒,报复我?”
“我没有。”江猎莫名其妙笑了一下,他无奈地抬头盯向水中圆月。“我就是…想告诉你。”
不知道为什么,嗓子突然一股酸涩,好像什么也无法说出来。
“告诉周止,我走了。他睡了,我不想打扰他。我也不会写什么便利贴什么信,字也认不全,有点恐怖。”
————
“什么?”
“之前那个家,不要我了……周止接纳我,照顾我,我感恩,我献殷勤,因为我想一直就留在他身边。可是现在他也不要我了,我不知道怎么办。”
一滴泪渠成江涌动。
“你…没必要这样。”
“你让我没有家了。”
“……”
“你想要周止,对吧?我不知道,我好像放弃了,或者说,我没有手段了。”
“你…就这么——”
原来真正意义上爱上一个人,摸不透一个深爱的人,自以为是的人,会这么的痛苦,原来会这么,痛。
那我们现在,是否算是分手呢???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周止会怪我吗?
他第一次,所以只知道逃避。
何景勋听到对面传来的哭声,那拼命的隐忍还是会发出来的声音。
短短两个月,江猎好像走完了真正的人生。
“我讨厌你,何景勋。没有你的话,我就不会这样,我好恨你。你明明什么也比不过我,但周止就是偏向你。我不知道怎么样才能让他满意,怎么努力才能比过你天生爱人的能力。我现在真是一个彻彻底底的失败者,多亏了你。”
“…你这是在,留遗言么。”
“你会比我先死掉。”
“你在哪里?”
“江边。不准来找我,不然我就跳下去。”
“那我来了。”
“嘟嘟————”
江猎气笑了。
一早醒来,睁开眼,面前的男人刚端来冲好的感冒剂。
“学长?我这是,在哪……”
头怎么会这么痛。
“家里。”
“哪个家…?”
“我的家。”
……
“我怎么会睡这么沉?”
周止都觉得自己有点失忆了。昨天下午睡着的时候明明在旧家沙发,今天早上起来在何景勋的床上。
他怎么会一点意识都没有?发生了什么。
“可能是小周跟江猎吵得太累了吧,所以睡得那么香。”
也可能是因为学长的原因吧,有学长陪着,睡着很安心。
“辛苦你了…”
周止重新倒回床上。
檀木香味扑鼻,被褥的味道席卷大脑。
“…江猎呢?”
“江猎说,他走了。”
周止猛的撑起上半身,惊恐地看向何景勋,“走哪?!”
“不知道。半夜给我打了电话说他在江边,然后要离开,让我告诉你,不要管他,他很恨你。”
这就好像从江猎嘴里说出来的话一般,平静的复述。他甚至不愿意当面说。
“……”周止还是不敢相信。
“怎么了,小周?”
“他…走了?”
“走了。”
“江猎一个人,没有钱,不知道路,也没有什么工具,他能走哪去!”周止掀开被子就下床,他知道江猎绝对又要做什么出来。
他走不了多远的。
———猎儿吗?他没有回家。
———您要不找找你们那边吧?我找不到,阿姨,真的对不起。
———没事。
这赵韵怎么好像完全不在意的样子。
周止蹲在小区门口,他不知道那是江猎夜晚待过的雨天。
———你在哪里?
———江猎,你干嘛这样,不告诉我,跟学长说讨厌我?
———你讨厌我关我什么事,我喜欢你啊。
周止咬着牙。
———知道吗我好喜欢你,江猎
我不能让他走,不能。我的妈妈还没治好呢,不行啊。
———我没有看见你昨晚上的消息,我睡着了,我不是故意不回的。
———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真的睡着了。
———我没有做任何不该做的,没有说任何不该说的
———江猎,回来吧。
———你在哪里,我来找你
“操……操!”他不能什么都没捞到,还白白失去一切。“他还能去…哪里?”
那里。
———功阔,转我两千。
——去干嘛?
——回别墅。
周止赶紧打车去了那晚上的夜店,大概因为是中午,没几个客人,周止干脆守在了吧台。
这个合同,这个协议,好像把我关在了一个无边无际的黑暗的大山洞里。在洞里,我尝试适应,可不行,我又尝试向山里呐喊求助,高喊我自己的名字,周止。可得到的,永远只有无尽的,空灵的,属于我的回声,一次次重复敲击回应我自己的大脑,萦绕在我的脑海。
唯一相伴的,是一只一直徘徊于我身边的野兽,无人性的野兽。
陪伴我,也以我为食物。
我害怕他,可我也不能没有他,我需要他的。
这绝对是最煎熬的下午。
周止接过酒保递的白开水,沉重地喝过一口。满脑子都只有江猎,真的只有江猎,他开始忍不住回想二人到底是怎么相识相知相爱。
很突然,很顺利,真的很顺利。
“再来…再来一杯!”
“客人…你都在吧台坐一天了,有啥心事儿值得你这样沉淀啊?”
“上酒!”
“啪!”
一掌拍在桌子上。
“好,好……”
调酒师去拿擦酒的毛巾。
“看见四点钟方向那男的没有?”
“嗯,那个白色羽绒服那个?”
“对,对!真是个神经病,在吧台喝了一下午的热水,看他可怜我就想着赠了他一杯威士忌,结果他居然醉成那样,还喝!”
“…一下午?的热水?”
“对啊!不说话,不听歌,不玩手机也不理人,但又要一直发出动静来,我真是脑袋大,一直注意他。”
“没事没事,再忍几个点儿就下班了。加油加油!”
“唉!”
“客人,您要的勇敢的心。”
面前的空杯子已经有三四个。
周止无意识地接过长岛冰茶,刚要仰头准备一饮而尽。
“嘭!”
酒液四洒,无力的手腕被大手有力抓住,“啊……”依靠空气的后背靠在了了一站立人的胸膛
回头,一副陌生的面孔。
“谁…”
“高中生,怎么敢一个人在这里喝酒的?你不是讨厌酒鬼么。”
近距离的贴近面孔,英气十足的剑锋眉,高挺凸出的鼻梁,极具侵略性的深灰眼眸,跟江猎柔和漂亮的五官形成强烈的对比。
“嗝……”
韩功阔,江猎的哥们儿,好哥们儿,韩功阔。
“你是…谁啊?”
“你是不是在等江猎?”
“江?猎……江猎…”周止突然想起来,他好像真的不要自己了,拿起桌上剩的液体举起就想喝下,被韩功阔一把扔开。
“你够了!”四周音乐嘈杂,人们也在舞池欢跃跳动,他干脆吼出来。
周止越想越委屈,越来越不服,“江猎他不要我了是不是?我今天、咳咳,我今天等他等了好久好久…等到晚上他为什么还不回我,为什么?”一股酒香直冲二人大脑。
他抬头看着男人,不知道他是谁,根本不知道。不知道,不知道喝醉了原来是这样的感觉,这个世界都好乱,他好想发疯,不顾一切的发疯。
“他今天跟我说了你俩的情况。他现在,在桐浆大桥那里,在看江。你去不去?”
“谁啊?…嗝、”
“啧,跟我走!”
“好——”
好神奇,周止第一次喝酒就敢喝这么多杯高浓度招牌。看来是酒保坑他呢。
韩功阔开着车,慢慢跟周止讲,“他说,他一直以为他才是那个掌握一切控制大局的人,一直以为是他在肆意玩弄你的感情。在告白你成功以后,他更加确信你一直深深迷恋着他,暗恋着他,所以才愿意接纳他,和他生活。”
“不是的…合同……我…合同、”周止下意识说出来。
“什么?”
谢谢你,愿意接受这么难堪的我。
我爱你的一切,周止,我爱你。
我才不要,我要永远陪着你。
韩功阔看周止朦朦胧胧的表情,杏眼半张不张,什么合同,他应该是喝醉了乱说话。韩功阔想着,索性全部坦白。
“结果,他错了。他一直都是那个入局者,被你操控,这是江猎第一次被玩弄如此深刻的感情。”
喂,你们不会以为我真喜欢上他了吧?
我不过是想上他而已,一个高中生多嫩啊。
“他崩溃了。不敢相信你这样一个人可以那样有意无意伤他,所以…”
我们到那尽头了。
下车吧。
周止的腿软到已经走不动路,韩功阔索性将他拽下车,搭在肩膀上,“啧…本来不想让他知道是我带你来的。可你小子喝这么多。”
“啊……”
江边路那个人影,高大的骨骼,脆弱的躯体依靠于栏杆,微风轻轻吹去,他的发丝凌乱露出丝丝。
“江猎!”
那人回过头,诧异地看向走近的二人。
“啊……我要江猎…江猎?”周止无意识跟着韩功阔的呼喊应和。
江猎在哪里啊,我一天没见到他了。
江猎是谁?
我们熟吗?
你怎么把他带来了
周止耳边嗡嗡的。
他吵着要见你,我不好拒绝。
“是么?”
“…江猎,不要胡闹了,接过他。”
“你们从哪来的。”
“…夜店,他一个人坐那坐了一整天,不知道怎么醉了,醉成这个样子。”
“是么?”
“接过他!他在扣我衣领。”
“谁让你把他带来了。”
“咱一定要做得这么彻底吗?我知道这不是你的本意。”
“这是你的本意。”
“……那我把他带我家去?”
“唉,给我吧。”
“真稀奇,你没醉,他醉了。”韩功阔把自己的车钥匙丢给他,“那辆红车,就在那儿,知道你自己不好带他回家。记得明天给我开过来。”
江猎叹口气,“行。”看来是躲不掉了。
“你们聊聊吧。”
周止环上江猎的肩膀,茉莉花瓣紧紧缠绕住栀子花茎,散发自己杂乱的酒香。
“你这是喝了多少?”
“不多,不多。”
“你要干嘛?找我干嘛?”
“不知道…不要你走。”他的手指在他的后背紧紧抠挖着,小声嘀咕。
……
好甜腻的声音,他喝醉了怎么会这么可爱。
不行,忍住。
“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