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早醒来,贝尔摩德就感受到一股疲惫传来,睡前喝几口酒再入睡显然并不能让她进入深度睡眠。
看着镜子里年轻的面庞,几十年未变的容颜,她敛下眼中的厌恶,收拾妥当后才出去。
昨晚为那失约了的孩子一阵头疼,搜寻找到了对方到神户下榻的酒店之后,贝尔摩德心里绷着的那根线才放松了一点。
说来也是怪事,想她活了几十年,原本以为在这麻木不仁的地方,为了一人担忧的情绪早已随着时间越长,越是发觉无力反抗后消失,没承想,到底还是让这心肠变软,养育多年,终究无法舍弃。
人因软肋而关心则乱,记忆中那个看起来可怜却又很乐观的小人早已长大成人。
“你说这孩子昨天晚上就离开了?”
“是的,女士。”
坐标神户,站到奥德里安先前居住地的前台,以化名潜进来的贝尔摩德维持着脸上的镇定,在前台客服再三保证后离开。
又一次逮人扑空的女明星不觉得丧气,反倒觉得果然如此。
手下发来的信息,奥德里安逗留在神户的路线被如实传来,看着上面那个与孤儿院孩子亲密的字样,贝尔摩德先是一愣,又回过头去细看了一遍路程——这个行为乍一看就像是突发奇想的举动,她虽陪伴时间不多,对这孩子的了解却不少,自然从这毫无异常的行为中品出几分怪异。
强压下心底的不妙预感,又让忠心耿耿的手下把那俩孩子的活动轨迹调查发过来,贝尔摩德抿着嘴,小心翼翼地藏匿了自己的踪影。
神户市外风平浪静,一场汹涌的浪潮无形中掀起,很快落下。
回到在神户的临时落脚点,今天一天都维持着假面的魔女卸下伪装,罕见地露出几分疲惫的愁容。
那封从陌生孩童手中要来的信封被拆开放在桌上,手的主人一搭在桌上,有一搭没一搭地敲着桌子;一手撑着脑袋,敛下眼让人捉摸不透。
【fiusiyfkh:贝尔摩德,你好端端地跑神户做什么。】
意味不明的短信从黑暗中亮起一瞬,让看见消息的女人停止了敲桌子的动作。
还真是消息灵通。她不无讽刺地心想,这么关注我,就这么想上赶着当下一个贝尔摩德?这个看不透局面的白痴。
【贝尔摩德:看来你很闲。】
一句话踩重痛脚,对面立马发来一长外语的辱骂话,被贝尔摩德熟练忽视。心情不爽的时候逗逗傻子果然会让人心情舒畅。
丢下一句气人的呵呵,这位上赶着找碴的同僚被忽视的彻底,拉黑一条龙服务。
“卑鄙——!!!”
远在大西洋彼岸的人看到界面上的感叹号,怒吼一声发出狂怒的声响,周围的人见怪不怪地收回眼。
头戴礼帽,留着一撮小胡子的男人了然:“他又上赶着去惹贝尔摩德了。”
有着鲜红卷发的女人不屑冷笑:“脑子有病。”
“别这么说,好歹大家现在是一艘船上的人,还是别太刻薄。”一直举着报纸看的人像是捕捉到要回的话,温和地充当和事佬,得到女人的白眼。
“这个时候就不需要你假惺惺地站出来。”
和事佬好脾气地笑了笑:“总得有个以大局为重的。”
先踩一脚在场所有人,紧接着话题一转,厉声道:“怎么说也是boss面前的红人,还是让他别过分得罪。”
“红人?”小胡子男捻着胡须,似笑非笑地弯起嘴角:“我们这位boss哪里会在意红不红人——先前的白兰地不算吗?”
“……”
这话算是戳中了在场几人心中一直避开的话题——上位者的薄凉,早在先前的行为里体现得淋漓尽致,连忠心耿耿的下属说放就放,那么他们这些普通的手下,甚至是在这场权利中被发配到边缘的人呢?
糟心事中不要想起他们这些炮灰就不错了。
“白兰地那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一直坐在旁边闷声喝酒的人疑惑抬头,有些不解蹙眉:“我上回见他,他看起来挺快乐的。”
“你这说的,那个男人哪个时候不快乐了。”在场唯一的女性翻了个白眼,“要不是上司,真想给他一脚。”
在场的人没有理会她的抱怨,有几个还颇为认为正确地点了点头,看得出来,身为boss亲信的白兰地不得人心——占着自己身份,把暗中的潜在对手给暗戳戳的穿小鞋;喜欢给其他人使绊子;卡着时间发布任务,害得人不能及时完成等等一系列在外人看来要多缺德有缺德的行为这些行为,这个曾经深受迫害的被流放小队是有说不出来的苦。
“说再多有什么用,再风光还不是死了。”小胡子的绅士刻薄地指出:“这个地方,不管先前有多光荣,最终还是得回归死神的怀抱。”
“咳。”和事佬礼貌地踢了他一脚:“别这么说,人都已经死了,还是先看看顶替白兰地的人会是谁。”
“范围还用说。”红发女嗤笑一声,“白兰地因为行为越界被boss自己干掉了的事难道成了什么秘密?别开玩笑了,那种事骗骗那些老鼠就算了,当真了我可要怀疑你的立场了。”
“咳。”已经有了几分醉意的男人被这话惊醒,警惕地扫了眼四周,“别乱说。”
小胡子男沉默不语,捻着胡子不知道在想什么。
“最终的人选,有了前车之鉴,boss应该会在那些二代中选。”
和事佬点点头:“嗯,不意外。”
骂够了,情绪平复下来的乱码走进来,开门的动作带进一阵风,随着风在内陆卷起,暂住在德国安全屋的波本放下了手头上的文件,有些头疼地掐着眉心。
断断续续透过昔日自己的记录回想起来一些记忆,脑海中却依旧有一片空白存在,那块记忆就像是被特意删除,非常突兀。
想到这,他有些难受地闭上眼。
也是需要时间来想明白,他究竟是谁?
——是组织里混得风生水起的情报专家波本?
——是警校里以第一名成绩毕业的优秀学员降谷零?
——是那个曾经窝在组织里,旁观一切又迫切想要脱离开来的小孩?
身份的种种变化,伴随着羁绊让他无从下手。兜兜转转,他再也不能理直气壮地说自己是旁观者。
当深入局中,便没了退路。
如果他是那位从小长在阳光下的警察,在恢复记忆之后,降谷零不会有任何犹豫,会抓住一切机会往上爬,争取在日后把组织掰倒。
可他不是,他偏偏就是一个黑二代,只是机缘巧合下结识了幼驯染,又顺其自然混进警校里,再认识一批为他人生点亮了几抹色彩的人。
然后呢?
似乎没有然后,兜兜转转他又回到了这个熟悉的地方,甚至随着年长更为熟悉。
立着台灯的桌子上,开着一侧的窗户卷进一股微风,吹乱了瘫在桌上笔记本的页面,点醒了陷入自我中的人。
安室透眼神凝视着曾经写下的文字,透过从前仿佛看到未来的选择——无奈地发现,他注定不会是一个随波逐流的人。
在左or右的选择里,这个擅长搅乱局面的情报贩子选择了or这个选项。
想通这一点,拧着的眉一下子放松下来。安室透接着后一页,写下新的一笔。
【11月6日 晴
在故居捡到这本日记,一个明显的把柄,非常不理智的选择,我还是干了。曾经教我警惕地前辈知道了怕是要从棺材板里爬起来大骂我轻狂。
想了想,还是希望在有限生命中留下属于我的东西。
我的父亲出卖了我。
毫不意外,那个男人只爱自己。只不过这个男人忽视了一点,大概也没想到我还活着,更不会清楚我本身就在组织里长大……
boss果然追求长生,没新意的追求,明明是高知分子却还会被这一不切实际给打动沉迷其中。
好奇怪,我怎么记得我在实验室看到夜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