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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章 朱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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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漆拍拍手,抬眼望过去。只见贯注了修为的羽箭陡然膨出树干般粗长的虚影,倏忽破空而去,却并非射向太阳,而是承托的枝桠。

十箭连发,木头碎裂的噼啪声轰鸣,震响天地。枝桠尽断,十轮太阳瞬间如同断枝上的果实般,枯萎、皱缩。

箭矢方出,战舟刹那迫过去。谢重珩换回陌刀,催动修为,一刀斩落。

刀锋爆出巨大的虚影,几乎要将天幕都破开。顶天立地的主干应声断裂,复又化成一截细弱桃枝,被阴风卷着,霎时化为一蓬尘灰般的光芒飘零四散。

眼前烈焰般的世间蓦地重归阴沉水墨之色。

除了地面的青烟火海、震天哭嚎,方才的一切,神木,十日,俱都像是曾经恢弘壮丽的朱雀主城般,崩碎如星光,消散在重重鬼气中。

刀锋仍是擦着折扇而过,扇面依然完好无损。谢重珩心里疑惑更甚。

朱雀城主再度抬手施展修为。折扇凌空飞旋,蓦地伸展成一幅巨大的舆图,横亘在天幕下。图上线条蜿蜒,浅丘城墙,乍看之下,竟像是朱雀城外的模样。

舆图骤然从中裂开,整个天地间都仿佛霎时剧烈摇晃起来。

谢重珩本能地垂目望去,却见遥远的脚下,城外的地面战场上,大地突兀地裂出一道裂口,沿东西线横向贯穿。随着一阵地动山摇,越裂越大。

烟尘滚滚,无数正在激战的兵士猛兽惊喊着嚎叫着,跌落其间,根本无从分辨究竟是他的人马还是朱雀城主的。

素衣皓发的身影懒散倚靠在舱室门口,墨漆考虑着要不要提醒他一下。

往生域中哪有这么厉害的幽影。朱雀城主纵然精擅法阵,也不过是机缘巧合,取了个巧而已。

逐日惊神阵遍布整个朱雀城区域。因着太初之光强行启动杀阵,催发了比正常水平高出许多的威力。其余增补推演、司掌防御的部分虽未被彻底破坏,但由此衍生的所有生克转化之道却都被搅得混乱不堪,失去了本来的作用。

然而朱雀城主本是布阵之人,天下再没有人比他更清楚其中的关窍。利用这些混乱制造强大的幻术,也就理所当然。

虽是幻术,造成的伤害却是实实在在存在。再拖延片刻,待地裂加剧,兵士将会大量跌落而亡。

但墨漆还未考虑好,谢重珩竟也想到了。

他操控着战舟盘旋飞掠,突然猛地一刀挥出,遥遥斩碎了舆图,重新化回巨型折扇。幻术骤歇。

几乎是刚刚挥出那一刀,谢重珩闪电般换了长弓,蓦地转身。三支乌沉沉的箭矢霎时破开空间,转瞬而至。

有什么被其中一箭射中,自虚空中坠落。巨型折扇随之碎裂。他复又换回陌刀,催动修为,一刀斩破阴风鬼气。

此番连续出手,数换兵器,一气呵成,也不过在电光石火的一刹间。其判断之精准、反应之敏捷、出手之迅速,简直令人难以想象。

刀势如长虹贯日,巨大的刀锋虚影直直朝天幕下那只巨大的九尾天狐斩落。朱雀城主驭着九尾虚影,腾身后退、侧闪,躲开那致命一击,又纵身扑来。

极其短暂的时间,根本没有机会让他重新利用逐日惊神阵施展幻术。但失了这个最大的优势,单论功夫硬拼和搏斗经验,他却不是谢重珩的对手。

朱雀城主完全想不到,那一刀只是虚招。借战舟飘忽不定的便利,陌刀竟蓦然脱手而出,快到几乎消失在虚空中。

待他再度瞥见它的残影时,那号称斩山刀的凶煞兵器已经从一个极其刁钻的角度突出。刀尖扫过,爆出一蓬血花。

“喀嚓”一声,九尾虚影裹挟着的那具骨架被一刀正正斩在脖颈上。原本巨大而威风的妖兽虚影霎时碎裂,化成无数尘埃般细小的光点,漫天飘飞,又瞬间消失。

谢重珩操控着战舟急速飞掠过去,抄住激飞的陌刀,随即一个俯冲。坠下的骨架连同它的主人一起,正正掉落在甲板上。

那一刀不仅斩断了骨架的头颅,也割断了朱雀城主的大半脖子。

这位曾经统领往生域南境不知多少年的城主原本应该身姿俊逸,容色艳绝,魅惑人心地美,只是眼下浑身浸血,有些惨烈。

谢重珩仔细查看了一小会,见皮肉已然开始消散的额间枯骨上,隐隐显出一枚抽象的日轮印记,确实是号称逐日部落后裔的宫氏子弟。

查探其枯骨年月,与他手环中存放的,同谢氏有关的原天璇镇主和开阳镇主时间差不太多,显然也应该如他从前猜测的一般,若非是奉大昭帝王秘令外出寻找浮空明境,就是单单因为家族不可告人的目的。

又或者是他想多了,对方单纯就是犯了死罪,私逃入内。

想了一圈,不得要领。谢重珩扭过头,却见墨漆正散漫地倚着门口,慢悠悠地问他:“怎么样了?”

他指着骨架,疑惑道:“别的倒没什么,只是这个有点古怪。头颅下颌尖长,身后竟拖着九根尾骨,莫非真是九尾天狐?”

话没说完,谢重珩自己先摇摇头:“典籍上说,举凡非人之物,若要于修炼一途有所成就,能不能化出人形是一道分界线。成|人之后若非性命攸关,轻易不会再回归原形,否则不仅失礼,且招人非议讥嘲。”

“九尾天狐既是传说中天生的大妖,又怎么还会以本体形态存在?”

“何况这里是往生域,龙渊时空凡人眼中的幽冥界,九尾天狐却是世代居住在洞天福地浮空明境,又怎么会流落到此?”

听完他的疑惑,墨漆走到他身边,慢悠悠地道:“说不定喔。”

“大妖也有尚不能化为人形的幼年时期。毕竟哪个族群都总有不听话的崽子,趁大人不注意偷跑了离家出走,也不是什么稀罕事。”

他说得半真半假,无从分辨。谢重珩一想,自己可不正是那“不听话的崽子”之一,为着一个大胆到异想天开的目的,瞒着阖族也偷摸闯进了这里。

他不确定盟友是不是猜到了什么,借故内涵自己,只得悻悻地闭了嘴。

墨漆将那具古怪的骨骸拎在手里,扭头打量了他手中的陌刀一眼,拖腔懒调地散漫:“你还没有自己的兵器罢?这玩意儿可以用来锻造高级武器,初见时你那把刀就熔炼了这种骨灰。”

略略一顿,他似乎不经意地道:“给你打件兵器好了,也算你同这个族群有缘。”

谢重珩想起来,曾经盟友的确也这么说过。

他那把碎空刀本是伯父谢煜给他的,由此让他坚信谢氏与往生域有着某种他不知道的关联。但九尾一族早已湮灭在岁月长河中,“有缘”二字所指向的,也无非是一堆骨骸而已。

碎空刀早在与奢比尸的天枢之战中毁了。谢重珩如今用的,是死在他手上的原开阳镇主的兵器,当下笑道:“那敢情好。还是先生想得周到,在此先谢过先生。”

遥遥望去,此前朱雀主城被绞碎崩塌而形成的烟尘浓云都已经淡了,大多消散在猎猎阴风中。他操控着战舟一个盘旋,飞掠而去,掠向仍悬在天幕下的太初之光。

墨漆伸出手,摘星似的摘下了灯盏。

不过片时,曾经统领南境的朱雀城主就皮肉尽消,重新成为一架枯骨。

谢重珩堪堪将它收进手环,却见墨漆微笑着,不怀好意地看着他。素白衣袖随即抬起,伸出两根手指,在他眼前轻轻做了个捻断的动作。

他没反应过来对方什么意思,一霎时的怔愣间,神识中那些与战舟相连的无形丝线仿佛骤然尽数崩碎。整个意识像是突地冲到了九霄云外又飞速坠入无尽深渊,过度的飘忽带出一种从躯体到魂魄都如同瞬间溃散的错觉。

“当啷”一声,尚未正式走马上任的新任南境统治者两眼一翻腰腿一软,高大精实的躯体连同他的陌刀一起砸在了甲板上。

所谓“后面要遭点罪”,不过是以神识操控战舟,精神损耗太过,会有一段时间的昏沉、无力,头痛如裂,思绪混乱,成日过得稀里糊涂,言行举止都受人摆布。

这副样子,实在没有办法接触外人。考虑到“宋城主”一向比纸还薄的脸面,墨漆只得将他带回开阳,昼夜守着,亲自照看。

彻底卸下了所有理智和防备的人如同被揭了壳的贝类,将最柔软的内里完全暴露出来,献祭一般摆在冷血残忍的掠食者眼前。

谢重珩连自己身在何处、姓甚名谁都不知道,却仍是死死记得他有个师尊。

潜意识里,他还是跟在凤曦身后的孤苦少年。病得快死时,向来当他不存在的神明终于生出一丝慈悲,施舍般垂下目光望了他一眼,照拂他一回。

喝药是谢重珩生平最难以忍受的两件事之一。递到嘴边的药很苦,单是闻着味儿就令人窒息。

但最近的凤曦待他格外好,甚至将他扶起来,半拥在怀里,耐心地喂他,是他在最离奇的梦里也不敢想象的温柔。他也就乖乖张嘴喝了。

明明已经苦得魂魄都像是要就此飞散,谢重珩却强忍着,连眉头也不敢皱一下,生怕师尊因此而厌弃他。

他从不闹腾,甚至不会主动说话。即使迫不得已需要回答也极其简洁,大部分时间只是将自己蜷缩起来,是一种竭力避免被旁人注意到的畏缩姿势。

看着他原本修长精实的躯体局促在一角,墨漆有点一言难尽。

那双杏眼也再无平日的明朗、意气,甚至都不敢光明正大地看他,只敢偷偷瞥过一眼,目光中说不出的卑微、惶恐。待墨漆回望过去,他又彷如受了惊吓般闪开。

相识至今整整七世,谢重珩在他面前从来都坚韧强悍,是哪怕天塌下来也能挺身顶上的男人,何曾展现过这般软弱的模样?

但墨漆从来不会去想为什么,也不会去想,谢七的那段经历,给人造成了什么样终身无法摆脱的阴影,更绝不会去反省,他曾给人带来过什么样不可磨灭的伤害。

默默看了片刻,妖孽终是将人捞出来,摆了个舒展而舒适的姿势。对于他而言,这已经是极其难得的仁慈和体贴。

起身要走时,他却发现衣袖被人拖住了。

神智不清的青年循着本心,小心地用一根手指勾着素白袖口,怕玷污了他的神明似的,杏眼盯着指尖那截衣料,流露出直白的依恋和渴望,很小声地唤了一声“师尊”。

从头到尾他所求的,也不过是想让神明真正将他看在眼中、心里有个角落供他容身而已。哪怕他就此死去,终究还有一个人曾给予他一丝情意和温暖,能偶尔想起他,作为他来过这个世间的凭据。

胸腔最深处似乎被什么轻轻戳了一下。墨漆无声地叹了口气,下意识地直接躺在他身边,伸手轻轻拍着他后背,权作安抚。

两人离得很近,那本是个有些暧昧的半拥姿势。但那时他真是什么也没想。

大约是察觉到“师尊”近来破天荒的温柔和善意,生平第一次,谢重珩近乎逾矩地,小兽似的在他颈窝里轻轻蹭了蹭,然后虚虚靠着。

气息温热湿润,带着青年特有的味道——其实没什么味道,他向来不熏香,也不佩香囊,只是一种如同阳光般干净纯粹的感觉,落在本就敏感的脖颈皮肤上,像是羽毛,又像是钩子,撩人心弦。混着薄薄寝衣透出的温度,让人不自觉地酥麻、战栗。

墨漆下意识地低头看了一眼,目光就收不回来了。

作为簪缨世家嫡系无数代内外兼修的优秀之人的血脉传承,谢重珩的形貌极为端庄、英俊,几乎无可挑剔,又带着骨子里与生俱来的贵气。跟墨漆要么魅惑勾人如妖孽艳鬼、要么霜风寒玉似九天仙神的姿容气质不同,他是一场最为璀璨的人间烟火,引人向往,却并非遥不可及。

而这烟火正小心翼翼地窝在他怀里,卑微,温情,十分地眷恋和信赖。

那本是对尊长纯然的依靠和孺慕,然而墨漆的感受却全然不同。

即使他再如何清心寡欲,毕竟是个正常男人,又禁|欲了数不清的年头,总有被触动兴致的时候。也许是过往大多数时光,唯有这个人因了一些不得已的缘由,跟他离得近些,此时鬼使神差地,墨漆竟也不免有些心猿意马。

仿似被蛊惑般,他不自觉地伸出手,自己都不知道它想要、将要落在什么地方。

片刻,墨漆后知后觉回过神来,那只手霎时僵在半空。他安静地盯着那手躺了会,勉强压下那些来得极其突然又莫名其妙的邪恶念头,碧色瞳仁中几番风云涌动。

他不需要也不应该有人的感情,更不应该同那人再有别的纠葛。本该想尽办法断了谢重珩对凤曦的念想,但如今,竟连他也开始心软了么?

这点认知让墨漆骤然生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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