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医从太医署赶来,已经是十分劳累,容庄想着要在主君走之前,让主君知道大娘子的情况,万一有个什么闪失,怕不好交代。
请的是太医署最会看妇人的马太医,老太医摸了摸脉搏,叹了口气“我测夫人脉搏的确是有喜之相,但怕是气虚乏力,还得这几个月好生调养才是”
高玄紧皱眉头,又同太医说道“先生尽管开方子,什么药我们都舍得,就算是高山雪山上的我们也取得”马太医不苟言笑管了,从前那是只给太后与皇后娘娘看的,心气儿到也高。
只是太皇太后娘娘和皇后娘娘是个爱才的,毕竟古话有说忠言逆耳,有些话还是要听太医的。
“夫人这几个月还是少劳心劳神也不宜多走动,我瞧夫人怕是有寒症,这虽是冬月,可不及最冷的那阵子,屋内地龙烧得正旺还加了两个炭盆,还是少出去走动,坐稳了这胎再说吧”马太医在桌上写下了方子,让人去拿这个抓。
“夫人这病原是不难治,只是夫人如今又有了身孕,肯定还是希望快点好药效更快一些,我只能写几位药效很不错,但着实有些难找的药材”高玄摆摆手说那都不是事儿。
“先生,只要我家娘子能坐稳这一胎,甭管多贵的药您尽管写上去,我派人去找就算京城没有的,我去江南找”太医点点头,总算是有家中主君觉得怀孕这件事也并非小事,生孩子本就是妇人的鬼门关。
就算自古以来妇人都要经历生孩子这一遭,但这件事情就是马虎不得“太皇太后娘娘今日忧思难虑,妇人也莫要操神”萧吟秋点点头,打赏了些钱就让人把太医送回去。
本是高玄要前往江南,现在转身又开始叮嘱下人,好生看管好大娘子“一律免了所有人拜见大娘子,母亲那儿自有容庄去说,大娘子出了这院子必得有十个八个人跟着,所有的吃食全紧着大娘子来”
丫鬟们纷纷点头,甭说是入香居就算是整个丞相府也没地儿比秋霜苑更多人,光是洒扫的丫鬟婆子就有二十名,更别说近身伺候的也有十几个,全是国公府和高玄挑的伶俐的。
萧吟秋出门都是四个小厮,两个婆子,四个丫鬟,萧吟秋却笑着说用不着那么多人“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押解犯人,我看就让春露和冬含陪我出去就行,再有一个牵马的马夫就够了”高玄立即反驳道“就这么几个人哪里够啊 况且你还要出去,如果是去有台阶的地方,这冬天下着雪化成水,再长上青苔地可就滑了”
“对啊,大娘子仔细再摔着你”春露也忍不住出声提醒,萧吟秋点点头说知道了。
高玄看她这样子实在不放心,要不将请辞递上去,万一她肚子里的孩子又有一个三长两短,那可怎么活?
“你就放心去吧,再怎么说我也是生了羽姐儿的,不会连这些小事都做不好,你且放宽心的”这时门外小厮来报,说是丁将军已经在府门外候着。
高神无可奈何,只能再抓紧叮嘱几句“你可别不拿你的身体当回事儿,出了什么事就给我写信,让我尽快回来”
萧吟秋嗤笑道“难不成你比太医还灵?让你回来了,我就能脱险”
“你的嘴就贫吧,好生待着,我走了”萧吟秋打算起身送行,却被高玄一把子拦下。
“外头冷,你就别出来送了”萧吟秋叹口气还是点点头,她出去一趟,估摸着膝盖又得痛了。
宣和七年立夏,江南忽传噩耗,刘妈妈疯了一般跑了一路,到秋霜苑时,已经是气都喘不上来“大娘子大娘子,主君不成了”
“什么!”又不是遇到什么山匪恶贼,前几日写信的时候还好好的呢,怎么这一会儿子就不成了?
刘妈妈一副急不可耐的样子“大娘子,说是褚丞相和咱们家主君一同商议下海,丁将军也随即一起前往,传来的消息是被海贼给……”
“两位丞相,一位殿前指挥使,想来就算是海匪也不敢动,况且丁将军带着人马去的,看来京城中是要风雨飘摇了”萧吟秋如今正是大着肚子,就是想到了主意,也不敢随便动。
周云隐急慌慌的跑来,就算是被假山磕到了也无妨,只见她急得焦头烂额“姐姐,我们家将军……受了好重的伤”
“受伤?丁将军可不是绣花枕头,更不是高玄那个草包,还身负重伤?”萧吟秋眉头一皱就发现了事情动机的不对劲。
“这会儿子要是没挺过去,恐怕天下易主”
“他们已经派人把两位丞相和我家将军接回来了,说是在海上遇了难,遭了海匪,我们家将军在沙场上与敌人拼杀的时候且知刀剑无眼,也不说每回打仗的时候都能独善其身,但我着实没见过受了这么重的伤”
“你们家将军先回来了?”周云隐点点头,还反问萧吟秋没见到高玄吗?
萧吟秋连高玄的头发丝儿都没见着,更别说见着他人影“将军现在在何处?”
“一回来,宫里的黄内官就来接,我就心疼的看了好几眼就被抬进大内去了”萧吟秋知道事态已经到了剑拔弩张的地步。
裕王聪明,没有让段榆景派出去的人抓到任何把柄,甚至还把他们重伤了一番,如果猜的没错,西夏这会怕是又要开战了。
“大娘子,主君回来了”家里的小厮来报,身后并未看见高玄,应是在去沐浴了。
萧吟秋又想起段华希与褚票“公主和褚丞相呢?”
“都平平安安的回来了,只是丁将军身负重伤,不过也从大内回来了”小厮禀报完之后,退下身去,萧吟秋的手狠狠抠在桌子上,漆都被硬生生的被挂去一层。
萧吟秋心疼的拍拍周云隐的背“你快些回去吧,你们家将军可在府里等你,若是有什么紧的缺的要你尽管跟我说,我去给你找”
周云隐奋力的点点头,几乎是奔跑出去一般,抬眼就没见着人影。
萧吟秋起身想去找高玄,奈何高玄比她快一步“你起身干嘛?快坐下”高玄从外风尘仆仆的回来,已经是换了套衣服。
“听说你们在海上遭了海匪,丁将军受了重伤,你倒是全须全尾的回来了?”高玄听了这话有些不高兴“什么叫做我倒是?你相公我可是经历了九九八十一难,回来就指望着你说点好话呢”
“没受伤吧?”萧吟秋看高玄还是那副样子,想来他在外面应当是能照顾好自己的。
“没有”高玄一口否决,让萧吟秋觉得有蹊跷,她狐疑的看着高玄,高玄被盯的面色不自然“你看着我作甚?”
“饶是丁将军那么身强力壮的人也受了重伤,你倒是没事儿,我不信”说着萧吟秋就上手去扒拉高玄的衣裳。
高玄连连拒绝“我真的没事儿,而且这光天化日的丫鬟都在这儿了,别动手了”高玄的推脱让萧吟秋更加肯定了这件事情。
果不其然萧吟秋就在扒拉手臂的时候听到高玄嘶了一声,虽然很轻但还是被萧吟秋精准的听到“官家怎么说?”
高玄本以为萧吟秋回关心自己或者跟自己生气,没想到竟是话锋一转“我们三个被革职,丁重年回家将养”
萧吟秋发怒将桌子上的东西全给摔了个粉碎“王八羔子,打粮我是不知道他打的什么如意算盘”高玄这还是第一次看见萧吟秋失态。
“我管他是裕王还是椋王,动了弑君谋反的心思就是该死,你和褚票都被罢免,丁重年身负重伤,那这些位置会交给谁暂代?自然是裕王的人”
“好不容易天下太平了几年,百姓安居乐业,五十者可以衣帛矣,七十者可以食肉矣,八口之家可以无饥矣,老者衣帛食肉,黎民不饥不寒,偏想做出此等大逆不道的事情,何以为王?”
高玄本想劝萧吟秋不必担心,萧吟秋气急反问“我何尝不担心?天下太平的这几年是用无数武将的心血铺路而成的,更是将士们的尸体造就的”
“谋反之时,宫内宫外一片狼藉,硝烟四起,若是我们这位王爷不够聪明,被西夏反拿也极有可能,到时候已不是江山易主那么简单的事情,我们曾经平定战乱的将军们的尸骨会拿出来反复鞭笞,这对于我们来说是莫大的耻辱!”
萧吟秋说了这么多,看见高玄只是盯着她笑,她心中已然有了定夺“你们在上演一出戏?”
高玄笑着说“大娘子果真聪明,我娶了大娘子,那是祖宗冒青烟了”高玄拍手叫好。
萧吟秋扶着肚子坐下,立夏的房间里面连块冰都没有,高玄热得不行也没敢让人添冰“话说大娘子,知道我受伤了都不关心一下我,反而去操心官家说什么?”
“你自有分寸,你的主意是比我大的”萧吟秋这话让高玄听着是在撒娇,高玄还偏偏吃。
“为夫再也不会骗大娘子了,大娘子这几月可好?没有人为难你吧?”
“没人撑腰,谁敢来惹我?”萧吟秋让冬含叫厨房去做两碗酥山,端进来的是一个二等女使。
萧吟秋正低着头看手中的话本,是周云隐想着她孕期无聊特地搜罗来的,她丝毫没看见女使的小动作。
当然高玄倒是尽收眼底“胡乱勾引,媚君罔顾,你是哪个院子里的?”
女使没想到高玄竟然会直接说出来,她更是吓得心脏都快要跳出来,只一个劲的磕头“主君,我……我只是想看看您”
萧吟秋终于肯分给这两人一点眼色,她只是淡淡的瞥了一眼女使,便没再说话,高玄有些急了。
“大娘子院里的人不应该想想如何处置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