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之辞问:“有一个声音在指引你,祂是谁?”
老鼠眼睛眨两下,顾安的声音传出:“祂是……祂是谁?我怎么……我想起来了,祂是一只鬼,无形无影,实力强大,阅历丰富,它生前喜爱天然矿石,因为我真身是一梦石,所以助我成鬼脱离人身。它就在我身边。你信我了吗?我们去……”
“等等……”凌之辞问,“鬼没有实体,你怎么会有?”
“因为我以前是一梦石,石头就是有实体的。”
“可你现在是鬼。”
“还因为我承接了书老人和文骨的力量,他们都有实体,我跟着就有了。”
凌之辞算是知道什么叫张口胡来了。他接着问:“你说要救学生,怎么救啊?我怎么配合?”
顾安:“我要用幻境,让他们自愿行安息转化仪式,全部变成老鼠,他们就都自由了。而你,只要想办法让那个男人把你脚裸上的禁锢解了。”
禁锢?
凌之辞:“我还是不信你,我脚裸上图腾不是禁锢,你在骗人吧?”
顾安:“就是禁锢啊,相当于一个主仆契约,他签订了你的灵魂。你的肉身、你的能力……属于你的一切,从此都在他的掌控之中。”
“你说是就是,依据是什么?”凌之辞握紧双拳,唇抿得用力。
顾安不假思索:“没有依据。我一看到它就知道它是什么,下意识的,他在召告所有灵异生物你是他的。”
一阵脚步悠悠接近,不加收敛。
有顾安意识的老鼠被吓得灰毛直立,光速窜离。
凌之辞肢体绷死,僵在原地。
“怎么?”巫随的声音近在耳边,“你紧张什么?”
凌之辞下唇翕颤:“大佬,我脚裸上的图腾到底是什么?”
“顾安只告诉你一部分。”巫随没有隐瞒,“不用怕,我不会伤害你。”
凌之辞强撑的侥幸瞬间崩塌:一部分?所以是真的。
好听的话谁不会说?得知自己的一切被其他人掌控,简直像有成千上万条蛇在身上蠕动,每个毛孔都胆战心惊不得安宁。
巫随态度并不严厉,甚至称得上温和。
凌之辞调整好状态,微微颔首,抬眼看人,指尖轻拉巫随衣角:“大佬,不舒服嘛,消掉好不好?你看我多乖啊,哪里用得上禁锢呢?它是惩罚人的吧,我可没犯错呀,我不想再看到它,好吓人呜……”
“是吗?”巫随擦擦凌之辞假惺惺挤出来的泪,揉他通红的眼眶。
凌之辞温顺地将头偏过,靠在巫随掌中蹭蹭,用一双雾蒙蒙的眼看人。
“太急了,你身体恐怕承受不住。”巫随说。
凌之辞攒出一大滴泪,呜呜假哭。
“好吧。”巫随妥协。
猝不及防听到巫随同意,心中惊喜:这么容易?早知道不装了,老巫公果然温婉贤惠。
他又窃喜:我说话可真有分量,一家之主哈哈哈……
巫随提醒说:“图腾消融后很长一段时间,我的气息无法驻留在你身上,威慑不了灵异,它们免不得要对你下手。到时候,你恐怕无法回家,它们会一直缠着你,一旦离开我你的安危就无法保障。”
凌之辞反问:“肯定有其他办法啊,你不能随便找一个替我遮掩气息吗?”
巫随思考:“遮掩?不太行。你但凡受伤气息就会泄露,以你的情况,面对灵异,威慑最行之有效。”
“那怎么威慑?”
巫随:“取我心头血给你服下即可,三月一次,三次即可。”
凌之辞:也就是说,我要往他心上插三刀……
巫随倒是大度,一点不扭捏:“走吧,找个安全的地方取血。”
“大佬,你真好。”凌之辞扑上去抱住巫随,“我一定会好好对你,什么都给你最好的,以后不让任何灵异欺负你。我发誓!”
下三白眼实在嘲弄,难得满含笑意——有机会让图腾完全融进凌之辞体内,当然值得开心。
巫随问:“我的心头血灵力充沛,你需要一段时间静心吸收,保守估计一天半。一梦蝶的烙印是囊中之物,但你要还想救学生……”
凌之辞听出巫随话外之意。
距离梦中顾安跳楼只剩两天,过一天半再来,医院里的学生结局如何,怕是已尘埃落定。
没有干预,学生会化作安息魂,不,最好的结果是化为安息魂,谁知道顾安究竟有没有利用学生提升修为的打算,就算现在没有,或许下一刻就有了。
凌之辞内心犹疑,他还是觉得,学生们不该如此下场,他们本应做着自己喜欢的事情,跟喜欢的人在一起,灿烂热烈地去哭去笑。
死亡、疯魔、痴傻、做老鼠,都不好。
“大佬,你不是让顾安答应救学生吗?如果她背叛誓言……”
“那你可以直接获得烙印。”巫随接话,“何况,她理解的救,跟你以为的恐怕差了十万八千里。”
凌之辞挣扎。
内心的不安释放完,后面就不会临时变卦,巫随其实比凌之辞更渴求图腾消融,看情况差不多,他适时引导:“小东和上官在这里,不会出大事。”
两人回家。
巫随家中本来空旷单调,凌之辞倒是有分寸,没有喧宾夺主,带来的行李不多,不过花花绿绿的毛绒绒实在极有存在感,尤其是在冷冷清清的大房子中,一眼就能注意到它们。
凌之辞本来要取人家心头血已经足够愧疚,进来一看自己把人家地盘占光了,虽说迟早会成一家人,但没发展好关系就登堂入室,太不礼貌。
在巫随看来,凌之辞从跟全凛争辩完便闷闷不乐,后来学生萌生死意让他意识到自己坚持的并不正确,顾安又没说清图腾用法,让他以为自己在契约中只会吃亏。
接连打击,对一个不成熟的小孩子来说,确实够难过一阵子。
没事。巫随想:图腾完全融进起码需要大半年。先开始融合,等他心情好了再解释清楚。
凌之辞却不是耿耿于怀的人,对任何事都是,有情绪当场发作,发作不了生闷个三两分钟的气,从此不会纠结。
他现在没有发小脾气,他相信自己坚持的没错,从他扪心自问“是我错了吗”时,下一秒,他的疑惑全消:我才没错,气愤不公、珍爱生命,我有什么错?
他只是不解,只是惋惜,只是担心学生们向死而生的心意被糟蹋,然而那些情绪也过去了,他目前在愧疚:都怪我太弱,要是我强一点,自己就能威慑灵异生物,不用让老巫公取心头血,也不用在紧要关头浪费时间。
巫随脱下大衣:“如果外来能量强大,吸收过程不会顺遂,痛苦只有多与少的区别,我会在你服下血液后催眠你,并释放白檀气息止痛。去床上吧。”
脱衣服?床上?凌之辞明知巫随说的是正事,仍然心猿意马。
巫随一套别墅里茶室好几间,卧室竟然只有一个,如今被凌之辞占了,床上被褥全是阿能新换的毛绒绒——属于凌之辞的。
凌之辞兴奋,咬着下唇眯眼笑:他要在我床上脱衣服!坦诚相见!话说他活了挺久吧,思想应该比较封建,性‘情’事上比较害羞,我要矜持,循序渐进,不能吓到他嘿嘿嘿嘿嘿!
“来。”巫随朝凌之辞招手,示意他坐在床上。
凌之辞咽咽口水,努力绷住脸上喜悦,面无表情地坐在巫随身前,正对男人腰腹偏下的位置。
黑色衬衣轻薄,随巫随动作晃扯,衣下景色隐隐约约、影影绰绰。
腹肌分明,腰肢劲瘦,越是看不清楚越容易胡思乱想,凌之辞捂嘴隐藏神情,轻轻啃咬掌上肉——软滑的、温热的,他幻想是巫随腹下胸前,那时,巫随会露出何种神情?
看薄红漫延染上欲色,凌厉的眼酝酿出水汽,他是求自己停下还是继续?
凌之辞想得口干舌燥,腹下生热。
他知道这不好,不经意拉过被角盖住下身,可是他控制不住自己的脑子。
巫随单手解开颈上纽扣,手悠悠下行,灵巧再开一颗,光景泄出,湮灭凌之辞所剩无几的良心。
他心急难耐,只想看到更多,恨不得扑上去将人压倒,坐于形状漂亮的腹肌,磨蹭磨蹭引他动情,麻溜解开一排扣伏首享受。
巫随皱眉:“你闻到什么味道没有?”
凌之辞反应一会儿,吸两口气放松紧涩的喉:“没有,哪里有味道?不是你身上的吗?挺香的,嗯,特别好,不错不错。”
“你生病了?”巫随听到凌之辞说话颠三倒四,眼含水,脸带红,不禁疑心。
“没有没有,我特别好,嗯,非常好,我没有病,我超级好。太好了。”
不解释还好,一解释反倒让巫随确信凌之辞状态有异。
男人长吁一口气:无论如何,服下自己的心头血,对凌之辞只有好处,先给他喝下再说。
黑气钻出,凝练成长针,巫随隔空控针,刺进心口。
凌之辞目不转睛,盯紧巫随骨感伸长的手,手背隐露的血管,小臂绷起的青筋,最诱人的是泛粉的关节。
“张嘴。”巫随说。
意乱情迷间,凌之辞下意识听话,微微启唇,感觉到一丝坚硬冰冷压在下唇,液体随针身滑动汇成一滴,坠于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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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光熹微,尚浅淡的日光探入花间树下,无意交织出一片缱绻的光影。
一只手润白,指尖带起如墨长发,抚过纤弱花枝,“咔嚓”裁下一朵瓣下含露的鲜花。
那人高挑,身姿绰约,黑发覆臀,长衫长袍。
他抬手,宽松袖袍顺清瘦小臂滑下,一朵花被送到唇下,唇珠才抿上花瓣,他动作倏然顿住。
“怎么了兄长?”
他摆摆手,无滋无味地放下手中鲜花,转身要走:“没事。”
唐溪景浅淡近金的眼眸一眯,意识到自己兄长恐怕有事隐瞒,不由想起先前那通莫名其妙的来电。
他捏住兄长手腕,顺势将人扯到怀中抱紧:“兄长你最近怪怪的,有什么事是不能跟我说的?我难道不是你最爱的人吗?”
“放心,没事,我累了。”他揉揉唐溪景卷发,轻轻一挣,“我去休息。”
唐溪景不甘不愿地放手:“好吧。我送你回屋。”
“嗯。”
就这样?就一个“嗯”?打发狗呢?不亲不抱是想怎样?
兄长的心不在焉让唐溪景意识到事情绝不简单,看来有必要去找巫老大一趟,查清楚自己的木偶究竟犯了什么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