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个系里总有个难搞的教授。

姜梨所在的班级运气不好，系里明明有两名任这节课的教授，偏偏他们就分配到了那位出了名难搞的。

课上到一半，PPT上出现几道典型的题目，都是前面例题的扩展。

底下学生们稀稀拉拉做着，明面上看着是在做，实际上魂儿早跟着手机飞远了。

时间差不多了，教授拍了拍桌面，“现在我开始点名挨个回答问题。我的规矩，你们上了几节课也懂了。凡是回答不上来的，下课义务劳动。”

听见这话，底下学生的瞌睡顿时消了大半。

说好听了是义务劳动，实际上就是帮着干苦力。

上节课被罚的人，去的时候笑嘻嘻的，回来瘫了两天。

小声的埋怨在周围响起。

“他怎么又来这套，魔鬼张就是魔鬼张，就不能有个有人性的时候。”

“快别抱怨了，马上要点名了！你们都做出来了吗？”

大家互相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是一脸懵。

正当大家觉得完了的时候，旁边女生往姜梨本子上看了一眼，密密麻麻全是数字，给人莫名的安全感。

她凑到姜梨耳边：“一会儿要是点我名，求你帮我一下。你的大恩大德，我保准记一辈子！”

姜梨停笔，看了她一眼，她双手合十拼命恳求。

姜梨无奈用鼻音应了声。女生如蒙大赦，长松了一口气。

可其他人就没她这么轻松了。

教授的眼睛好像射着激光，往底下一扫。所到之处，大家连头都不敢抬一下，恨不得低到□□里。

整个教室弥漫开一股慑人的低气压。

教授扫完一圈，视线慢悠悠停在某处：“就那个迟到的回答第一题吧。”

所有人不约而同松了口气，偷偷窃喜的同时，将同情的目光投向许肆。

许肆眉尾一扬，撑桌慢吞吞站了起来，脸上连点慌张劲儿都没有。

教授在上面指着题问答案是多少，许肆却跟没听见似的，还有闲心去瞄姜梨在干什么。

姜梨还在抄笔记，笔挥舞得飞起。似乎对于她来说，谁被惩罚都一样，没什么兴趣。

许肆看笑了，心真狠啊。

旁边女生看不下去了，拐了姜梨一下，急声问：“你不管他吗？”

姜梨写字的手一顿，抬头看了眼她，没说话。

旁边女生继续说：“系里最近新进了一批办公用的桌椅，在一楼花园都堆了两天了。估计魔鬼张叫人去，就是为了干这个。”

“今天刚好电梯又坏了，这些东西要从一楼搬到三楼，全干下来，人就算不废，也要在床上瘫两天。你不会真舍得他去吧？”

姜梨面无表情盯着她脸，不知道在想什么。看了一会儿，她没有感情的“哦”了一声，继续低头写字。

旁边女生彻底劝不动了，递给许肆一个自求多福的眼神。

台上的教授也等得快没耐心了，“会吗？不会的话，下课就留下。”

许肆昂着下巴，还是那副吊儿郎当的劲儿。

他扬唇懒懒说：“留就……”

剩下那个“留”字还没等发出音，一个低低软软的女声钻进耳里。

“值是2。”

许肆表情似乎愣了下，两秒后，他才缓缓转头看向姜梨，原本倦懒的眼里泛起丝丝笑意。

他垂头，努力想压下上扬的唇角。

教授拍了拍桌子，再次提醒：“到底能不能回答？回答不上来，下课就跟我走。我这个人做事很公平，不喜欢磨磨蹭蹭的。”

许肆只出神看着姜梨，不吭声。

反倒姜梨有点着急了。

她以为他是没听见，放大了声音再次重复：“值是2。”

可头顶还是没有回答的声音传来。

姜梨忍不住抬头去看。

许肆正耷拉眼皮看着她笑。见她看过来，他眉梢挑起，一脸的无赖。

讲台上，教授认定了许肆不会，已经翻出了花名册。

“你叫什么名字？”

姜梨慌张看了眼，心脏突然像是被只无形的大手捏紧，酸酸涨涨的。

一种名为紧张的东西从肠胃里涌了出来。

高中时候也有老师爱点名，温北栀最怕的就是这个。每次英语课叫人上黑板听写，她都能惊出一身的冷汗。

当时的姜梨还不理解，觉得温北栀太过夸张，现在倒是有点能体会到那种滋味了。

可再抬头，看见的却是许肆懒散的笑容，顿时心里憋着一股气。

人家自己都不在乎，她在这儿替他紧张个什么劲儿。

十根湿淋淋的手指头攥紧，“你爱去就去，我才不管你。”

她撂下这话，把头扭了回去。

她这副气急了的模样落入许肆的眼里，倒生出几分可爱。

他抿唇轻笑，眉眼都跟着柔软下来。

“这位同学你叫什么名字？”教授还在问。

“值是2。”

“什么？”

许肆收回目光，“我说答案是2。”

他拖着腔看向教授，故意笑问：“不对吗，老师？”

语气谈不上正经。

教授放下签字笔，眉头紧拧，表情严肃：“做出来了，为什么刚才一直拖着不说？”

他推了下掉到鼻梁的眼镜，眼神不自觉望向了旁边的姜梨。

他想想之前意外瞥见的一幕，一下子什么都懂了。

“谈恋爱下课可以再谈，以后不要再耽误上课的时间了，你坐下吧。”

人是最爱听八卦的，一听话里有瓜，所有人视线齐刷刷看了过去。

发现主人公是姜梨，大家眼里压抑不住的惊异。

姜梨在系里名气不小，不仅仅是因为成绩好，更多的是长相。

暗地里也有不少男生跟她表白过，结果无一例外。如今她身边好不容易出现了一个，自然就成了一个爆炸性的新闻。

姜梨作为焦点，倒是很平静。

她又开始做笔记，好像发生的一切都与她无关，可耳尖的那点绯红还是暴露了她。

许肆低头看着姜梨被风吹乱的头顶，笑了。

他没否认：“好的老师，下次我们注意。”

在这声爽快的回答中，姜梨的耳朵似乎更红了。

一堂课上下来，好几个“幸运儿”被成功选中。他们苦着脸看其他同学收拾东西走人，连声抱怨都不敢有。

姜梨东西收拾得很快，甚至不给许肆开口说话的机会，第一个走了出去。

许肆跟出来的时候，下课的大部队还没来。

姜梨知道他跟在身后，不仅没停，脚步反而越走越快。

她推开楼梯间的门，走了进去。

门被松开，眼瞧着要合上了，一只脚抵在了缝里。

许肆推门进来，姜梨已经走下楼梯，正准备转弯。

“姜梨。”许肆冲她背影喊。

姜梨脚步一顿，似乎停下了。

许肆弯起唇角，抬步走过去：“终于舍得停下了？”

姜梨回头看了他一眼，一句话没说，从口袋掏出耳机，戴上转身而去。

许肆愣了愣，转头失笑。

“行！这么玩，是吧！”

他手插口袋，阔步下楼，步伐看似不紧不慢，但永远保持着跟姜梨差一步的距离。

两人的身影一前一后，穿过校园，从一栋教学楼走到另一栋教学楼。

熟悉的脚步声永远跟在身后，阴魂不散。

眼瞧着要跟进选修课教室了，姜梨终于忍不住了。她停住回头：“你能不能别再跟着我了。”

许肆慢悠悠迈上最后一节台阶。

他站停在她面前，弯腰俯下身体，与她眼睛平视：“你不是装看不见我吗？现在舍得看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