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出意料,刀尖落空。
血红巨眼如同幻影一样,立刻消散在了空气中。
孟怀舟表情凝重,他低声问希尔:“你看到了吗?”
希尔摇头。
直播间的弹幕也在刷屏。
【小雄虫看到啥了?】
【之前是不是也发生过类似的事情,把我们小雄主吓得够呛嘿嘿】
【为什么我们什么都看不到?】
【估计是只针对游戏玩家的幻觉吧?不是经常有这种设定吗?只有特定者才能听到的呼唤之类的】
孟怀舟心中有了些许猜测,但他没说什么,只是绷着脸打开光脑的照明功能,明亮的光圈瞬间照亮身前一小块狼藉地面,上面还布满血迹。
他拍了拍希尔,让希尔抱着自己快速前进。
他们必须快点抵达宜通站才行。
这个诡异的地方,他是半点都不想多呆了
离奇死亡的乘客,突然脱轨的地铁,会吃脑子的漆黑怪物和拿同伴当火炬烧的可怕人类。
噢,还有那只诡异的血眼。
孟怀舟窝在希尔的怀里,随着希尔的跑动一颠一颠的,小脸严肃地思考着。
如果没有英灵版的希斯菲尔德在身边,只凭他一个虫的力量,估计很难安全抵达宜通站。
新手副本后的第一个副本开头就这么难,也不知道他的人类队友如今是否还活着。
是想要尽可能多地杀死玩家吗?
不,不对,孟怀舟回想自己的经历,眸色一深,如果每个玩家身边都有个阿斌这样的人,那么只要暴露出自己并非原住民,“阿斌”就会努力保护他们活着抵达宜通站。
——因为玩家有明显的利用价值。
但相应的,抵达宜通站后,玩家们也肯定要付出某种代价。
这就是游戏的平衡性。权利与义务、风险与收益并存,才是合理的。
孟怀舟瞬间也做出另一个判断。
阿斌,不可能只是一个普通的地铁护卫队成员。
他也在说谎。
为什么呢?
孟怀舟陷入沉思。
***
借助希尔的帮助,孟怀舟很快顺利抵达宜通站。
看着黑暗隧道尽头的光亮,孟怀舟毫不犹豫就从空间纽中掏出虫族军部特意给他准备的微型侦察机。
如同一只小飞虫般大小的侦察机歪歪扭扭地飞向宜通站,孟怀舟蹲在地上认真盯着显示屏,全神贯注地操作控制手柄。
希尔歪着头看了好一会儿,突然盘腿坐在地上,然后把蹲在地上的小雄虫端起来,直接放在了自己的双腿之间,用自己的身体给孟怀舟当虫肉椅子。
孟怀舟完全没意料到希尔会来这一出,低呼一声抓住他的手臂,狠狠瞪了他一眼。
但是脑子不好使的希尔没有任何反应,只是一脸懵懂地低头看着孟怀舟,对他露出一个呆呆的笑。
银发乌肤,俊美的脸庞上红眸染血,本应凶狠骄悍,却因为其失神而流露出一股稚子般的无知天真。
但即使这样,也遮掩不住希尔身上那股独属于强者和战士的骄傲与挺拔。
饱满结实的身体屹立在黑暗中,轮廓隐隐而现,如同高山巍峨,居高临下,自有一股不凡的气势。
孟怀舟用拳头遮住嘴,假模假样地咳嗽了两声,眼神漂移,另一只手却很诚实地迅速在傻子希尔身上摸了两把。
啧啧,这胸肌,啧啧,这腹肌……
希尔一脸纯洁,疑惑地歪歪头,发出一个水灵灵的“?”。
虽然不知道小雄虫为什么摸自己两把,就会偷偷笑得很开心。
但是只要他开心,他就开心。
所以希尔还是乖乖地坐着一动不动,让孟怀舟上下其手,随便乱摸,不亦乐乎,就连自己嘴角不知不觉也挂上了浅浅的弧度。
【……淦,我是来看恐怖直播的,不是来吃狗粮的!(悲愤地咬住自己的拖鞋)】
【啊啊啊啊,让我来,我超大!雄主摸我!】
【嫉妒得要晕厥过去了!我!@#$%^&*(——】
【我是狗,但狗是吃屎的!是不能吃巧克力的啊啊啊!】
【破防了啊家虫们!!!】
【720度转体阴暗爬行,我要画个圈圈诅咒这只该死的幸运雌虫……】
【呜呜呜呜哇哇哇哇嗷嗷嗷嗷——!】
在夜航基地的地下中央控制室中,没有虫敢去看希斯菲尔德的表情,所有虫都安静如鸡,扮演着空气或尸体的角色。
只有亚当噗的一声笑了出来。
幼崽清脆的笑声在一片寂静的控制室中显得格外响亮。
所有虫的额角都默默流下一滴冷汗,虫神啊祖宗啊求求你别笑了!
没看老大的脸色都黑成那样了吗?!
好可怕好可怕!
上次看到这样的脸色还是在毁灭尤克斯星的时候吧!
敌人竟敢反抗,而不是直接投降!
老大转手就把尤克斯人给灭族了啊喂!
三颗恒星外加一整个行星系都被轰成灰了好不好!
真的是太可怕了!
中央控制室中安静了好一会儿,才听到希斯菲尔德的声音再次响起。
“继续。”
冰冷而锋利,就像一把刀瞬间划破了沉寂的平静。
控制室中立刻又忙碌起来,各种喧哗嘈杂一瞬间迸发出来,热闹得像个菜市场,又像是股市的泡沫,虚假繁荣,十分刻意。
希斯菲尔德面沉如水,静静地看着控制室中央大屏幕中显示出的直播画面,没有再说话。
孟怀舟完全不知道外层世界发生的一切,就算知道也不甚在意。
笑死,他什么时候在意过希斯菲尔德的感受?
他也不需要在意,在那件事情后,就只有希斯菲尔德看他脸色的份了。
他舒舒服服地坐在温暖又软硬适中、还附带大胸肌软枕的虫肉椅子上,聚精会神地看着屏幕中显示的景象。
宜通站的站台灯光明亮,站台与轨道的交界处用带刺的铁网紧紧围了一圈,就连地铁开门的出口也几乎都封死,只留下两边各一个可供进出的铁网门,也有专门的人在把守。
站台层上十分空旷,人很少,但都是手持武器的护卫队成员,他们有的在巡逻,有的在打哈欠,还有人在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
孟怀舟控制小飞虫靠了过去,偷听他们的谈话。
“诶,最近怪物活动是不是越来越猖獗了?”
一个护卫用胳膊怼了下同伴,小声道:“今天是不是又来了一个车站的逃难者?”
“被入侵毁灭的车站越来越多了。”另一个人四处张望了下,见没人关注他们,也小声回应道:“好像是黄林站的人,啧啧,你之前没看到,逃来的那批人可惨了。”
“怎么回事?你跟我说说呗。”那人明显来兴趣了,连忙追问道。
“他们半路上地铁脱轨啦!”
“什么?那怎么办?”
“所以我才说他们惨啊!听说也没准备多的灯,一路上都是拿人当柴烧,接力跑过来的!”
“哎呀!”听到的人咋目结舌,连连叹气,又道:“不过这也没办法。如果没有光的话,他们都会在黑暗中迷路的,到时候死的就不止几个人了。为了活下去,牺牲一部分人是必然的。”
“谁说不是呢。”
他们说这话的时候,表情虽然同情却很淡然,似乎对这种事已经司空见惯,丝毫没觉得有任何不合理之处。
孟怀舟啧了一声,忍不住双手抱胸搓了搓手臂上骤起的鸡皮疙瘩,嘀咕了一声:“人类真可怕。”
直播间里的弹幕也一直在附和雄虫。
【对啊,人类很可怕的,所以小雄虫快到雌父的怀抱里来~】
【楼上的算盘珠子都崩到我脸上了】
【还好不是现实存在的种族,不然这个种族太危险了】
【哎,现实中哪有这么无私的种族啊,肯定是假的!】
【赞同,生命都是自私的】
【不,还是有这么大公无私的种族存在过的(doge脸)】
【懂了,远古虫母】
【啊,这么说的话,确实】
【原始母巢时代虫族都服从于一个无上意志,英勇冲锋,无畏牺牲,不分雌雄。可这不一样吧?】
弹幕激烈地讨论了起来。
“不过这些人逃过来了也没什么用。”
护卫又聊了起来,压低声音道:“要到这个月的收税周了,中央车站又要派人来收税了。你觉不觉得,最近中央车站收税收得越来越猛了?有点承受不住了啊。”
“哎,这么说的话,我们是不是可以用那批逃难者去交税啊?”
“看站长的安排吧。不过我估计应该就是他们。”
两人对视,不约而同地露出幸灾乐祸的笑容。
这时候,完全看不出他们先前还在同情怜悯那些可怜人。
“来得好啊,来得妙啊。”一人笑嘻嘻道,“有了他们,我们就不用总是提心吊胆了。这次收税肯定收不到我们头上!”
另一人皱眉,“可是他们活下来的人太少了,人数万一不够怎么办?”
“地牢里不是还抓了几个奇怪的家伙吗?”那人语气轻松道:“实在不行就把他们交上去凑个数呗。肯定可以!”
“你说的也对。”
两人又嘿嘿嘿地笑起来,后面再说的,便都是些没营养的废话了。
孟怀舟放下耳机,沉思起来。
从护卫的对话来看,黄林站的幸存者已经来到了宜通站,但似乎被当作冤大头,准备要被宰了。
他们还提到地牢里还抓了几个奇怪的人,孟怀舟直觉判断,那极有可能就是季锐他们,他的人类队友。
既然他们已经到了,暂时没有生命危险,孟怀舟便不着急去找他们,打算躲在一旁看看情况再行动。
不过护卫话中一直提到的词让孟怀舟莫名有些在意。
“中央车站”、“交税”……
他摸了摸下巴,自言自语道:“不行,还是得搞清楚这是什么东西才能行动。”
想到这,孟怀舟就不觉懊悔。
其实按照正常成年雄虫的精神力,是完全可以在不知不觉中,用精神触角深入敌人大脑中直接读取情报的。
前提是雄虫的精神力要能绕过或渗透对方的精神壁垒。
但问题是,孟怀舟还未成年,没有经受过雄虫成年礼的洗礼。
成年礼对于雄虫来说是一项有特殊意义的仪式,它会让雄虫精神力产生质变,从极端的不稳定变为安全的稳定态。
没有经过洗礼的雄虫精神力十分脆弱,没有办法做到攻击、标记等一系列成年雄虫才能完成的事情。
而孟怀舟的情况还要更特殊一点。
在幼年期,他曾经遭受过一次致命且卑鄙的袭击,让他精神海遭遇重创,差点死去。
最后虽然好不容易活下来了,代价却是等级跌落。
曾经备受瞩目的A+级天才小雄虫,未来几乎板上钉钉的S级雄虫,帝国期待已久的明日之星,就这样诡异地在众目睽睽下失去了踪迹。
无论孟家和雄保会如何搜寻,竭尽全力,几近疯狂,都无法找到他一丝一毫的痕迹。
三个月后,昏迷的孟怀舟又诡异地出现在了自家门口。
只是那时,耀眼的天才已经陨落,沦为令虫失望的C级废物雄虫。
众虫惋惜,但随着天才的光环一同散去的,还有其他虫“无条件”的热情关注与无私帮助。
对幼年孟怀舟来说一直很善良美好的世界,在一夜之间,变得残忍且冷漠。
太阳落下了,并且再也没有升起。
取而代之的,是黑暗的森林,以及在黑暗森林中跌跌撞撞、摸爬滚打、努力生存下去的孟怀舟。
思绪在此止步,孟怀舟告诉自己不要再想,不要再陷入以往的深渊中。
但是看着一脸无辜懵懂,眨着眼睛的希尔,
看着他如红宝石般深邃幽红的眼眸,
看着他银白的长发在昏暗中闪烁出动人心魄的微光,
看着他饱满起伏的暗色身躯,在黑暗中隐约勾勒出动人心魄的曲线与轮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