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煜阖眼，一只手开始摸索她的书架，想抽出一本她常看的书是什么，指腹擦过一个书的棱角，又擦过一个，他没有睁开眼睛看是什么书，只是在凭感觉，手无聊地去搜寻点玩意儿。

指尖在经过一本书时，停了下了，它有着不同于其他书本的厚度，书身明显鼓起来，书角异常皱巴着，他抽出了那本书。

周萤的心脏本就随着他手上的动作起伏，终于在他拎出那本最不想让他看到的书的那一刻暂停，如果他翻开，便能看到里面随意夹着的废掉的演算稿纸，那些无数次练习书法使用过的旧宣纸，她无心塞进去没有扔的，或写有他的名字的，或是模仿他的笔迹的，或是……

如果被他看到，她不知道用什么理由搪塞掉，如果用只是无聊随便写写这样的话，不知道管不管用。

会完蛋，会把平衡的一切都打破，难堪又自作多情的心思会一览无余。

他会怎样看待这些事，他会不在意地翻过，还是让他把这些扔进垃圾桶，以后不许再写。

对的，她应该早就把这些扔掉的，本就是没什么用处的废纸不是吗？她就应该尽快把这些清理掉!

林煜睁开眼睛，原来抽出的是一本英文杂志，是他拿给她学习用的，好久之前的事情了，书皮都被翻看地已经破旧，无数张页脚都折了起来，里面尽是被夹着的纸张，厚实的一本快抵得上字典了。

“这么喜欢看英文杂志啊？”

周萤恍恍惚惚点头，她也不能从他的手里夺走，她要是这样做，明明不会翻开看的林煜，可能就会立刻提起好奇心和警惕，非要拿回手里再看一看不可。

“你很喜欢读?跟我说啊，再给你拿点，书架上有好多，以前看了不少。”

林煜看了眼这书皮，他早忘记自己看过了，最外面赫然巨大一张男超模时尚的照片，他扫了扫书标题和后面，确认这是一本很正经的学习类英文杂志。

她不会觉得这个照片很帅，所以看这本时间最长吧，林煜发现只有这本最破旧，最厚实，里面可能都是她夹的英文诗卷和摘抄，足以看出她的努力程度。

他眼睛微眯起来看了眼面前的周萤，她神色正常，也没什么反应，一副随便看的凛然无畏样子，行，他就把这本杂志重新放回了书架，这破杂志也没什么好翻的，在这会儿空隙，林煜没看见周萤偷偷深呼了口气。

“对了，我给你的手机，怎么也没见你给我发过消息。”他的语气像是不经意想起来才提出来的。

“我们一放学就看见了，我怕老师会看见手机，不敢带到学校里去。”

“学校里带手机的学生多了去了。”他还真是发现周萤对于一些条条框框的规定，有畏惧出格、一直遵守的习惯。

“我知道，不过我不敢。”

她当然知道学校里很多学生都会偷偷带手机，藏进书包里，每次检查的时候，都会想尽各种办法逃避。

但她害怕，万一手机真的被没收了怎么办，被没收了叫家长的时候，她说不出自己父母的名字，更没办法让林父林母的任何一方来学校。而且没有了手机，她还怎么跟赵叔联系啊，刚刚才重新知道的手机号。

“手机，是让你找我的时候给我发消息。”

“知道了。”这句话真让人误听成，这手机是——让你想我了给我联系，哎，周萤觉得最近真是头昏脑胀了，明明今晚没洗澡，怎么脑子里水雾弥漫的，她不敢抬头去看林煜，只是嘴里朝他应声。

手机就放在床尾，他弓起身子顺手捞了起来，“方便看一下不?”

“可以。”

等到她点头说行了，他才按开手机，这倒像是要查岗她似的，偏周萤还一副昂起胸脯的毫不畏惧模样，看起来就更像了。

林煜发现手机里干干净净的，除了基本的功能软件，她就没再下载一些别的，像新手机一样，没有使用过的痕迹。

消息栏里只有一条他以前发过的，你生病了嘛?

联系人里只有他一个人的号码，是他自己存进去的。

通话记录?空白的。

看完了手机里的无聊东西，他的眼睛开始犯困，眼皮止不住掉下。

这里面一片空白，她也没什么社交软件，也没加什么人，一心只埋头学习，还挺让人满意的。

周萤可真是谨慎啊，给赵叔打完电话，记下号码，就毫不犹豫地删掉了。

“我困死了，回去睡觉了，你赶紧睡啊，别熬夜学习，效率不高，明早一起回学校。”林煜打了个哈欠，卸下疲惫，从她的椅子上站起来，把手机塞回她的手里，她手背的皮肤不经意间略过他擦过来的手指，有静电电了一下，周萤按住指尖控制不住抖了下。

“记住别熬夜啊。”他好像没发现这些，然后用手指隔着她的头发，在她的脑袋上轻敲了一下。

“走了。”

今晚和周萤缓和好关系了，也没什么别的事，他打开门，离开了她的房间。

这卧室瞬间安静下来，唯独遗存还没散去的柠檬味，还有手背的热意。

周萤攀到他刚刚坐的椅子上，用钢尺撬开桌子上的酒瓶，是他刚刚拿过来的，往嘴巴里仰头灌了一口，酒水顺着口腔滑进喉道，醇香火辣，干烈的滋味顺着喉咙热到胃里，不久后脑袋就开始晕乎乎了，神经似乎并不灵敏，心脏却跳动飞快，有徜徉舒畅的快意使人着迷。

这酒果然很烈，她急忙把书桌上的卷子收拾好后，手指抚住那本英文杂志，她最好把里留有后患的东西丢掉，可……放在那儿也不会有人轻易打开，她能把这些东西销毁扔在哪去呢，周萤还是没有从书架里把它抽出来。

都喝了酒了，又怎么可能甘心早早睡觉呢，她只是应声，又不是真这么做，周萤借着微醺又重新埋在层层试卷里。

凌晨不知几分，半掩窗帘下的房间灯光昏暗，一两个小时后周萤揉了揉困倦的眼睛，打了个哈欠。

桌面的手机振动，嘀了一声，页面亮起来，她推近看了一眼，然后眼睛熠熠发光。

[我猜你没睡]

看清楚后，她噗嗤一声灿烂地笑起来，窗外的树叶都同频共振跟着闪动。

他对她的了解和猜测百步穿杨，从不失手。

[!]

周萤回复他，然后带着已经消散一半的酒意沉入好梦里。